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之毫厘,失之千里-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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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照东年,本就是个吉祥兆头,这下又出了艳阳,真是吉利地无法形容了。”崔孝恩扶着一个绛紫花衫、银色鼠皮袄的老妇人走出来,指了院内的布景,道,“奶奶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只管告诉我,现下离族兄到来还有些时候,我马上差人去改。”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我家三丫头那么能干,哪里有我这个老太婆的用武之地?你看着办就好了。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只等你将来嫁了人……”
“祖母!”崔孝恩跺了跺脚打断她,娇嗔道,“我还小,哪用想这个?”
“都十七了还小?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啊……”崔孝恩听着老夫人例行的絮絮叨叨,面上苦不堪言,只点头敷衍,寻了个借口逃出来。
赫连瑾帮着把东西搬进堂上,崔孝恩从后面叫住她,“怎么是你?”
赫连瑾回过身来对她憨笑,“三小姐好,后院能做的事情少,我便到前院,看看能找到什么活干。”
“你还挺勤快的。”崔孝恩上下打量着她,“府里住着习惯吗?”
赫连瑾仿若赧颜,低头抓抓头发,“好……一切都好……”
“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崔孝恩还有事务,叮嘱了几句走出堂外。不多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奔进来,刚过二道门便急急地喊,“来了……来……来了……”
“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崔孝恩走下台阶,在他额上弹了一记,转头招呼了几个稳重的小厮,“跟我一起出去迎接。”赫连瑾也在其内,见她扶了老夫人,默默跟在两人身后,隐去身形。
街上早肃清了道路,五尺的宽度空出来,除了远处慢慢驰来的车马压轴声,静静地没有声响。黑色盔甲的卫士,骑着骏马,头上别着白羽,到了府邸前,隔着几尺冷冰冰地分开来,驰出一辆黑檀桐木、垂着五色珠帘的高大轩车,四马驾辕,玲珑巧夺,分明是帝京权贵公子出行的仪仗。
车辕上跳下两个锦衣小丫鬟,合力抱着卷白色兽皮毯子到高台铺下来,一直滚到轩车底下,两旁卫士仆役齐声道,“恭迎公子——”
老夫人和崔孝恩忙迎上去,作势要跪,一个声音淡淡穿透轻纱和珠帘,“不用多礼。”一阵轻响,雪白衣袖内伸出只修长的手,衣袂飘动一下,拨开帘子步下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公子,漆纱笼冠,白色长衣上稀疏绣着几朵金色的莲花,阳光这时透过云层照下来,不偏不倚打在他脸上——纤秀的眉、尖俏的颌,雪白面颊上没有一丝杂色,一双墨黑的眸子抬首望了一眼府门上的扁,微微点了点头,敛袖步入府内,气度高华,显得别样矜持冷淡。
崔孝恩和老夫人连忙跟上去,吩咐着一应接待事宜。
☆、十六。误会
十六。误会
正值隆冬,前院的寒梅争相次第开放,红艳艳挤满了院子,冷风拂过,落英缤纷,洒落在青石温玉阶石上。
崔颖不多话,身旁有个年长的蓝衣女子,气度言谈都远超身后的一干仆役丫鬟,过了一座金玉石桥,但见亭台水榭,银楹玉璧,穷极伎巧,她指着水上一处冰井玉台,轻赞了句,“这样的景致,就是帝京也不多见。”
“那是仿照的邺城铜雀园冰井台,只是东施效颦,让蓝姑娘笑话了。”崔孝恩领着众人绕过清溪,自东面踏石上了水榭,内里设重阁,层层纱幔,梁上悬着悦耳清铃,清风拂来,乍闻仙乐般动听。
“这是……”蓝翎有些意外。
崔孝恩笑着让两旁侍婢收起帐幔,几人走进,看的更清了些,才发现那些铃铛非金属制成,是一种似玉非玉的材质,中间挖了空,坠上翡翠,蓝翎看着有趣,“这东西我到没有见过。”
