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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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对视许久,阿提道“阿提只是一个受苦的小人物而已,身份低微,格格知道与否,都无关紧要。眼下重要的……”东莪打断她道“你所言之重要的事,我很明白,可是,你依旧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阿提低头沉思片刻,依旧摇头道“格格已经知道我的全名是赫兰阿提,这就够了,我只是一个下人罢了。”
东莪看定她,久久不曾说话,静了一会,她背对阿提,转身看向远处沉寂的山林,这才缓缓说道“吴尔库尼她……是你的姊妹吧!”阿提浑身一震,抬头看着东莪,说不出话来。
东莪并不回头,只徐徐说道“你的眼睛与她的十分想象,因而我对你一直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只是从未想到要将你二人联系起来而已。可是那一日,你在我阿玛的墓前说起往事,我阿玛身后受辱之时,你说你身受重伤,以及你对……皇太后的那种憎恨。”
她回转身来向阿提注视,停了一会又道“其实那时我在太后寝宫之外,曾听得她好似十分关注一个称之为吴尔库尼的妹妹的去向,我当时年岁尚小,对许多事都不太明白,只是觉得在窗外听得她的口气都觉得异样害怕。这几日慢慢回想,对当日之事才好像又有几分清楚起来,她说的这个人……便是你吧!当日苏茉尔所言的解决,想来便是你今日痛苦的根源!”
阿提双眼圆瞪,流露恐惧之色,向她瞪视许久,方才慢慢说道“是,那便是我。若不是泰尔奇冒死相救,我早就死在那贱人手中了。”东莪向她静静凝视,不再说话。
只听阿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栗,轻轻响起“我们姐妹二人在大清定都北京那年,自科尔沁被选入后宫为俾。那时,年幼无知,以为从此能跟随在皇太后的身后,对我们孤苦姐妹而言,是无比幸运之事。对她的感激之情,是无法言表的。她尤为看中姐姐温柔美丽,对她着意栽培。而姐姐她……即使明白了太后的打算,也愿意以身相报这份恩情。我当时年小,只在侧宫中做些粗活,对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太了然。可是,有一日……”
她的目光渐沉,向身旁环视道“在一个深夜,我被姐姐的哭声惊醒,发现她就坐在我的床边垂泪,我再三探问,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哭泣。第二日起,我却再也无法在宫中寻到她了,自此一别,长六年之久,我都未曾见过她。”
她说到这里,向东莪望了一眼,才又道“直到多年以后,便是摄政王……殡天回京之时,我与宫女们随太后出宫祭告时,却忽然遇到她。她……竟已变成了一个聋哑之人,而且神色慌张,只是将一卷书信塞到我的手里,便匆匆离开了。我回宫后,因怕被人发觉,只到两日后,方才有机会独自翻看这书信。”
“我永远记得那一夜,雷鸣电闪,陪伴我惊心动魄的看完那封长信的情形。第二日,便传来了她检举摄政王……殡殓谕制的消息,再后来……便是她的……死讯。”她抬起如火般炽烈的目光,看向东莪,道“是我连累了姐姐,倘若她只是独自一人,在许多时候都有机会一走了之,再不然还有一死。即使再咬牙,也绝不会做下违心之事。”
东莪沉声道“什么……违心之事?”
阿提轻声道“格格,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东莪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阿提看着她,面向她慢慢跪下,哽咽道“姐姐存活于阴谋之中,便是对摄政王也曾经……怀恨在心。可是,她说过,今生重重辜负了的,只有格格。得到格格的多般爱护,不但无力回报,还要做令格格一生痛苦的罪人。她要我哪怕只是为了赎她的罪过,也一定要活下来。知道格格将来必然孤苦,她要我一定要见到格格,绝不是为了要帮她诉苦道冤,而是……要陪伴在格格身旁,成为格格的力量。”
她仰首看着东莪,泪流满面。二人对视,都是无法动弹。
夜色还是如此浓重,仿佛没有色彩,只有深浅变幻、层层化开的黑而已。但是在这漆黑的天空中,厚重的云层却随着微风开始缓慢移动,露出了高悬天际的那半轮弯月一角。地面上,这一重铺天盖地的黑影也随之渐渐褪开。东莪与阿提二人一立一跪,终于慢慢地显现在月光之下了,再稍远一点的地方,一个高大的人影也正面对着她俩,夜风悠然吹过,带动他们的衣角微微做响。
良久,东莪方才抬头,看看四周道“你们错了,我不需要力量。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什么也做不了。”
阿提道“格格,奴俾这些年,虽知此地离京城太近,随时有性命之忧。可是一步也不曾想过要离开,便是为了等待格格到来。格格自独自离京起,一路上遭遇种种艰险,可是一一平安度过,如今更是得以回到故乡,可见天意如此,有许多事在等待格格去做。旁人无名无份,无从着手的,格格却只需顺应天意,便可完成。这天下,是摄政王以一生相博,心血所至。可是临了,不但未有正名,身后还要背负那不堪的名声,受尽污蔑。格格,难道你不想为他求一个清白么?”
