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完结-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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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微笑着走近,柔声安慰道:“老爷,你就安心地去吧。大少爷已经对我没有半点威胁,连徐大医士都束手无策,还有谁能医好他呢?所以……我会好好侍候他的饮食寝居,还会到处给他寻医问药,那样才显得兄友弟恭,二少爷这当家人才算是地方表率啊,您说是不是?现在挡我道儿的障碍全都扫清了,丁家其他的人我是不会害的,老爷您听了会不会有些感激老奴啊?”
雁九弯下腰,仔细看看丁庭训的模样,又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惋惜地道:“老爷,您怎么这就去了呢,老奴还没说完呢。您……也是被老奴下了药的,可千万不能大喜大悲啊,要不然……死了也没有任何人看得出异样。”
他慢慢挺起腰来,脸上露出一抹倨傲:“真是遗憾,你还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呢。”他伸出手,轻轻抹下丁庭训的眼皮,淡淡地道:“我的身份何等高贵,我的儿子做你丁家的家主,那不是辱没了你,而是抬举你丁家!你一辈子好体面,难道不感到荣幸吗?”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132章 西行路上有伪娘
夜晚,弯刀小六和大头、铁牛匆匆在冬儿房中聚冬儿一边为他们斟茶,一边紧张地问道:“三位兄弟辛苦了,又打探了一日,可有丁大哥的消息?”
弯刀小六道:“小六去府衙看了看,官府如今还没有张贴榜文进行通缉,不过依我看,他们一定在暗中缉捕大哥呢,大哥既杀了那对狗男女,身上负了两条命案,恐怕是绝不会来城中寻找我们了。”
铁牛也道:“我去乡下探访也找不到大哥的消息。嘿,真没想到,大哥那么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物,竟然有胆子干出这样的大事,一刀两命,快意,实在快意,这声大哥叫得不冤。”
大头愁眉苦脸地道:“大哥杀了人,那是一定要溜之大吉的。如今也不知他是不是仍然去了广原,咱们可往哪里去寻他才好。”
弯刀小六瞪眼:“大哥若去了广原最好,若不去广原又有甚么打紧,就你话多。”
大头委曲地道:“我哪里话,我只说了一句。”
弯刀小六啐:“一句也嫌太多!”
他训完了大头,又安慰罗冬儿道:“嫂放心,兄弟们一诺千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找到大哥。咱们明日一早便起程,去广原寻访大哥,若是大哥不在那里,不管天涯海角,我们也一定找到他。”
他抓起茶杯灌了口粗,又对大头和铁牛道:“我已对爹爹说了,说我老大不小,整日在家里这般厮混也没甚出息,想要出外闯荡一番。爹爹大喜口子地夸我,还给了我盘缠我混出个人样儿再风风光光回来人家只有一个独子的人家,把那儿子当宝贝疙瘩,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可倒好说不在家吃闲饭了,我爹的病几乎都要马上好了八成,瞅在眼里真他娘的不是滋味。不说了们也回去好生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好陪大嫂上路。”
铁牛大声道:“我们个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甚么好准备地。大嫂且安歇了吧。我们也自回去困觉。明日一早。咱们便走!”
