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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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冷的剑柄抵着阮氏的咽喉,她吓得浑身瘫软,高举起双手怯生生地求饶:“大人哪,大人,民妇是冤枉的,饶命啊,民妇没看见那伙黑衣人绑走家彦……”
玉顺听她这么一说,撞墙的心都有了,阮氏平时不是很精明的么,真遇到事就糊涂了。眼下这种情况,求不求饶都免不了一死,对方若有一丝怜悯之心,她们或许还能活命。但,人一受惊容易慌乱,阮氏多说多错,只怕对方不会放过她们了。
念及至此,玉顺反而冷静了许多,她打量着面前这些手执长剑的杀手,心想他们与刀疤脸是一伙的。他们虽然也是一身黑衣,但看起来比刀疤脸厉害多了,这些人不像打家劫舍的土匪强盗,因为他们手腕上都戴着冷青色的铁腕,甚至连手势都是一致的,感觉像是官府的差役,或是军营的士兵。
玉顺不由想起了宋世军,那个人给她的感觉也是如此,都不像是江湖上普通的打手。他们彼此是对立的,恨不能将对方斩之而后快。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许家彦会牵连其中?!刚才刀疤脸说他是曹丞相的人,那么,宋世军就是与曹丞相作对的人,他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许家彦,难道,许家彦也跟曹丞相作对?!
天哪,许家彦只不过刚当上状元,怎就惹来权力纷争了?!那他效忠的人又是谁?!难不成是钦点他为状元的皇上?!
玉顺不敢再想下去了,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她想象的范畴,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她只求能平安度过今晚,她舍不得离开儿子和媳妇,只是,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她可能就要与儿子媳妇永别了!
那道冷冽的剑光已不足以震慑玉顺,她挪步到翠菊身边,两人紧紧相偎。如果她今晚注定要枉死于此地,可不可以用她的命保翠菊平安?!玉顺趁那几名黑衣人将注意力集中在阮氏身上,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终于让她发现了一条活路。玉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他们根本没把两个女人放在眼里,料定她们已经吓地动弹不得,就算真有力气逃跑,随手甩个飞镖也是必死无疑!
玉顺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做惊恐状,她深吸口气,瞥向左后方黑蒙蒙的山坡,虽不知跳下去是生是死,也总比被人砍死好吧!况且,有她垫底,翠菊或许还能活命,如果老天有眼,她们或许都不用死。玉顺打定了主意,她的胳膊肘轻轻捣了下翠菊的腰,翠菊扭头对上她的视线,见她正往左后方使眼色。
翠菊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她不假思索地握了下玉顺的手,表示她也愿意冒险。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那儿下山也能到村子里去,这座山虽是陡峭,却也不是深不见底绝无生机,因着山顶有远近闻名的寺庙,所以附近有几座村庄。她们若是跌到山下,就算受伤也有机会获救。
事不宜迟,是生是死搏一搏吧!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恶徒不差她们几条人命,豁出去跳下山未必只有死路一条!
阮氏涕泪横流哀声求饶,为首的黑衣人很不耐烦,他稍稍扬起了下巴,那名把剑架在阮氏脖子上的黑衣人随即点头,利索地转动起手腕。
玉顺和翠菊相视一眼,就趁这个时机走吧,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希望,都不能轻易放弃!玉顺掩护翠菊向左后方爬过去,她坐在地上面向着那伙人,佯作吓傻了的样子,手撑着地面悄悄往后挪动。她感觉到翠菊拉她的袖子,现在跳下去就可以了,她们不用再受这些人的威胁。
玉顺跳下去之前,看了眼即将永别的阮氏,心里轻声唤道,大姐,一路走好!
眼看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阮氏双手抱头失声尖叫:“你们不能杀我,我大哥是阮尚书,那封信是我写的,是我领你们上山……”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为首的黑衣人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似要看出来她有没有说谎。不过,阮尚书与曹丞相联手的消息极为隐秘,一般人绝不会知晓,而且,确实有位阮家的人做内应给他们送信。莫非,就是眼前这位贪生怕死的妇人?!
玉顺忽觉全身冰冷,瞠目结舌地盯着阮氏,是她?!原来是她设计陷害许家彦?!还有她那尚书大哥?!听到这个惊天秘闻,不仅是玉顺,就连翠菊也忘了自己的处境,她恨恨地怒视着阮氏,恨不能亲手了结她的性命!
