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完结-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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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时,武威军总管王孝傑打败吐蕃,好不容易收复了安西四镇。可唐中宗时,大唐却又应吐蕃请求,继续采用和亲政策,把金城公主嫁给了吐蕃赞普,还愚蠢地把河西九曲之地赐予吐蕃,美其名曰作为金城公主的汤沐之地。九曲之地土壤肥良,吐蕃得到九曲之地后如虎添翼,自此实力大增,又是连年反叛侵唐,在大唐的胡人节度使安禄山作乱时,吐蕃更趁机占据了河西、陇右,直至把整个安西都护府全部纳入他们的掌握之中。”
眼看着在所谓华夷一体的国策之下,胡人势力日趋壮大、胡人人口迅速膨胀,这些门阀高姓的一些睿智之士感到非常不安。他们担心这样纵容下去,会再次出现五胡乱华的惨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这是晋人江统所著的《徙戎论》中的一句话,他这篇政论写出后不到十年,就发生了五胡乱华的惨剧,华夏族人几乎被屠戳一空。七宗五姓的这些人认为夷狄之族,不可推心置腹!大唐对夷狄过于信任和纵容,甚至一些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俨然国中之国的节度使都委的是胡人,这是养虎为患,一旦朝廷无力控制时,难免重酿悲剧。而且为祸中国者,必是夷狄之族,是以极为忧虑。
你要知道,以往天下交替,朝廷更迭,多是华夏一族内部之争。而七宗五姓,乃是华夏正统,所以不管谁做了皇帝,这些高门大族的利益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可是一旦外族胡**乱中原,这些门阀大姓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说不定传承数百年的庞大家族就要因此烟消云散,所以他们认为应该及早应变,国既不可存,便自存其家。可是他们这些睿智之士毕竟只是少数,其中可以左右家族决定的宿老长辈更是寥寥无几,难以动用家族力量。
到后来,那胡儿安禄山果然叛乱,唐军屡屡战败,迫不得已向回鹘借兵,回鹘答应出兵,但是他们与大唐约定的条件是“光复两京,土地归唐,仕女金帛任回鹘肆意拿取三天”,大唐天子竟然答应了。
回鹘人进入中原之后到处抢劫财物、奸淫女子,其危害甚至比安史叛军更烈。当时有个地方官,正是七宗五姓族人,他愤怒之下,把一个纵火烧死许多在佛寺逃避战火的难民的回鹘元凶关进了大牢,回鹘头领闻讯后竟自鸿胪寺飞马驰入县狱,砍伤狱吏、劫囚而出。所谓的臣国如此嚣张,大唐竟束手无策。
这还不算,等到回鹘人走后,大唐还要不断给予‘赏赐’来安抚他们,同时被迫以高购买入许多回鹘的病马、老马。你想,那些高门大姓的华夏正统观念最是强烈,大唐皇帝有胡人血统都令他们心生鄙夷,更何况任由外族如此肆虐、自己的朝廷却不顾体面和尊严?