……
鸡冠岭上。杨浩祭拜了老娘。又在老坟茕旁罗冬儿地衣冠冢前将那份血写地休书慢慢焚化声说道:“冬儿。这是董家写给你地休书现在起。你再也是董家地媳妇了你可以堂堂正正地陪着我。不用怕任何人说咱们地闲话。我娶你做我地娘子嫁我做你地官人。咱们……”
泪忍不住地涌出来。杨浩忙偏过头去拭泪:“娘子。为夫要离开你一阵儿。要去混个出息回来。你陪咱娘在这儿等我。这个地方你是喜欢地。在这里你一定比在董家快活地多。
我真想听你给我亲口唱歌啊。就唱那《子夜四季歌》。那一天。其实我是听见了地。娘子。你地歌唱地很好听。真地。是我听过地最动听地声音……”
又说了许久。杨浩才从两座坟茕前起来。慢慢地走上了山顶。远处有一线***。非常黯淡。就像母亲坟头烧纸地余火一般若隐若现那里是丁家庄地方向。
自杀了柳十一、董李氏之后,杨浩就料定会有许多人抓他,无论丁家、李家、柳家,还是官府,所以这两天白天他只在山野中隐藏,摘些山果、挖些植物块茎裹腹,夜间便潜进村子打探臊猪儿的消息。
他等了三天,臊猪儿还是下落不明。杨浩知道大良哥从小就在水泡子里头抓泥鳅玩,一身水性谈不上好,可是至少掉进水里淹不死他,然而当时他已重伤,狂奔之下失足落水,很难想像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活命。如果他真的活着,他不会不回来,因为他的兄弟还在这里。想到这里,杨浩又是一阵心酸。
该走了,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自己也该走了。
霸州城里还有三个结义兄弟,但是他不敢去,现在城头想必早已张贴了他的海捕文书了吧,如今他是杀人凶犯,官府在缉拿他,不能再去给兄弟们添乱。他们应该已经知道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会体谅他不告而别的。
杨浩沿着山脊向远方走去,行至山脊近头,走下山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杨浩站住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丁家庄的方向,那里已漆黑如墨,看不见半点灯光。
“在霸州的这些日子,我一心想着要去广原,只为了在那里安一个家,有一处属于我自己的宁静港弯。现在,我要去了,为的却是有朝一日能重回霸州!现在,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你们,都成为我脚下的蝼蚁!”
杨浩最后望了一眼那处漆黑如墨的所在,紧紧腰带,大步向山坡下走去。
星光满天,天显得更高更旷远。山风激烈,扬起了他的头。走下山去,就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夜色中,辨不清四周的一切,只识得他行走的方向。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看起来显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可是这天地,却也因此似乎是向他一人打开,杨浩的身影就这样慢慢消失在夜色当中……
牛山下有座小镇,镇
,不过因为身处南北东西的交通要津,因此这里虽陵,不宜种地,但是客栈、酒馆、茶楼、妓寮、车行,这些服务性行业却令此地更加繁荣,南来北往、东行西去的客商也多。
从这里过河可以南下,沿河向西可以一路辗转到达广原。杨浩先南后西,有意迂回,是怕官府和丁家、董李几个家族在向西惯行的道路上堵截,因此有意绕了个弯子。
一路行来为了安全,杨浩不走大路常抄山间小道,或从旷野穿行到了这镇上时已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怎么看怎么像个乞丐,实际上他这一路除了采摘野果、打些猎物,偶尔也的确向小村农家乞些食物,如今就是一个乞儿。
这一路下来虽然有意避开重要道路,杨浩还是感觉到沿路村寨多设有哨卡,有官府巡检带领民壮盘察远行路人浩初时以为是缉捕他这个杀人凶犯的,后来听行路的商旅谈起,才知道大宋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讨伐北汉军已经赶到北汉都城,如今不管是西向还是南下各条道路,均由地方设卡盘查,以防北国奸细。
