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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草碧 作者:奶油馅-第6章

小说: 春草碧 作者:奶油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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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县主簿的位置,说白了,是个肥缺,一个尚好的跳板。当初阿爹被调职到四明县,为的就是在这个主簿的位置上待上三年,然后再度调职入奉元城。可惜,临时出了事。
如今的贺主簿,年纪比阿爹还大上几岁,阅历也足够,在下属面前一贯是个铁面威严的上司,可到了在两个小辈跟前,却和蔼得很。
贺主簿也有好几日子没见过桑梓了,瞧见当年同僚的长女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一时心下感叹。
他和妻子顾氏成亲三十余年,家里还有三个妾,膝下四个儿子,唯独没有女儿。当年谈知世过世,他是真心想要收留这两个小娘子。
一年多前,在城中遇见二娘的时候,他还诧异过这孩子怎的小小年纪就要做这么多事。
今天见着大娘,才隐隐觉得,经历了这么些事,大娘依旧还端着大家小姐的姿态,二娘这几年的确是吃着苦头的。
想起两个月前答应桑榆的事,贺主簿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人还没找着。”看见桑梓失望的眼神,贺主簿抱歉,“二娘给的信息太少了,想要找着十几年前来往的人,不容易。”
“那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桑榆有些不死心。
“十几年前,你们阿爹在奉元城准备考功名,那时候我尚未同他认识,后来他考中进士,又任职国子监书库官,我方才同他有了往来。至于订亲的事,知之甚少,光凭这点消息,想找人太难。”
桑榆也知道这事本来就不容易,点点头,想说就这么算了,可一抬头看见桑梓的神情,顿时觉得还是再找找吧。不是说奉元城吗,那就去那找找。
“阿姊你再等等,咱们再攒点钱,等盘缠够了,就去奉元城找,说不定那户人家没搬走,还在那住着。”
听桑榆打算去奉元找人,贺主簿有些吃惊:“奉元城那么大,你们去那找人,就如同海底捞针,这怎么能成?”而且从四明到奉元,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哪里是两个娇嫩嫩的小娘子可以受得了的事。
“若是不找,岂不是连个可能都没有?”桑梓开嗓,看着柔弱禁不起风雨的小个子,实则有着倔强的性格,骨子里的贞烈让她认定除非确定对方已经婚嫁,否则不能另寻人家。
其实,桑榆觉得,这种订亲说白了也不过是口头上的,没留下个文书做证明,除非两边都还记得,有些良心,不然可能早早就另外定了人家。
比起现代人桑榆的想法,贺主簿这个古人完全认同桑梓的意思。既已订了亲,那不管是口头还是书面上的,她都已经算是对方的未婚妻了,所以如果真要另行婚嫁,也需要双方都做个确认才行。
从贺主簿那里出来,姊妹俩直接奔去买种子,又从花农那买了一包花种,正好赶上回村子的牛车。
来来回回颠簸了一天,回到家,桑梓就觉得疲累,匆匆吃了点果腹的东西歇下了。
桑榆擦了把脸,又换了身粗布衣裳,拎着镐头去了后院。
后院的菜地不大,小小的,过去大概是也是块花圃,不过姊妹俩回老宅后就一直没动过它,现在倒是可以捣鼓捣鼓,整理干净用一用了。
菜地好些年没用过,长满了杂草,天热起来的时候还多蚊蝇。桑榆走进菜地,一脚就踩在一堆杂草上。
桑梓在屋中,躺在床上闭眼小憩,屋子后头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进来,她听着,翻了个身,微微叹了口气。
地里的杂草全部拔完就耗费了桑榆大半的时间,稍微收拾下,抓过一把种子,往土里就撒了下去。忙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伸手抹了把汗,白净的额头上顿时擦过一道灰痕。
天边的云层灰蒙蒙的,看着晚上该有雨。想想开春之后,雨水就渐渐多了,得赶紧把其他种子也种下,到时候就稍稍能放心,等着发芽。
打水把手脸都洗干净了,桑榆进灶间准备晚饭。买了种子和其他家用,这段时间又得紧着些。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些馒头。
桑榆做馒头的手艺还是跟王婶学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可吃不惯这里的馒头。白面贵,寻常人家吃不起。可对刚刚穿越过来的桑榆来说,白面馒头才是她吃得惯的,后来还是王婶做的馒头“拯救”了她。
都是粗粮馒头,人跟人怎么就做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呢?
于是,为了日后自己能自力更生,三岁大的桑榆踩在矮墩子上在桌边开始在王婶的指导下第一次揉面。用了差不多一年时间,桑榆从王婶手下毕业了,现在要做菜能做菜,要揉面能揉面,吃不上好的,也能自己填饱肚子了。
舀了一碗玉米面出来,往里头倒了些热水和糖,搅拌得差不多了,又放了一团老面,伸手开始揉面。松散的面粉渐渐揉成团,人小臂力也不大,桑榆揉会儿面,又站着歇一会儿,等缓过劲儿来再继续揉。面团渐渐成形,也慢慢地开始不黏手了,等到面团终于变得细腻柔软,桑榆也总算是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等到面团膨胀两倍,已经发酵好后,桑榆又把面团拿出来排气。最后揉好的面团结实光滑,拿刀切开,差不多就可以上蒸笼了。玉米面做的馒头,颜色金黄,在蒸笼里三五分钟,就已经有玉米的香气慢悠悠飘散了出来。
桑榆站在灶头前,狠狠吸了口香气,肚子“咕噜”一下发出声音。
家里还剩一个鸡蛋,桑榆想了想,还是打算再做一碗蒸鸡蛋羹。桑梓爱干净,院子就没养鸡鸭,平日里吃的蛋都是桑榆另外从王婶那儿买回来的,一想到连鸡蛋都该买了,桑榆顿时觉得整个人的精神都怏怏的。
馒头和鸡蛋羹出蒸笼的时候,桑榆是真的饿得快不行了,赶紧抓起一个馒头,烫的两只手都要烧起来了,顾不得吹凉,直接咬了一口。还没嚼呢,就听外头有人喊了一声:“二娘,我给你送柴火来了。”
桑榆连忙应了一声,把馒头往碗里一搁,红着两只手就跑了出去。
“文虎哥!”
谈文虎站在院子外头,脚边放着一大捆柴火,看着干干的,应该是趁着下雨前特地上山砍下来的。“前两天听说你进山里捡柴火了。山里危险,你又一次捡不了多少,我给你送来一些,要是不够了,再跟我说。”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里正的这个孙子好帮人,桑榆得他帮过几次忙,这回见了柴火,心里倒也不觉得意外,忙笑着道谢。谈文虎摆摆手就要往外走,桑榆连忙喊住他,回灶间拿了两个馒头出来塞到他手里:“文虎哥你一直这么照顾我们,我们也没什么好酬谢你的,这里俩馒头,我刚做的,文虎哥你填填肚子。”
谈文虎这人性格耿直,能帮人家的从来都会不假思索的就帮忙。之前听说桑榆进山里捡柴火,怕她人小遇到什么事,赶紧就砍了一捆的柴火给她送来。这会儿接到馒头,他还愣了愣:“你们吃吧,我回家就能吃饭了……”
桑榆不说话,光笑。谈文虎咳嗽两声,抓着热乎的馒头回去了。
收拾好灶间,桑榆端着馒头和鸡蛋羹到床前。桑梓睡得有些迷糊,听到动静,动了动,然后睁开眼。
姊妹俩坐在床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一碗嫩嫩的鸡蛋羹,又一人吃下一个馒头,就觉得肚子饱了。这时候,外头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天边乌沉沉的黑云渐渐压过境。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天果然下雨了。

