文物贩子在唐朝-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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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鸿又寻思片刻,又问道:“叔父可知,太子与魏王,分别持何态度?”
卢承庆苦恼地说:“太子对此事,竟然是毫不过问。你那老师孔老夫子奉命修书,不再担任太子右庶子;原左庶子于志宁又因丁忧去职,少了此二人约束,太子便如脱了缰地野马一般,哪里还有心思管顾政事?魏王地态度,则是比较暧昧,一直未表明偏向何方。只是据报,其实魏王也是偏向新任权贵,他手下不少人,都与这些权贵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只不过因为此事确实有些棘手,为着名声,他不便公开出头罢了。”
卢鸿又问道:“那训导此事,有无可能是魏王的主意?”
卢承庆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这事却难以断定。不过据消息来看,当时那两日,魏王为了躲上门游说的人们,一直在城外别墅中未曾回城,更没有见过圣上。这件事,似与其无干。”
停顿了一下,卢承庆说:“卢鸿你如此关心魏王,莫不成是想从魏王身上下手,有所策划么?”
卢鸿点点头说:“如果此事是圣上的主意,只怕我们就很难再有回天之力了;如若不是,而是某个身边的人出的点子,那么我们说动魏王力持废除推举、倡行科举之议,尚有一线希望。”
卢承庆皱眉说:“虽然此计听来甚妙,但那魏王本来就倾向于权贵一方,如何能按我们地思路,赞成废除推举之法?”
卢鸿说:“此事自然没有万全之法。不过据孔师言道,明日魏王会代表朝庭,到孔府上来亲自观看小侄演示格物试验。届时小侄看有无可能说动于他吧。”
卢承庆连忙摇头说:“此事却是不可。本来你力拒
揽,虽于你有不利处,也树立起超然之态。若再投前功尽弃,更易为人说成摇摆反复,绝不可行。”
卢鸿笑着说:“叔父放心,无论如何,小侄不会以投靠的方式去说服他的。只是叔父还要做一些其他准备。”
二人在书房中,直商议到深夜才分别休息。第二日一早,卢鸿便又悄悄地坐车,回到了孔颖达府上,准备迎接魏王亲临观摹格物试验一事。
次日一早,孔颖达府上便开始忙碌起来。审书小组关于刊行《格物论》全卷的奏折上奏后,朝庭极为重视。因此派了魏王及黄门侍郎刘,亲至孔颖达府上,着卢鸿当场演示格物实验之法。若确有价值,则必不遗余力,光大其学。
因着孔颖达府上并不宽广,因此这场试验演示,便直接在院中进行的。好在魏王为人甚是随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架子,见到孔颖达、颜师古时居然以弟子礼相见,让审书小组中人都极有好感。
魏王也未多说废话,只代表李世民对审书小组近期取得的成绩做了表扬,然后孔颖达又简单说了几句,谢过圣上及魏王,卢鸿便粉墨登场了。
卢鸿演示的这几个小试验,小组中人都已经见过,而且大都亲手实践过,自然觉得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但李泰、刘等人虽然有所耳闻,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尤其当魏王与刘,在卢鸿地指导下,自己动手重复了其中几个小试验,并听着卢鸿以他那一套经学理论以为解释地时候,只觉得大开眼界。魏王与刘称赞不已,连道匪夷所思,将深奥义理以如此简单手段演示明白,实为经学开一新天地,功莫大焉。自己二人,定要如实上禀朝庭,为卢鸿及小组中人请功,并请示尽快按照奏折所言,刊行《格物论》,筹建格物学。
诸事已毕,孔颖达便请魏王及刘,到会客堂中小坐。诸人便都自行继续修订经义,卢鸿陪侍在孔颖达身后。魏王见孔颖达手持一把折扇,正面绘的是几笔山水,背面则是古隶大字“清风”,不由称赞道:“孔老夫子手中便是现下士子最为喜爱的折扇吧?现下若说咱们审书小组,虽然没有多地俸禄,却最是让人眼热的地方。不说别的,一人一把扇子,就足以让人口水流三尺了。”
孔颖达一听呵呵笑道:“魏王殿下说笑了。说来都是卢鸿闹的。我这个不成器弟子却有些小聪明,就是不大用在正途上。幸好所为倒也都是士林雅事,不至于见笑于方家。魏王素爱文学,诸艺皆精,这些东西便入不得法眼。”
李泰听了笑着说:“孔大人何需过谦。卢鸿若还不成器,天下哪还有人了。若说本王,倒确实很喜欢这扇子。不知卢公子可肯割爱,雅赠一件。”
卢鸿忙道:“魏王有令,敢不从命。小可屋中,新制了十数把扇子,绘了些山水花鸟,只是字尚未题。若魏王殿下不嫌粗陋,还请移步,慢慢捡选如何?”