那些豪门大族皆有怨意,奈何朝廷是面上风光,实力不济,他们却也束手无策。那些有远见的人认为危机越来越近;可是他们又无法说服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主由明转暗;隐藏力量。这时,他们其中一个才智高绝的人便另出机杼,想到利用他们这些个人能够掌握的财力和人力,与身在明处的七宗五姓分离,藏到民间,这样一旦天下大乱,七宗五姓受到致命打击时,他们就能为七宗五姓存续血脉。”
雁九自豪地道:“这位智者,便是我卢姓中人,也是你我这一脉的卢姓先祖。你别小看他们依靠的只是个人的力量,七宗五姓的实力,若是集中起来,足以立一国亡一国,光是这些看出天下大势的个人汇集到一起的力量,也是不容任何人、甚至一个国家敢予小觑的力量。
到后来不出他们所料,大唐盛不过三代,随即乱象频仍,“渔阳颦鼓”、“安史之乱”、“光复两京,土地归唐,仕女金帛任回鹘肆意拿取三天”、“朱泌之乱”、“刘展之乱”、“藩镇割据”、“朋党之争”“甘露事变”、“李希烈之乱”、“吴济元之乱”、“京师三陷,天子四迁”、“人人易子相食”,一系列乱局闹得大唐日渐衰微,胡风越刮越烈。
大唐疆山取自大隋,但是自立国到亡国,哪怕国势最盛的时候也不曾恢复隋朝时的疆土和富强,此时更是被它一手养壮了的外族人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剜了去。辽东被粟末靺鞨人占领了,辽西被契丹人占据了,安西和北庭督护府被吐蕃、回鹘、大食人瓜分;河西、川西被吐蕃占领,长安以北、夏州、庆州被唐廷拱手送给了党项人,吐蕃、回鹘都曾攻陷长安,甚至小小的南诏国都消灭唐军十余万,两次占领成都。闹到现在,自秦汉以来的所有养马之地几乎全部沦丧于外族之手。
等到黄巢造反时,大唐根本无力平叛,于是又向沙陀人借兵,这一来引狼入室,沙陀**乱中原,十年立一国,三年立一君,一时诸国林立,战乱不休,什么都打破了、什么都扫光了,门阀氏族土崩瓦解,再不复当日风光。然而我卢氏先祖和其他各宗各姓的远智之士成立的‘继嗣堂’却因为以三教九流为外围,五姓宗亲为核心,隐身于民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当七宗五姓掌握的朝堂力量荡然无存的时候,‘继嗣堂’却在民间拥有了极大的力量,极其庞大的力量。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完善的情报网,纵横交错的人脉甚至强大的武力。
继嗣堂最初成立的宗旨是为七宗五姓‘继嗣存续’,在中原一统、天下安定之前蜇伏民间,保存实力,并不公开真实身份。但是……”
雁九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说道:“但是……从‘继嗣堂’成立之初,他们就切断了与七宗五姓的关系,完全隐藏于民间,于七宗五姓之外另行发展出一股势力来。两百多年,足足两百多年,他们与七宗五姓完全没有联系,‘继嗣、存续’这一宗旨,已经被许多七宗五姓的后代子孙淡漠了。”
这继嗣堂的发展,和后来的青洪帮倒有某些相似之处,其实许多组织、宗教,在发展过程中都会渐渐迷失了最初的方向。要几百年后的子孙,为了几百年前的祖宗想要达到的一个目的,坚定不渝地继续走他们指定的路,的确有点强人所难。因为,人心是思变的。
雁九的目光变得诡谲起来:“那一代的七宗五姓家主里,最有势力、最有雄心的一位家主就想,他有没有必要为了恢复几个数百年前的郡望、姓氏而继续隐忍下去,浪费自己父祖几辈人创造的心血?在这乱世之中,如果集中整个继嗣堂的力量,难道他不能自己打一个大大的天下?要存续一个血脉,还有比成为一个国家的皇帝更好的办法么?”
雁九继续道:“可是……七宗五姓的家主们并非都和他一条心,他们之中仍有人想秉承祖先的遗训,继续在民间隐藏下去;有人已不奢望恢复大唐初年时的门阀威风,只想要自己的庞大势力用新的身份延续下去;有人则希望扶植一个皇帝,自己则继续隐居幕后,想参与争天下的,唯有那位雄才大略的人。”
雁九略微一顿,嘴角抽搐了几下,又道:“可是只凭他一脉的力量,成功的把握自然不大。所以……他想集合整个‘继嗣堂’的力量。然而七宗五姓各自为政,要整合整个‘继嗣堂’的力量,那就得想个巧妙的法儿,把七宗五姓的主事人一网打尽……”
卢一生听到这儿,沉声问道:“这位雄才大略想做皇帝的家主,就是我们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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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100章 丁家藏忧
雁九默然片刻,说道:“不错,这个有心做皇帝的大英雄,就是我们的爹爹。
他长叹一声道:“那几十年,天下各处豪杰并起,立国称帝如同儿戏,如果爹爹当初真能一统七宗五姓,哪里还有今日的汉国、唐国和宋国,这天下,都要姓卢了。可惜……可惜他终究是功亏一篑,事机败露,遭至其余六宗合力反击,一夜之间,我卢氏的势力被消灭的消灭、吞并的吞并,更有许多见利忘义之徒,弃了爹爹依附其余六宗。
他们六宗,灭我卢姓宗族,占我卢姓财富,血海深仇,我恨不得把他们全都锉骨扬灰方消此恨。可是……谈何容易啊,他们或以经商、或以从政、或为一方土豪,已经与各方势力连成一片,塞北、江南、南诏、东海、西羌,处处都有他们开枝散叶,而且行藏隐秘,就是做皇帝的,除非把自己的子民全杀光了,否则也不敢保证就能把他们的根都挖出来,穷你我一生之力,又如何办得到?”