“是我,是我,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阮尚书的妹妹,我是他妹妹啊,你们杀了我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阮氏拼命地摇头,誓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急中生智念出他们接头的诗句,“王孙去不返,马足共车轮。万里连天色,终年出塞人……”
“够了……”为首的黑衣人扬起手制止她说下去,那名持剑的手下愣了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头儿,等待他辨别真假。
黑衣人冷漠地看了眼阮氏,他不在意这名妇人的死活,但谁叫她是阮尚书的家人呢!阮尚书有言在先,要求保障阮家人的安全才肯协助曹丞相捕杀许家彦,如今他若是反悔,杀了阮氏的话,阮尚书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就算曹丞相出面力保,恐怕也只能躲过一时。
这名妇人贪生怕死,料定她不敢泄露他们的行踪,留她一命未尝不可。许家彦死里逃生,以后他是不敢轻易出门了,有个内应总是方便些的。
“放她走,杀了另外两个女人,不留活口!”沉吟半晌,黑衣人作出决定,那名手下连忙调转剑锋指向玉顺和翠菊,只听一声惊呼,“糟糕,她们不见了……”
黑衣人话一出口,翠菊立马清醒了过来,一把将玉顺拉下山坡,那名手下杀过来的时候,已然人去无踪。黑衣人剑眉倒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推开手下,只见玉顺从山坡滚下去,一头撞到了树上,翠菊正焦急地掐她的人中。
“杀了她们!”黑衣人手一挥,手下顺着他指的方向飞奔而去,阮氏连滚带爬扑上前来,看见长剑朝她们挥去,惨叫一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翠菊被卖进窑子那天开始,她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玉顺,她断然活不到今天。她来不及唤醒玉顺,因为体内的血像喷泉一样从后背溅出来湿透了衣衫,温热粘腻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紧接而来的剧痛像是整个人被劈成两半,身子完全不听使唤了。
“夫人……”翠菊咬紧牙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昏迷不醒的玉顺,她可能熬不过今晚了,但夫人必须活下去。翠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玉顺推下山坡,转过身来紧紧抱住对方的腿,眼前几道银光闪过,道道都是直奔玉顺而去,她艰难地回头看了眼,紧接着又是几道银光。
想必他们没能击中夫人!上天保佑,夫人平安无事!翠菊的意识开始模糊,后背的痛楚麻木到失去了感觉。
“放手,放手……”头顶传来的厉斥听起来很遥远,那一声声敲打也像是敲在石头上,翠菊抱住那人的腿,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只是她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眨眨眼睛,原来是血从头上流下来模糊了双眼。
夫人哪,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为我难过!少爷,你和少夫人一定要幸福!小少爷,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翠菊觉得越来越冷,如同置身于冰窖,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由灰变白,最终成为白茫茫的一片。白雾之中,有个衣衫褴褛赤着脚的小女孩,她的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哆哆嗦嗦地蹲在角落,泪眼汪汪地望着人来人去的街头。她失去了双亲,叔父将她卖到窑子,从今以后,她只能靠卖笑过活。
与其这样受人欺凌地活着,不如去黄泉路找爹娘团聚,她从窑子里逃出来躲在墙角,这样下去她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窑子的打手们找来必是一顿毒打,不管怎样她都难逃一死。
“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翠菊抬起头来,迎上那双美丽的眼眸,一时间看呆了。那人看她不说话,从篮子里拿出个热馒头递给她,轻柔地说:“饿了吧,吃点东西,吃饱了你再告诉我家在哪儿……”
翠菊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好看这么温柔的女子,她抱着热乎乎的馒头,馒头的热气氲湿了她的眼眶。
“姐姐,你能收留我吗?我没有亲人了,我不想被叔父卖进窑子……我能吃苦,我什么都能干,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小妹妹,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是孙记粮铺的玉顺,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怕她嫌自己脏,忙又抽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我叫翠菊,你叫我小菊就行了……”
翠菊合上了双眼,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姐姐,来生再见!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苟且偷生
翠菊趴在那人腿上垂下脑袋,那人仍在不停敲打她的头,嘴里嚷着“放手”,“放手”,阮氏双手捂脸,从指缝里仗着胆子往下看,翠菊浑身上下都是血,看不清楚哪儿是哪儿了,头上的血顺着发梢往下流,将她身边的草地染红了一片。
阮氏忍住腹中强烈的翻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摇头哀鸣:“别打了,别打了……”
黑衣人挥了下手,那名打手气喘吁吁地收回血淋淋的剑柄,抬脚将翠菊的尸体踢到一旁,借着月光看了眼翠菊的面容,确定她已经死了之后,转身走向首领。
“大人,她死了……”
阮氏倒吸口气,颤巍巍地抱头呜咽,有生以来第一次见人活生生地被打死,而且还是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熟人。她不喜欢翠菊,甚至讨厌得要命,但还没狠心到真要她死,尤其是死得这么惨。
如果她不是阮尚书的妹妹,那些人是不是也会这样杀了她?!这么一想,阮氏抖得更厉害了,以前她成天抱怨生活不顺受人排挤,现在想来好死真不如赖活着啊!
黑衣人“嗯”了声,低头看向趴在地上屁股朝天的阮氏,淡道:“那个女人是谁?!”
阮氏不敢抬头看她,艰难地咽下喉间的泪水,支支吾吾道:“她、她是许家的帮佣,翠、翠菊……”
说着,阮氏伸出一只手颤抖地指向山坡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边说边流泪:“翠、翠菊,她是……”
黑衣人不耐烦地挑眉:“我是说那个跑掉的女人!这丫鬟不是叫她‘夫人’吗?!”
“啊、啊……”阮氏这才反应过来,随手扯过衣摆擦去脸上的鼻涕眼泪,哑声道,“她是许家的三夫人玉顺,云雀镇孙家的人,她、她儿子是许家的大当家……”
黑衣人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当即打断她的话:“她和许家彦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救他?!”
“她、她是家彦的三娘,她和家彦娘亲的感情也挺好,所以、所以……”
“你不还是许家彦的大娘么,难不成你也想来救他?!”
“不、不、不……我没想过救他,我、我只是猜想是不是大哥的人抓走他的,会不会暴露行踪,万一、万一许家人怀疑我怎么办……”
黑衣人凭两三句话就彻底看穿了阮氏,这个女人不仁不义自私自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身边亲近的人。偏偏她还没什么胆量,只能做些背后偷袭的下三滥勾当。她和她大哥倒是挺像的,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那个女人尚在昏迷,她摔下山只有两种可能,不是撞死就是跌下山崖。不过,你们还是去看一下吧,若是活着绝不能留活口!”
黑衣人做事小心谨慎,他在曹丞相身边待了这么久,深知斩草不除根会带来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