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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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做事小心谨慎,他在曹丞相身边待了这么久,深知斩草不除根会带来怎样的后果。阮氏这边已经打听不出来什么了,留她一条命是给阮尚书交代。真正使他头痛的是对手宋世军,他听说皇上的御前军个个神勇,他们出手狠绝行踪神秘,与外界完全没有交集,执行任务多年,至今仍是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然而,许家彦母子对宋世军来说好像是特别的,他们之间仿佛有种微妙的关联。黑衣人直觉宋世军与他们有关系,如果他的想法属实,那就可以顺着许家彦母子这条线索摸到对方的底细,甚至有可能击溃皇上的御林军。
黑衣人为这个念头激动不已,也许,他不该一味地要许家彦死,若是可以揪出宋世军乃至整个御林军,岂不是一本万利的好差事。到时候太后和曹丞相如愿以偿,他这个见不得光的魔头也能洗去一身血污再生为人。
手下们领命下山追寻玉顺的踪迹,黑衣人稍一转身,阮氏立马嚎啕大哭起来,连连磕头作揖:“我不会说的,今晚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求求你别杀我……”
“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黑衣人冷哼了声,懒得跟她啰嗦半句,纵身一跃,消失在夜幕中。
过了好久阮氏才敢抬头,漆黑的夜空无边无际,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其中,永远没有出路。呼啸而过的夜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半空中偶尔传来几声鸟叫,不一会儿,周遭静得吓人,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切好像是在做梦。
如果真是梦该有多好!阮氏伸手去摸自己快要冻僵的脸,湿润的泪痕告诉她今晚发生的事都是事实!阮氏随即打了个寒颤,是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她不要名不要利什么都不争了行不行?!
翠菊死了,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阮氏想起她那张充满怒气的脸庞,她生前就讨厌她,死了以后该不会来找她索命吧!阮氏吓得蜷缩在地上,生怕翠菊的鬼魂就在她身边!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去找他们吧,跟我无关哪……”阮氏反复念叨这几句话,不停地想如何才能化解翠菊的怨气。忽然间,脑海中闪现出佛经上的几行字,死无葬身之地之人化为孤魂野鬼,谁要是好心安葬他们,他们就会记谁的恩情。阮氏不指望翠菊记她的恩情,也不敢以葬身人自居,她只求翠菊不要恨她,安心地去投胎,别再惦记这里的一切。
阮氏深吸口气擦了擦脸,双手扶地爬了起来,安葬翠菊的尸身不仅可以消除她的怨气,也能免于被人发现。天亮以后,许家见不到玉顺和翠菊,说不定会找来,要是发现翠菊死了就麻烦了。玉顺不知所踪,可能跌下山崖粉身碎骨,也可能撞死在某处隐蔽的角落,就算还有一口气在,被那伙人发现还是死路一条。
许家找不到她们的尸身,只能想成是失踪,失踪总比死了给人安慰,就算十天半月找不着,也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下去。最起码,许家把注意力转移到她们身上,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阮家跟这件事有关系。阮氏这么一想更不敢迟疑,她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既然是她惹下的祸,就由她来善后吧,无论如何不能给阮家添麻烦,也不能断了自己的活路。
阮氏看向山坡那片血迹,面如死灰全身冰冷,她咬着牙滚下山坡,浓烈的血腥味使她作呕。阮氏双手捂住口鼻,背对着翠菊的尸身,用尽浑身力气挖了个坑,随后,她转过身闭着眼睛念了段经文为翠菊超度,紧接着屏住呼吸将她的尸身拖进坑里埋了。
自始至终,阮氏没有勇气看她一眼,心里估摸着坑埋好了,睁开眼睛一看,翠菊额头上沾满了暗红色的头发。阮氏捂着嘴巴跌坐在地上,瞪大双眼心惊肉跳,狠狠掐住自己大腿才让自己镇静下来,别过头去捧着泥土撒到坑里。
天边泛起黎明前的青白之色,阮氏斜眼瞟过去,坑已经填平了,表面上看不出地下埋着尸身。她爬起来跪在翠菊面前,又念了遍经文,劝翠菊放下前尘事安心上路。
“翠菊、玉顺,你们不要怪我……放心,我每年都会给你们烧纸钱……玉顺,好妹妹,大姐不会忘了你的,大姐代你好好照顾家恒……翠菊,你家夫人是我的好妹妹,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也不能怨我啊……”
阮氏结结巴巴地念叨一番,她自以为这样做就能弥补她犯的错,她心神不宁地东张西望,这地方她宁愿从没来过,简直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阮氏忙不迭地爬起来跑出去,她要在许家人发现玉顺和翠菊失踪之前回到自己房里。
幸好,碧珠和许家彦不知道当时她也在场,幸好,玉顺和翠菊都不在了,从今以后,再也没人知道昨晚她在哪里,没人知道她和那伙人有过联系。她一路飞奔,她只想着如何尽快忘记这一切,压根也没留意周围有人。
宋世军将碧珠母子送回寺庙,他不确定手下是否无一生还,但他不能立刻回去。碧珠母子若是遇害,他不仅辜负了皇上的期待,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许家彦面对死亡毫不畏惧,对皇上的衷心天地可鉴,宋世军不打算再隐瞒下去,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许家彦得知救他的人是皇上派来的,没有过多惊讶,既然曹丞相能指使人来杀他,皇上派人保护也是情理之中。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轻言放弃,尽管他随时处于危险之中。许家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惟独放心不下家人的安危,他请求宋世军保护他的家人,即使把他交出去也要这样做。
宋世军保证竭尽所能保护许家人,许家彦这才放心,他照看昏迷不醒的母亲,暗自想着心事。事已至此,不用宋世军多说什么,他也能想到皇上的处境有多艰难。皇上是他心目中的明君,反观曹丞相却是无恶不作。当初他下了好大决心出仕,选择了他今生要效忠的明君,眼下虽有危险,他也不能退缩。