魏王一听大喜,道:“若得能卢公子亲题画扇,可谓不虚此行了!孔大人、刘大人请稍坐,小王不免失礼少陪了。总要劫点东西回去才好。哈哈。”
卢鸿客房距此不远,向后过了角门,转了弯便是。小院甚是清洁,进了屋内,纤尘不染,正中悬了一幅篆书对联,乃是卢鸿亲手所书:
绣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映着窗外竹影摇曳,清风徐来,更增雅致。
此时卢鸿忙请李泰就坐,洗砚奉上茶来。李泰取过茶杯来,却是邢州的上好白瓷,纯净无暇,内中茶汤色作清绿,轻缀一口,只觉淡淡的茶香萦绕齿间,不由长叹一声说:“观室可知主人心。进了卢公子这雅舍,便觉得日常所见,均是俗人,难怪红尘名利,难动公子之心了。”
卢鸿微笑着说:“魏王见笑了。在下性子自来疏淡,不过是些闲来意趣。若如魏王府中无论文武,岂无豪士俊秀,卢鸿这等歪才,也只得抹几笔残墨,充做雅人罢了。”说罢,命洗砚取过数柄新绘的折扇来,请李泰过目。
李泰细看,这些扇上所绘山水花鸟,与寻常画工所作却颇有不同之处。卢鸿所做画作,自然深受后世文人画影响极深,讲究笔墨,线条全由书法而出,笔法墨色,均变化多端。画中少加颜色,以水墨为主,清淡潇洒,别具一格。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二十一章 陋室铭
更新时间:2008…10…26 11:39:16 本章字数:3466
泰看了一把又一把,只觉得件件精美,从来未曾想见啧称赞。挑选良久,才摇着头笑着说:“唉,不管选哪一把,都觉得又舍不得其他扇子。这选择一事,倒成了天大的难题了。”说完,将扇子全都合起,随手拿了一把说:“就是它了。反正没法选,就看天意吧。”
展开看时,是一件水墨山水,题为“草堂春睡”四字。画面上几枝古木下,数间草堂,堂前溪流曲折,小桥横跨;堂后青山掩映,白云出,意境颇有地老天荒的淡然之意。
李泰看了不由笑着说:“若真得深山草堂,昼日高卧,忘却俗务,虽然是陋室粗裳,也是难得之幸啊。既然捡得此扇,便还烦卢公子亲题了。”
卢鸿接过扇子,略一寻思,便取过一枝小笔,于扇背后,小字草书,洋洋洒洒题了一篇短文。李泰看时,乃是一篇《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绣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曰:何陋之有?