“不过是西域党项宫廷的一种小物什。”崔孝恩道,“蓝姑娘在帝京当差,见识的都是高雅趣事,自然不曾关注这些不入流的小东西。若是喜欢,便赠予姑娘,好不容易来趟乡野地方,权当留个纪念。”
“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吩咐下人去收了。
冰井台上不像远处看那样狭隘,几尺宽阔,十几人可并排站着,旁边耸立着高高的角楼,红漆檐角,香樟楠木,飘来一股极好闻的幽香,渐渐散在冰冷的空气里,楼上一条扶梯垂下来,软软的似乎没有着力。
即使见过华美的建筑,蓝翎眼中也有些许赞赏,“这设计也是极为巧妙。”
崔孝恩淡淡一笑,“蓝姑娘若是喜欢,日后可常来。”一边又指着后方大片的林木,此时居高临下,奇石巧木,看得格外清晰,“那是随园,虽算不上什么大好园林,赏玩散心,也是格外僻静。”
蓝翎笑着抿了唇,走到崔颖身边半米处,“公子喜静,日后可以常去。”
崔孝恩忙道,“三日后公子的生日宴,也可以单独邀请几个好友,摆在随园。”
冬日温煦的阳光里,崔颖的脸上仍然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默默眺了会儿满园春色,抬步下了井台,风里传来他淡淡的声音,“随意。”
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脾性,蓝翎笑着打圆场,“公子与不相熟的人不大多话,并非针对你们。”
崔孝恩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温婉笑着绕过去,“公子品性高洁,令人钦佩。”
崔家举办宴会,在整个朔州都是大举,遑论来的又是帝京里的贵公子,博陵崔颖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北朝。这日登门庆贺的不止汉人高门,各地豪强,塞北异族,也来了不少,盛况空前。
赫连瑾从早忙到晚,被前院大娘使唤完了,又被叫去后院打扫。这下她才有些后悔把律蟾宫那个拖油瓶抛到了府外,若是那时带上他,想必她她此刻不会像个光杆司令这么凄凉。
前院摆的是流水宴,撤了一桌又换新的,往往菜肴还未用尽,就倒了后院鲤鱼池喂鱼,赫连瑾觉得可惜,趁着上菜的功夫偷偷吃了不少。
院内廊巷曲折,更皆水榭高台,不知不觉走了多时,眼见天色渐渐晦暗,她方意识到自己迷路了。见四野无人,不由又是暗叹倒霉,踌躇再三不得已挑了条宽敞的小路。行了会儿,前方又有岔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林木景致,挡住视线看不清。这下更加找不着路了,赫连瑾颓丧地靠在路口的石座上。
有浅浅的微风拂过脸颊,耳畔若有若无地传来一丝笛音,似缠绵在雨中的秋意,韵凉浅淡、又带着丝丝沁人心脾的沉静重幽。赫连瑾循着声绕过一簇香樟寒桦,视野忽然开阔起来,一丛丛粉白艳紫中坐落着一座四角客亭,轻纱白雾,燃着香炉,隐约有个人影静静伫立,低头吹着一管翠绿色的笛子。
笛音淙淙,香烟袅袅,雪白的手指按在空洞的音点上,流出水色的华音。赫连瑾听得久了,连日来烦躁的心情竟舒缓不少,天边阴云密布,不一会儿便降下了廉纤细雨。脚边的泥土被打得湿了,残花落叶溅在黑色的靴子上,她失神听着笛音渐渐高昂,收了个华丽的尾音,慢慢消散在湿冷的雨雾里。
亭外的雨大起来,打湿了她的衣襟,正在踯躅,亭内那人卷了竹帘,露出半角白色袖袍淡淡道,“进来吧。”
赫连瑾犹豫一下,几步进了亭子。她的步伐急了点,不慎打翻了地毯上的香炉,落了一地的黑灰。正要弯腰去拾,却听旁边的人道,“有人会来收拾。”
赫连瑾起身退到一旁行了礼,“见过崔公子,奴才是后院杂役房的杂役,没见过世面,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崔颖从榻上取了卷竹经,漠然地坐到墩上,透过飘扬的轻纱,亭外的景物擎在空濛的雨雾中,仿佛烟笼寒水,疏影横斜,模糊了人的视线。空寂的客亭,只听见滴滴答答的细雨拂檐声,赫连瑾等了许久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崔颖收回视线的眸子,忙又垂首。
亭内沉默地实在压抑,又念着总管的考验,赫连瑾试探着出声问道,“今日是公子生辰,公子为何不在前院宴宾?”