这样的情况下,杨浩行路更加艰难。其实他身上有一件信物,那是出入程府的信物。程世雄以军法治家信物实际上就是进入广原军营的信物,尽管有了这东西不是就可以在广原军营中随意出入任何场所,但是已足见程世雄对他的青睐非至亲与心腹,这腰牌是不会轻易相授的。
有了这信物本可以轻易经过那些哨卡,可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落案,受到了官府通缉。他如今这副模样,又是孤身一人,一旦取出信物,容易引起设卡盘察的巡捕们心,万一巡检们手中有他的画影图形,那时想逃也逃不掉,为安全起见,他便干脆扮了乞儿行去。
他绕过关卡,翻过一道山,从密林中穿过,拐进了小镇。从他这个方向进来,先是一户人家的后山墙,贴着山墙进去,就是一条狭窄的胡同,行至尽头便豁然开朗,出现一条在小镇上来说已算繁华的坊市。
杨浩拐进坊,正琢磨如何弄些东西裹腹,再继续赶路西行,忽见前面走来一个老僧,这老僧一身灰袍,脚穿麻鞋,阳光照在他闪闪光的秃头上,真有神光四射、宝相庄严的气派。这老僧白眉白须、满面红光,脸上一丝皱纹也无,不知怎地,杨浩看他眉眼却依稀有些眼熟,可是仔细想来,无论古今,他都不曾见过这么一个和尚。
就在这时,那老和尚行至杨浩身不远,恰见一个老太太牵着小孙子的手正在逛街玩耍,立即声若洪钟,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施主,贫僧自开封府大相国寺而来,路经此地,向老施主结个善缘,我佛慈悲,保佑老施主多福多寿,保佑小施主前途无量,大富大贵。”
那时无论大宋、契丹,还周边诸族,大多崇信佛教,一见这个仙风道骨、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向自己化缘,说的话儿又这般吉利,那老太太受宠若惊,连忙还礼道歉,然后摸出几文钱来,毕恭毕敬奉于老僧。老僧稽谢了,又说了番吉利话儿,这才举步离去。
杨浩刚看到这儿,见前方有两个巡检按着佩刀慢悠悠地走来,杨浩一见暗吃一惊,赶紧一转身,拐进了一条胡同。这时几个泼皮恰也迎面走来,那老和尚见了顿时也吃一惊,连忙脚底抹油拐进了胡同,那几个泼皮远远看见他的僧袍,立即大叫:“站住,不要走。”
他们不喊不要紧,倒把心中有鬼的浩吓了一跳,他已拐进胡同,哪知是谁在喊,喊的又是谁。本来他拐进胡同还故作镇静地走着,一听“站住”立即奔跑起来。谁想刚刚跑出十余丈,就听“呼”地衣袂带风声响起,眼角灰影一闪,那老和尚健步如飞,已自他身旁绝尘而去了。
杨浩唬了一跳,这老和尚看起来怕不有八十上下了?竟有这样利索的身手。他扭头一看,只见四个年轻汉子向胡同里追过来,四人后面不远处又有两个巡捕一手按刀,一手扶着皂纱帽儿追过来。
杨浩只道那四个年轻汉子乃是民壮,受那后面两个巡捕驱使,此时也不知他们抓的是那老和尚还是自己,不管如何,自己是见不得光的,此时不跑也跑了,无论如何也不好与他们照面,当下硬着头皮狂奔起来。
那两个巡捕见有四人狂追一个和尚,这才追了下来,不想却引起了杨浩的误会。杨浩这一路行走,身子困乏,腹中又是饥饿,跑过两条巷子已被他四个泼皮超了过去。杨浩扭头一看,两个巡捕已不见身影个泼皮又不是追他的,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拐到了另一条岔道胡同里。谁想他刚刚拐过墙角,迎面就有一个人飞扬着大袖奔来,宛如一只大鸟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杨浩哎哟一声,便和那人摔成了一对滚地葫芦,这一记撞的够狠个人都有些昏头转向,过了好半晌才清醒过来,杨浩捂着胸口看那冒失闯来的人,一见那人顿时一呆。原来这人就是方才与他一起逃跑的老和尚时那老和尚及胸的一部美髯已然不见,两道白眉也只剩下半条,再看他眉眼,赫
清水镇上那个偷官印的小贼壁宿,杨浩不由失声叫你!”
那老和尚这时也才看清眼前这蓬头垢面的小乞儿就是害得他扮和尚直到今天的那个丁管事,也是失声叫道:“是你?”
两人说完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这句话说完,两人齐齐又是一呆。
夕阳下个和尚、一个乞儿,蹲在小镇的一个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