卢鸿此篇文字,雅致冲淡,而书法也别出心裁,墨色清淡,笔致精细,牵带婉转,纤毫毕现。虽然字迹甚小,但却一丝不芶,交待得清清楚楚。
李泰将扇上题字从头读过一遍,叹息三过。才珍重收起。
李泰谢过卢鸿,二人品茶又闲谈了几句,这才说道:“前时本王曾请卢公子代笔玉琮考一事,今日见了公子雅致,才深悔孟浪。以公子大才,确是先圣所言‘游于艺’者,本王不胜钦佩啊。”
卢鸿连称不敢道:“魏王客气了。卢鸿并非娇情,只是生性如此。若以魏王才情名望。天下士子。无不景从。以求得附骥尾。卢鸿放荡无状,魏王不以为忤,实是宽宏之至。”
李泰沉吟未语,一时之间,宽厚的面容一时略有些沉了下来。片刻之后才说道:“卢公子,本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卢鸿微微一笑说:“魏王但讲便是。何须如此。”
李泰点点头说:“若说我大唐开国以来,文风武略,实为生民以来未有之盛世。读书习经,报效家国,本是不变地至理。本王曾力邀公子为府上贵客,为公子一言拒之。我也曾认为公子是投于太子门下,故尔对本王多方推辞,事后方知大谬。一时不是公子之心。又见公子在孔夫子府上。多有所为,显不是许由、接舆一流避世退隐之士。难道公子便真是以世家子弟自矜,竟不将朝庭功名。皇族威严,放在眼里么?”
卢鸿听罢,肃然言道:“魏王言重了,卢鸿岂敢如此。只是卢鸿天性不喜政务,难耐拘牵,因此不愿身在庙堂罢了。何况为国为民,本也非只一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为君分忧,为国解难;而潜心经义,教化众生,又何尝不是?若魏王说世家子弟,或有不敬朝庭一论,卢鸿却有些不敢芶同。”
李泰一听此言,不由“哦”了一声道:“卢公子有何高见?不妨讲来。”
卢鸿沉声说道:“先圣言道:‘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来家国,本为一体。若说世家声望,由何而来?不过是国兴则尽忠爱国,国破则抚境安民。魏王见天下世家,可有敢有欺君卖国,为恶地方的?自我大唐开国以来,或有叛逆不法,独挡皇风者,请魏王细看,哪一个不是新贵豪强、军痞兵匪?倒是世家子弟,均能忠心报君,绝无背家卖国者。可见世家子弟,爱惜羽毛,便是较之新兴权贵,忠心国家,尤有过之,怎么会有不将朝庭功名放在眼中之念?”
李泰一听,拂然不悦道:“公子此言却是太过了吧?朝中权贵,均是跟随我李家征战天下,或浴血沙场,或忠心尽命,方有了今日权势贵望。如君等山东世家,一向据守地方,直到我大唐广有天下,方归顺化内之民。怎么可言忠心爱国,反以世家为上?”
李泰平时言语,多是满面带笑。此时面色一沉,气势隐隐流露,自有不怒而威之态。
卢鸿却不为所动,面色如常言道:“魏王且听在下一言。若说权贵家族,跟随天子,劳苦功高,忠心无二,自然是无疑的。只是权贵之忠,乃是忠于天子,其功名利禄,全在天子一言可得;世家之忠,乃是忠于家国,其兴旺发达,
下太平方可。一朝一代,世袭罔替,而世家之忠不一朝臣,权贵之心,却视乎其选择主人而定。”
“大胆!”李泰一时大怒,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放,站身起来怒视卢鸿道:“你不过一介白衣,怎么敢妄言朝庭,挑拨是非。真是胆大包天!”
卢鸿依然平静道:“魏王何须动怒?卢鸿所说,自汉以降,以至魏晋,历历史实,可为考据。闻当今圣上有言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自来权贵,本无根基,勃然而起,全以可托之人为忠。其由天子而贵,则忠于天子;由宠宦而贵,则忠于宠宦。焉能望其有长久之业、家国之心?”
李泰一听,不由一惊,忽然呆住。只见他素来端正的面庞上忽然略现迷惘,一时不知说何是好。本来李泰门下,多有权贵子弟,一直以来,李泰都倚之为竞争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