话一出口,方觉僭越,她也没想着这帝京而来眼高于顶的王侯公子会回答,不料崔颖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不耐那些应酬。”
赫连瑾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公子性情高雅,笛声亦是清幽出尘。”
“你一直在外面?”崔颖手中一顿,放下了那卷价值不菲的经书。
赫连瑾低头掩去脸上的尴尬,“来得不久,只听见笛音渐入□,意犹未尽,公子便收尾了。”
“你也懂音律?”
“平常听三小姐在前院抚琴,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
“过来。”崔颖忽然对她招手,赫连瑾在原地愣住,见他面上已露不悦的神色,连忙走了过去。亭中央摆了桌案,在上面铺了绸缎,崔颖取出一卷羊皮展开。他纤秀的手指点在画满音律的卷上,“你且看看。”
卷面有些陈旧,显然已经有些岁月。赫连瑾试图从杂乱的面上寻出什么,半晌只得放弃,“奴才愚钝。”
耳旁听见他细不可闻的一声轻叹,收回那卷羊皮,默默背对着她站了会儿。亭外雨势渐渐收住了,才一挥手,“退下吧。”
“他还说了什么?”自那日单独见过崔颖被崔孝恩知晓后,赫连瑾耳旁就没断过声音。午后院内送来阵阵凉风,赫连瑾收了晒干的鱼肉,把崔孝恩晾在后头。女子忙拉住她的衣袖,“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赫连瑾一摊手里的鱼,“三小姐,你都为着这事烦我好几天了,本来半天就弄好的鱼干,一直搁到了现在。回头赵大娘找我算账,我可实话说了。”
“好啊,你还威胁起我来了!当日是谁引你入府,得了便宜就忘得一干二净,我怎么就帮了你这个没心没肝的?”
崔孝恩无赖起来一反常态,全没有半点平日在外的精明大方,赫连瑾怕她闹起来引来下人看笑话,忙把她拉进腌鱼的坊间,“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崔孝恩露出得逞后的得意,“我也不为难你一个小人,你帮我做件事就好。”
赫连瑾就知道不简单,垮下了一张脸,“小姐,你可别想着法子捉弄我啊。”
“呸!”崔孝恩啐了口,“快给我收起你这脸色,让人看见了,没的以为我欺负你个杂役小子。”
赫连瑾哭笑不得,“是、是、是,是奴才不对。”
崔三小姐这才展了颜,把个油布包塞到她手上。赫连瑾才翻了个身,她就大叫起来,“不准偷看!”
她哪里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想到要拿着这个东西去叨扰那个冷冰冰的贵公子,顿时觉得一股凉水扑面而来,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忙不住告饶。
“快收起你这死了爹娘的脸色。”崔孝恩不悦地哼了声,“你一个杂役小子,还计较这些不打紧的脸面。等办成了事,回头我给你一些银两才是正紧。”
“三小姐——”
崔孝恩气得拧了她一把,“难道你要我一个大姑娘恬着脸亲自上门不成?”
赫连瑾被她这股子泼辣劲骇住,逼不得已,只得应承下来。崔孝恩一直把她送到崔颖居住的青山院,远远冲她扬了扬手,赫连瑾见逃不过,狠了心厚着颜冲进去。
门前侯立的丫鬟乍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吓了一跳,“这位小哥,这么急匆匆的,莫不是走错了院子?”
“这可是崔颖崔公子的下榻处?”
两个丫鬟听她这么分明说出自家公子的名讳,惊诧之余忘了盘问,赫连瑾又道,“闲杂事情不敢叨扰崔公子,只是奴才奉了三小姐的命,有紧急的事求见崔公子。这事要是办不成,奴才也不用回去了。”
丫鬟早得了令,这时听她这么说,当下为难起来。身后门帘忽然被人揭开,蓝翎仍是一身浅蓝色水袖长裙,风姿绰约,秀丽的脸上不施脂粉,笑起来像清雅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