清晨,寺庙里的僧人们早起念经,宋世军叮嘱许家彦待在房里不要出来。他挂念后山的兄弟们,还有那两个不惧生死的女人。宋世军回到原地,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血腥,他意识到凶多吉少。他放慢脚步,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情形。
这时,一抹身影从林中闪过,宋世军随即躲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是一个女人,双手沾满血污,惊慌失措地往寺庙的方向奔去。宋世军不由皱眉,这女人并不是玉顺或翠菊,而是阮氏!难道,昨晚她也目睹了一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忧心如焚
上山第一晚,许家人受伤的受伤,失踪的失踪,尽管众人都不希望许老夫人知道实情,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玉顺和翠菊失踪,住持派出上百名僧人跟许家恒去找,柳叶儿拖着伤腿跪在佛堂为她们念经祈福。碧珠清醒过来,得知她们彻夜未归,心急火燎就要去找,宋世军劝她念及许家彦不要冲动,殊不知许家彦早已随许家恒下山了。
许家恒深信母亲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她和翠菊的行李还在斋房里,昨晚也没察觉她有何异样,只是,她们匆匆忙忙就跟碧珠跑了出去,要不是柳叶儿被僧人从后门救回来,他还不知道玉顺出了事。
为了照顾许家昌和柳叶儿,许家恒压抑住心里的不安,眼看僧人们去后山寻找,自己又不熟悉山上的情形,只能静静等待她们回来。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玉顺和翠菊仍是毫无音讯,许家恒在房里来回踱步,胸口那团焦灼的火焰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许家恒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不能将母亲的安危寄托在僧人身上,他熟悉母亲的声音动作,哪怕有一丁点儿微妙的发现,找到母亲的希望也就多了一分。
与此同时,许家彦也在挂念玉顺和翠菊,昨晚那么危险,她们若是被发现就糟了,宋世军为他上药治伤,告诫他万万不可离开房间半步。许家彦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许家恒考虑,玉顺虽不是他亲娘,但她为了救他不顾生死,这份恩情他怎能不报答。
宋世军前脚刚走,许家彦就去找许家恒,许家恒不晓得许家彦为何鼻青脸肿,但他满脑子想着母亲,心慌意乱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兄弟俩在僧人们的陪同下找遍了整座山,别说哪里有她们的影踪,就连一件物事也没留下。于是,许家彦又回到事发现场,昨晚,他和玉顺在这儿分开,之后,她又去哪儿了呢?!
附近的草丛有碾过的痕迹,依稀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许家彦不敢告诉许家恒昨晚有多凶险,他怕许家恒会往坏处想。僧人们找到了几枚飞镖,他们确信有江湖中人来过这里,关于地上的血迹,有可能是被捕获的猎物,有可能是那伙人黑吃黑,也有可能……
没人愿意往下想了,玉顺和翠菊目前失踪,并不意味着她们有性命之忧。找不到人反倒成了一种安慰,最起码,许家恒心里还有一丝希望。
许家恒宁愿相信玉顺和翠菊走失了,她们不熟悉山路,一时难辨方向,很有可能走到叫不出名的地方。再过几日,终究会回来的。至于她们被盗匪掳走的说法,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肯相信。但不管怎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许老夫人不顾王妈的劝阻,先是去看了碧珠和许家昌,碧珠不敢告之实情惟有装晕,她本来就受了惊吓,再加上近日操劳过度,不用装也像是真的。许家昌躺在榻上唧唧歪歪,见了老夫人更是委屈得要命,将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苗氏恨恨地数落了一顿。苗氏没有为自己辩解,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许家昌的数落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对她压根没有影响。
接着,许老夫人又来看望双手被烫伤的阮氏,哀叹许家多灾多难。阮氏那双手挖坑挖出了血,回到寺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血,阮氏不敢惊动丫鬟,打来冷水洗去了血污换身干净衣裳,但这双手实在难以掩饰,思来想去只能用纱布缠得严严实实佯称烫伤。
许老夫人回到佛堂,看见柳叶儿一瘸一拐地起身上香,鼻子一酸,不禁老泪纵横。听说许家恒和许家彦下山去找不知所踪的玉顺和翠菊,她这心里本就七上八下不得安宁,看过受了伤的孙子媳妇更觉难过,眼看天色已晚,许家恒他们迟迟未归,柳叶儿伤心欲绝地祈福祷告,她已经想到事态有多严重。
许老夫人拒绝王妈的搀扶,走过去和柳叶儿并肩跪下,她虔诚地向佛祖祷告,只要许家人平安无事,她愿意付出一切。寺庙住持带领弟子念经,平静如水的心波澜四起,许家一向虔诚,不料上山还愿竟然连生灾祸,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无论如何,但求佛祖保佑许家渡过此劫!
许久,许家恒和许家彦终于回来了,住持看到弟子们垂头丧气的样子,无奈地叹声“阿弥陀佛”。柳叶儿满怀希望的心顿时跌落谷底,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绝望的泪水潸然而下。许老夫人转身看向许家恒,强作镇静地问他情况如何,许家恒表示暂时没有发现,明天继续去找。
许老夫人点点头,由王妈扶着走了出去,回到斋房沉默片刻,望着跳跃的灯火,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起初,她压抑着不哭出声,但一想到生死未卜的玉顺和翠菊,就忍不住放声痛哭,后来,她吃力地张大嘴喘息着,好像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王妈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取出银针迅速扎了几处穴道,许老夫人这才能喘过气,愣了半晌,虚弱地趴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