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逾界报告-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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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孩子抱来的第二个月,王氏就诊出了喜脉,怀胎十月,一朝得子。
像是坐实了戚沐晴送子童女的神化,以至于王氏带她参加宴会时总有些王妃夫人的要把她摸一摸抱一抱,想沾点仙气。
十二岁以前,戚森昱对自己的这个姐姐最为亲密,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必是先寻了她说话,再同去给母亲请安,潜意识里也当她是自己庶出的姐姐。
直到那日,他去找母亲时无意在窗外听见了许沐晴的身世。
母亲正在和嬷嬷讨论着戚沐晴及笄礼的事情,不知该寻谁作正宾,“毕竟这孩子身世特殊,找个德高望重的也说的过去。”
在两人的絮絮叨叨和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戚森昱还原了姐姐的身世。
官家早年微服私访,烟花柳巷间终是有了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只是待官家回宫后却碍于大统不能娶了那烟花女子,直到女子生下孩子后病逝,代为抚养的姐妹不愿意孩子在乌烟瘴气的地方长大,多方寻找才找到了当日陪同官家出游的戚文轩。
怎么说都是金枝玉叶,戚文轩私下禀告了官家,官家沉思片刻,终是不忍,只挥挥衣袖让他收作养女吧。
得知了整个真相的戚森昱是愤怒的,愤怒的缘由不知道,愤怒的对象也说不清,总之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投入了十二年的感情,却原来那人不是自己的亲姐姐。
少年转身就走,在后花园里见到了戚沐晴,彼时她一袭白色的窄袖绫衣,鹅黄色的挑线裙子,葱绿色的对襟平袖褙子,收腰及膝,衣缘饰织金绦边,胸前钉三颗白玉扣,水嫩清秀,巧笑嫣然。
少年看到这如花笑颜,一腔怒火倒是没了,父母一直对外宣称是养女,他对她好是甘之如饴,凭什么说她欺骗了他呢?
况且,她对自己更好不是么?
她六岁,他三岁,她得了吃食必然给他留一半,见他吃不利索就连撕带咬的弄成小块喂他;
她七岁,他四岁,她进了学堂,学会了第一首诗也要教给他,“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她九岁,他六岁,有人送她只哈巴狗,日夜和它玩耍,引起了小弟的吃味儿后立刻就把狗打发到田里庄子里去让家仆看管。
她十岁,他七岁,站在树下张开双臂冲爬树的他喊,“小昱,没事,阿姐接着你,跳吧。”
她十二岁,他九岁,他不慎落水,她毫不犹豫的就跳下去救他,结果他很快好了,她却得了风寒卧床几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虽然她最近时常告诉自己要注意男女大防,不得随意的跑进她的屋子,更不应该还要和她同床共枕,可是她对自己的关怀爱护一日不曾减少。
只是换了一种方法,比如给自己制衣添袜。
“小昱,站那发什么呆呢?”戚沐晴先发现了远处站立的少年,招手示意。
靠近的每一步都不似以往自然,少年站定后直截了当的问,“姐,你见过小李将军么?”
那个镇国将军的儿子,那个英勇上进的小将军,那个,你未来的夫婿。
戚沐晴向来坦荡大方,这时也微红了脸,却不扭捏,“去年上元节时远远见过一面,倒是个英俊的少儿郎,看起来谈吐不凡。”
少年没错过她脸上的羞涩,心里微苦,握紧了拳头又憋出一句,“就这么远远看一面,你就要把下半生的幸福托付给他么?”
戚沐晴面露诧异,低声吩咐了身后的丫鬟去给自己拿些冰梅,见四下无人了才面色微愠的斥道,“荒唐,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待我极为宠爱,又怎会给我挑不好的人家?”
“只听别人的话就嫁给自己根本不熟悉的人,这才叫荒唐呢!”戚森昱剑眉微挑,直视着少女。
戚沐晴仔细看了看他,倒是笑了出来,“我常年在这深闺大院的,去哪里找熟悉的人,若说最熟悉的人,那大概只有小昱你了。”
戚森昱被她调笑的脸上红了又白,最终憋着一口气,“那你就嫁给我。”
少女听到这话倒是不笑了,有些担忧的问,“小昱,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天热中暑,糊涂了?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账话啊,咱们是姐弟啊,阿姐知道你心里不舍,等我嫁过去了还是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
“你根本就不是我姐。”戚森昱胸口提着的那口气没顺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都很烦躁。
戚沐晴认真的打量着少年,试探着问,“你知道多少?”
这次是戚森昱疑惑了,“你早就知道?”