卢一生少不更事时就离开家园,对父亲自无雁九那么深的感情,江湖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贼,耳濡目染,自也受其影响。这件事中,分明是他父亲要把其余六宗一网打尽,这才遭到反噬,在他看来实在怨不得人。不过……帮亲不帮理,虽说气势上不免弱了几分,他对其余六宗的愤恨却是不曾稍减。
卢一生道:“哥哥,我如今才知道来龙去脉,依你方才所言,唐、秦两家也只是继嗣堂一个表相,而光是唐、秦两家任何一家,穷你我一生之力也未必铲平得了,这报仇大计,是得缓上一缓了。可是,你留在丁家,难道就能光复我卢氏?”
雁九道:“当初遁入地主豪绅人家充作奴婢,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只为逃得性命,哪里还能挑肥拣瘦计较许多?及至后来,你我年岁渐长,我想,长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可是,咱们两手空空,如何东山再起?必得再有一个助力,我便想到了眼皮底下的丁家,此其一。
其二,我穷二十年之力,等着二少……”他说顺了嘴,在兄弟面前唤起儿子名字时,顺口仍要称他二少爷,语音一顿,神色不免有些苦涩:“我耐心等着业儿长大,要不动声色地把丁家拿过来,图谋的就是方便你我在幕后行事。我知道继嗣堂的一些经营方法和从业方向,粮食,正是他们十分在意的一桩。不瞒你说,早就有人来找过老……找过丁庭训,想要与丁家合作,可是那老东西不肯让人沾惹他家族一手指头,哪怕对方的许诺花团锦簇,还是被他拒绝了,否则,丁家的局面何止是今日模样,恐怕早如唐、秦两家一样,成为西北数一数二的大豪了。我怀疑,那来与丁庭训接洽的人,就是继嗣堂的人。可惜,这事端地机密,纵然对我这心腹之人,丁老儿也是语焉不详。
我虽恨继嗣堂,但是我卢氏要从新崛起,又离不开他们的帮助啊。你我是见不得光的人,继嗣堂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一旦决意拉拢某人入伙,必然深究其三代来历。你我幼年经历,一旦查起来就是一片空白,无从弥补,一着不慎,还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如果有丁家做掩护,那自然再妥当不过。
所以,我耐心等着业儿长大,再把丁家家业抢过来,交给业儿打理,我自会从旁辅佐,并用些法儿引起那继嗣堂主意。那时,丁庭训老儿已死在我手,新主甫立,他们必然再来招揽,我们就可以……”
他冷冷一笑道:“借肋继嗣堂之力,我卢氏自能东山再起,如今天下已有定势,人人皆知北汉、南汉还有那唐国李煜难成气候,得天下必是赵大。只要天下安定,乱势不再,天下便有了王法。那时我卢氏又已雄踞一方,便是公然恢复了身份,继嗣堂也不敢冒天下之大讳,再对我们穷追猛打。”
卢一生听到这里方知就里,他微微蹙眉道:“可是……业儿根本不知自己来历,他会相信你的说么?会听任你的摆布么?再说,我虽不常来,也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