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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阡沫-第1章

小说: 阡沫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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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面包车司机在火车站门口猛地踩下刹车,顺便带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邱云都差点一头撞上挡风玻璃,邱公子被这么一激没缓过来,立马跨下了一张被颠的泛青的脸,从怀里掏了钱包,抽出几张红色票子甩到座位上,骂骂咧咧扯了还在背后的包一个箭步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许是嫌他钱给的少了,司机也不示弱的骂回去,嗓门震得人耳朵发疼。
  邱云把快掉下来的背包重新往肩上一甩,满不在乎的朝着已经重新发动的车子比了个中指,然后掐着时间两步并作一步跃上台阶,穿过售票大厅,拎着东西往安检处一扔,急匆匆进了候车室,奔上火车。
  这次从北京到济南的火车差不多两天一夜行程,邱云在网上订票的时候还特地订了软卧,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毛病,有时候热心的过了头,什么事都得自己经手亲力亲为一番,钻进自己那间软卧就把包一扔,翻出本子来查看名单,活脱脱一个查户口的大妈,这不,大妈看着那单子不一会儿就乐了,瞧这两个名起的,纪阡纪沫,阡陌花开啊,倒挺有意思的,要不是一个北京一个杭州南辕北辙,他都险些把这两人当成父子兄弟了。
  “真有意思……”邱大妈乐呵呵把本子一收,打算去其他人那里走动走动,正低头收拾东西,就听头顶上的卧铺吱吱呀呀响了几声,没想到自己上铺的人已经来了,邱云讪讪的笑了几声,凑到那伙计铺前道:“我是邱云,这次做伙计的副手,不知上铺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他的话说完,那上铺还是半点动静没有,邱云正琢磨这人是不是翻个身还没醒,忽然被子一松,露出底下墨色的头发,和一双极亮的眼睛,上铺那人极快的朝邱云打量了一眼,邱大妈被那双泛着光泽的灰蓝色眼仁漫不经心一扫,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还以为他要说话了,哪料得到这人只是扫了一眼就干脆的翻过身去,留给邱云一个利落的后背。
  邱云讨了个没趣,倒也不觉得尴尬,只当是新手拘谨,干笑一声摸了摸鼻子,自顾自说下去,“那个,真看不出来啊,这位小哥年纪轻轻,就上了咱们的船,真那怎么说来着?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
  那人背对着他的身子一动不动,邱云正觉得自说自话尴尬的时候,车厢给咚咚敲了几下,紧接着挤进一个身材精瘦的青年,扬了扬一头挑染成金色的短发,刚叫了声“纪少”,瞅到邱云立刻呦了一声去拍他的肩,“呦,我琢磨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咱们邱妈吗,怎么这次喇嘛还是你接头,你家老板没跟过来?”
  “瞧你怎么说的?”大妈不乐意了,把本子示威性的往他面前凌空一甩,被眼疾手快的接了过去,“我离了我家老板还能什么都干不了了不成,我说龙坚同志,你不能对革命战友这么没有信心,再说这些老板娘过生日,他哪抽的出身来?”
  龙坚和他并伙下斗好几年,对邱云这副德性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从他衣兜里抽了根中华放进口里干嚼,满不在乎瞥他一眼,“听说这次下的斗不太太平,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收拾不住嘛,瞧瞧这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
  “可别提了,”邱大妈啐了一口,“还不是来时候坐的那辆面包,一路悠哉过来悠哉过去,快到了才玩命加速,他当是一车大白菜?也不怕给颠烂了。”
  “看看咱们邱妈这白里透青我见犹怜的小脸儿,”龙坚笑的贼兮兮:“快过来让哥好好疼疼…”
  邱云不以为意的朝他摆了摆手,问:“不说这个了,你那屋人齐了?”
  “还差两个,好像是坐飞机直接去,说好了在山脚碰头。”
  “飞机?”邱云奇道,“这年头还有斗墓的敢坐飞机去下地,怕雷子不注意是不是,到底哪两个这么大排场?”
  龙坚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方才道:“昨天晚上才接的电话,好像是专门研究玉器的,上头有些门路,非要跟着一块下地,我也不好说什么,就应下来了。”
  “研究玉器?”邱云重复了一遍,神色有点讪讪的,“上头还有人?”
  他为难的想了想,半响猛地一拍大腿,对龙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有什么,这次活计虽说简单,带着两个菜鸟下去也太危险了,实在不行就半道上做了他们,天塌下来我们老板顶着呢。”
  “不行。”龙坚摇摇头,邱云再三追问为什么之后才说了实话:“这两个人很不简单,专家叫纪阡,有个助手叫叶熙,是楚家少夫人叶染的表哥,如今楚家家大业大,当家大少又对老婆言听计从,这个叶熙我们动不得。”
  “楚家叶染的人?”
  “嗯。”
  听到肯定的答复,邱云不吭声了,他知楚家根基极深,,是足以和自己上头那人抗衡的一股力量,这时候开罪楚家少夫人也是极为不明智的,但是楚家的人试图加入这次的队伍,似乎怎么看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龙坚和邱云搭档多少年,早猜出他心里顾虑什么,嬉皮笑脸伸手拍拍他的肩,颇为得意的示意邱云瞅瞅上铺被子底下拱起的一团,“瞎担心什么,你龙哥这次请来了王牌呢,倒斗界赫赫有名的纪沫纪少,到时候到了斗里,那两个要有什么不对盘的,咱们纪少几下子秒了他们!”