叹了口气,戚沐晴又四下望了望是否有人,靠近戚森昱两步,“爹爹一开始就没打算瞒我,都告诉我了,不论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让它烂在肚子里,有些事有些话不能说。”
说完这些就打算离开,脚步微顿,又补充道,“这婚事,也是官家的意思。”
自从知道了少年的心思,戚沐晴对他是能躲就躲,屋门紧闭,除了在母亲处问安时能碰见,其他何时何地都不复相见。
她可真狠心啊,他这么想着。
及笄礼过后,戚礼两家就过了定,只等隔年春天完婚。
可还没等到年关,边疆就传来了小李将军战死的噩耗,西夏败退,将军虽死犹荣。
是捧着牌位嫁过去作世人典范,还是毁了婚约另寻佳偶,这个在戚森昱眼里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却是让两大家族有些犯难。
联姻,有时候是政治的一种合作,代表的不是小儿女的情爱,而是整个家族的兴败。
戚森昱整晚跪在父亲的书房,求他替姐姐解除婚约,“您与母亲恩爱一生,我以为您最懂世间真情之人,难道您真的忍心让姐姐这么一辈子就守着个牌位过日子么?她才十五岁啊!”
戚文轩不语,不眠的一夜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少,终是在早朝过后面见圣上,恳求解除了这个婚约。
官家为他的孺慕之情动容,叹着自己是个不作为的父亲,亲自把人扶起来,“戚爱卿,我以为你会明白,这次赐婚,是朕对你多年抚养那孩子的感谢,你知道,李家这个靠山……”
点到为止,他想戚文轩该明白,毕竟他与他也是少年朋友行至今日。
孰料戚文轩又跪了下去,“皇上,愚臣不忍。”
不忍把她作为政治的牺牲品。
官家最终遂了他的愿,甚至不经意间想起来那孩子的母亲,也是个招人疼的女子,哎,他这一生,负过太多人,能补偿一个就补偿一个吧。
转眼三年过去,十五岁的翩翩儿郎,十八岁的待嫁少女,却鲜有联系。
她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不似从前那样随母亲四处交游,写写画画,执棋抚琴,倒也过得清净。
只除了那日说破情思的少年,偶尔还会像风吹过,吹皱她心里的一池春水。
起先也有人上门求亲,均被父亲“她要替小李将军守孝三年”的借口打回去。
世人皆道她深明大义,却也有嗤笑她名不正言不顺的,既然想留个美名,何不嫁过去替小李将军尽孝。
她有所耳闻,却从不理会。
反正闲言碎语的都她进了这府里就没断过,她若句句较真,早就心累而死了。
十八岁的她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在父母跟前侍奉着也就过去了,谁知却在戚森昱临走前被留了一方汗巾,
“等我,两年后必然求得功名,那时娶你为妻。昱”
她将汗巾压在了木箱底册,不去想,却也没法忘。
习惯性的在母亲跟自己提前哪家公子时冷着脸告罪,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只想陪父母到老,还是,在等他。
两年之期一晃而过,约定之人却没归来。
母亲说他寄了家书,随先生在山间苦读,先生说他文风不和今年主考官的心意,劝他明年恩场加试再下场。
母亲犹豫再三,还是屏退了众奴仆,把另一封未开的信递给了她,“你爹爹,不知道这封信,娘也没看,你们……哎,娘只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戚沐晴触到那信时,手就像被火烤到般颤了一下,把信塞进袖子里就红着脸跑回屋子。
信上倒是简单,寥寥数语,
“你若敢不等我,我就趴在你门前哭。”
那样的无赖语气,像极了儿时他惯用的威胁手段。
熙宁末年,仍是汴梁,夜静如水。
只除了灯火通明的戚府。
这一年,戚家公子高中探花,戚家养女进宫面圣,得顾帝心,赐了郡主称号,另赐婚戚探花,戚府一时风头无两,戚文轩却是激流勇退,赋闲在家。
戚森昱在戚府一街之隔的胡同另起了府第,大婚的轿子从老戚府出发饶了一大圈又回到小戚府,京都观礼之人直把各条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是夜,戚森昱推掉一干人等的劝酒,不顾众人调笑的早早回了洞房,看着光下的女人一袭红衣,温婉娴静。
终于抱得美人归,戚森昱没诉说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却讲起了他在山上时做过的一个梦,“我日日饮酒,整个人看起来混沌不清,而你另嫁他人,生儿育女。那个梦那么真实,以至于我醒来时不知道今夕何夕,是否还在梦里。”
戚沐晴听得心酸,轻轻回抱住男人,“只是梦,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么?”
是啊,还好只是个梦,倘若那是真实,那我宁愿活在现在的梦里,长眠不醒,和你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