东莪看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阿提又道“只要……只要格格能相信奴俾,我与泰尔奇愿意成为格格的力量。生于这样一个天地间,在寒冷之中独立支撑,是多么可怕的事。可是,只要格格相信我们,我们愿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于格格,从此生死一体,再也不是孤单一人。”
东莪轻轻叹息,伸手将她扶起,却不再看她,自顾自朝密林中走去。阿提正欲跟随前行,身后伸来一只手轻拉她的衣裳,她停足回望,却见到泰尔奇站在身后,向她摇了摇头。她只得止步,站在原地。
东莪在青白的月光下,顺着依稀可见的林中小径朝林深处慢慢走去。四周是寂寂的山林,只有树叶随风摇摆发出极轻的“沙沙”声。虽然月光如影随行,可是东莪知道,她是独立在这月色下了,其实,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如此的吧。
她自林中向远处的山脉看去,与天际相连的是重重迭迭的无尽山岭,再也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了。然而,倘若她能站的更高一些,也许便能看的更远么?她多想看到当年阿玛所见到的风景,想体会那时的他,是如何的心境?是站在高处的,能感受到风的人?亦或……是攀登至顶却受不住那彻骨严寒……
第十三节 相见(上)
阿提与泰尔奇几乎整夜未眠,在小屋中等候东莪,可是眼见天色渐亮,却依旧未看到她的身影。阿提放心不下,向深山中寻去,可是却没有看到东莪,她急忙回到小屋,果然也未回这里。她心急如焚,便要下山去找,泰尔奇劝了许久,方才使她安静下来,自己则下山去了。 他一路寻觅,几乎连城里也寻了个遍,也没有见到东莪,只得无功而返。二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良久,阿提喃喃自语道“是我逼的她太紧了么?是我做错了。若是她就这样不告而别,那我……我与姊姊的大仇又要怎么办好呢?”泰尔奇不知如何安慰,正着急间,却听得小屋木门轻开,有人走了进来。他俩同时回头,看到东莪就站在眼前,阿提几乎喜极而泣,迎上前道“你去了哪里?”
东莪目光沉定,看了她一会道“我要见一个人,你可有法子?”阿提忙道“格格要见谁?”东莪道“济尔哈朗。”阿提情不自禁,微微一颤,转身向泰尔奇望去。
泰尔奇上前一步道“格格,为什么想要见他呢?”东莪不答。他又道“济……济尔哈朗如今位高权重,只怕难以接近。”
东莪微微一笑,淡淡道“你们倘若没有法子,我就用自己的名字去见他,想来也不难。”阿提忙道“那不行的,我这就去想法子。”
东莪又道“你们在京日久,难道不知道他重病在身么?一大早就已有好几拨太医进府去了,再不见他,只怕永远无缘相见。”她不再说话,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阿提二人互望,均觉对方目光中尽是忧色,只一个夜晚而已,眼前的东莪竟有些让人无法分辨了。
济尔哈朗身为开国重臣,又是当今皇帝顺治的叔父,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位极人臣,住所自然也是极尽奢华。亲王府闪亮的红漆大门外立有一对汉白玉蹲狮,府门面阔三进,上盖琉璃瓦单檐歇山顶,下是如刀削般平整,全都一样大小的青砖铺就,前有五层青石台阶,气势非凡。
自从他于五月因病革去职务,在家休养以来,本来已拒去一切访客。可是这日,他的府中早早便有太医出入,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天还没亮透,府外已聚集了数俩马车,各个官员纷纷递贴问安,上门探望来了。
王府之中既要接待来客,又要安排医药等琐事,只忙的院里各人往来不断,手忙脚乱。主事的是一个名唤张量的体胖男子,他四十上下,面圆短须,正拿着一块绸帕不停擦拭脸上如雨般淌下的汗珠,一边极力压低声音道“轻些轻些,你们要脑袋不要了?弄出这么大的声响,不知道老爷病着吗?”他转眼看到一边的几个侍女,又急道“你们倒是快一些呀!里面等着呢!”那两个侍女手拿托盘,听了他的话,慌忙快步往里院去了。
她们走到一个墙角,忽然自墙那边转出一个黑衣人,在她们颈后横掌一切,这二人立刻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边上的另一个黑衣人,忙接过她俩手中的托盘。这两人将这二个侍女拉到一边的小房里,关上房门。过了一会,自这小屋中走出两个侍女打扮的人来,她们反手将小屋关好,手拿托盘互望一眼,朝里走去。
她二人刚走出几步,迎面一个侍女已跑了来道“还不快些,屋里等着换帕子呢!”二人忙低头应了,在她身后跟随。三人走了一会,进到一间大屋之中,这屋内进深三间,每个门厅均挂有厚帘,因而光线十分昏暗。
那两个侍女走到第二个门帘之外,便被示意停步,站在一旁,另有侍女接过她们手上的托盘,自去里间忙碌。二人站了一会,接过空盘,走出屋来。在门外稍稍一顿,依旧朝原路返还,别人也不去注意她们。二人转到一边,四下张望了一会,其中一人轻声道“格格,现下你有什么打算?”说话的人轻抬面孔,脸上凹凸不平,但似敷了与面色接近的东西,看来并不刺眼,正是阿提。
另一人也面敷有物,脸上木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灵动不定,在阿提脸上停了一会,道“我要回到方才那屋里去,他一定在里面。”却是东莪。
阿提道“时间久了,就怕被人让出来。泰尔奇便在侧墙之外,可是真有什么事,他也一时近不了身。”
东莪道“难道你真以为,我只为了看他一眼而来的么?”阿提听她语调不平,只得不再做声。东莪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也容易脱身些。”阿提摇头道“不,我决不会让格格一人冒险的。”东莪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再次向那个大屋靠近,这里院好似只有一些妇孺进出,这些女人个个神色慌张,满怀心事,便是见到这两个侍女走动,也没有人多看她们一眼。因而二人毫不费力,便又寻回到了大屋之侧。
二人围着大屋走了一圈,只看到一个小小侧门,可是手推不动,想是里面上了锁。二人无法,只得再往回走,刚要转过墙角,却听得身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