  “呦,可是那个杭州有名的倒斗界斗花纪沫?”大妈惊叫一声,再望着纪沫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深意。
  没想龙坚提他名字的时候,纪沫就已经把头转了回来,好巧不巧把邱云那句“倒斗界斗花”听进了耳朵里,邱云反应过来,刚在心里叫了声不好,就见纪沫一只手撑在上铺床上,支起身子淡淡的看着他。
  其实邱云这一声“斗花”也不是随口乱诌的,早就听说杭州地界前几年出了个倒斗的好手,这倒斗,说白了就是盗墓的意思,但凡有些年头的盗墓贼,大都会以“倒斗的”,“挖土的”等等称呼自称,偏偏这一个不同,据说长相清秀姣好的雌雄不辨,却一身功夫叫谁都近不了身,他又性子孤僻,不好与人相处,每每给人一种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久而久之才得了个斗花的名号。
  从前听别人说起的时候,,邱云虽觉得有趣,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个长的清秀了点的后辈,今天一见才知道原来纪沫生的是这副相貌,才知道那些个传言一点都不过分,他知道纪沫生的好,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漂亮,五官端正而清隽,秀丽的甚至带了些雌雄难辨的意味,覆盖着淡青色血管的皮肤呈现出通透清润的瓷白,有点像月光下神秘的东方青瓷,眼睫纤长细密,底下一双灰蓝色的眼珠漫不经心扫在邱云脸上,内里仿佛含着流转的潋滟水光,直让人觉得几乎要深深的沦陷下去,虽然明知道纪沫的眼神是淡漠而毫无情动的,却仍是让人忍不住沉溺,似乎只是被这个人那么毫不在意的看上一眼,就会被吸进那片深渊中一般。
  身为男人,却生的秀清俊至此,确实是件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纪沫的眼神在他脸上轻轻浅浅停留了几秒,紧接着就收回了目光,那几秒的神色也是极其冷淡,参不透什么意味的,可偏偏让邱云一颗心停跳了半拍,这当然不怪自己,事后居委会邱大妈曾对搭档兼这次下斗的组织人龙坚信誓旦旦的赌咒说,那样一个冰一样剔透的美人,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见了都会像他那样一时间言语不能,尽管那眼神实际上只是冷冽不带半分情感的,当然,这句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最后邱妈提出的理论很快得到了伟大的实践证实,当他们下了火车,各自坐着大巴颠簸到山脚下旅店集合的时候,几乎在场三分之二的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纪美人看,也难怪,这倒斗的素来和当兵的有些渊源,毕竟翻山进斗得到,以女子居少汉子居多,以前也有种说法:“当兵三年母猪不嫌”,在穴里地下待久了,乍一见到同行的队伍里多出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人物,又生的这样好看,直把一年到尾连女人手都摸不着的大汉们心里弄得痒痒的,那火辣的眼神,简直能在纪沫身上烧灼出一个大洞。
  纪沫性子淡,又有那么一点后知后觉,只管坐在旅馆的沙发上给自己的手枪上膛,对一切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浑然不觉,龙坚佯咳了几声,给邱云使了个眼色,大妈忙不迭的给一伙人挨个的发房卡,走到纪沫跟前的时候他手一转,从一叠卡里特地抽了一张,道:“纪少若是不习惯人多,我这里还有张单人房的,不如……”
  他这话说的极为委婉,一时间周围都静了下来,都想看看这冷淡的冰山一样的美人会做出何种举动,纪沫闷不吭声的把枪收起来,接过邱云手里的卡端详了下上面的房间号,嘴唇动了一下,极快的对邱云道了两个字,“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邱云受宠若惊,还想说些什么,把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进行下去,纪沫收起房卡,径直从沙发上站起来向二楼房间走过去,剩下邱云一个人在原地嘿嘿笑了几声,这纪沫还真有意思,有点像他弟弟,生性内向又不善言辞,对人对事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到十岁的小东西,却有着二十多岁成年人的沉稳淡漠,大妈摸了摸下巴,越想越觉得实在是像,伸手去勾龙坚的脖子,神秘兮兮的问:“龙哥,这次你可得原原本本的告诉我,那纪少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两个住在一间房,一块上去也好,毕竟一起搭档做活这么多年了,龙坚也就随邱云勾着自己的脖子,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丢给邱大妈,龙坚当年在越南打过仗,不过他算是那批人里面退役比较早的,二十三四岁就因为受了枪伤光荣离职,后来成了道上有辈分的喇嘛头子,当时军队对他们这一批烟酒控制得很严,龙坚到处和上级拉关系,能弄到手的也只有女人抽的薄荷烟,龙坚还给起了个名字叫“哥俩好”,直到离了队伍,就开始玩命抽烟,恨不得把早些年那些没尽过的烟瘾通通补上,最后查出肺部机能受损,才在医生三令五申好说歹说下开始戒烟,一天到晚在兜里揣着几根,实在馋不住了就干嚼烟屁股解馋,邱云倒是没有这顾虑,二十七八岁的大龄未婚男青年,一边揽着兄弟一边把中华叨在嘴里吞吐的正香,龙坚见他这样只觉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这倒是没有什么来头,纪沫是福利院出来的,高中时候就辍了学,一直在杭州地界打零工,干这一行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听说是母亲再婚才被赶出家门,所以话少,又不爱和人交往,不过我之前和他干过几票,小子虽然话不多,在斗里却很能提起眼神,身手利落,招式也干脆,是个好苗子。”
  邱大妈满足了好奇心,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倒是个可怜孩子。”
  “得了吧,你才比人大多少。”龙坚不以为然瞥他一眼,显然对邱云弟控很无奈,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别管人家的事了,待会儿回去你给我按按腰,这几个星期光翻山进斗,累的我不轻,趁晚上泡个热水澡再好好揉揉,那叫一个享受,哎呦——”
  “呸。”
  大哥龙坚哼着现下已经不流行的黄色小调一路扬长而去,邱云朝地上“啐”了一口,充耳不闻的大踏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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