第8章 田园乐(八)『已修』

春雨绵绵,一连就下了三四天。桑榆搬了凳子坐在门口,欢喜地看着外头。趁着雨停的间隙,她跑去地里下了种籽。家里的田地开春的时候王伯就赶着牛过去帮她收拾出来了,只等着下了种籽,浇上水就能等它发芽。这些老天下雨,顺带着就帮她解决了挑担子浇水的问题。
桑梓坐在床边绣花,抬头看了她好几眼:“二娘。”
“阿姊?”桑榆回头。
桑梓招呼她过来,然后拿起手里的绷子,在她身上比划:“阿姊给你做身衣裳可好?”
下地种菜这些她不懂,但是绣花裁衣什么的,却是她擅长的。桑梓从小跟着阿娘学女红,绣出的花鸟鱼虫活灵活现,还能做的一手好衣裳,后来住到南湾村,便一直靠做绣品帮着桑榆贴补家用。
“我衣服够穿了,阿姊还是给自己多做几件漂亮衣裳,万一哪天姐夫来接你了,阿姊要漂漂亮亮地迎接他才是!”桑榆看着绷子上桃红柳绿的纹饰,有些艳羡她有一手好手艺,两只手瞧瞧握了握拳。她一握拳,指尖就碰到掌心的茧子。
桑梓知道她的胸围肩宽袖长,也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计。桑榆回凳子上坐下,继续看着外头发呆,一时间思绪就慢慢悠悠地离家出走了。细雨敲打着屋檐,淅沥沥地往下落。
“二娘,你想不想上私塾?”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桑梓突然出声问道。她也算是跟着阿爹阿娘上了几年女学,能识字,也会做点诗,更是知礼,可二娘却是还没开蒙就跟着她到了村子里。村里有私塾,没女学,也没见哪家乡亲把女娃送去上学的,要是就这么耽误了二娘,她心底却有些说不过去。
桑榆应了一声。她这三年过得其实挺野的,桑梓一直以为她能认识一些字,是因为在外头跑的时候从别人那学了几个,而村里其他人则以为她是跟着桑梓学的认字。穿越过来光是认字,根本不抵用,桑榆一直很想能找个机会,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兴许能摸索出一条穿越者特有的致富之路来。现在听到桑梓问话,赶忙点头。
果然,桑梓沉默半晌,脸上渐渐浮出愧色,叹道:“你三岁就跟着我来了村子里,三岁多一点,就跟着左邻右舍的后面学做事,五岁多,就开始忙里忙往撑起我们这个家,是阿姊忘了,你到底还是个孩子,理当学些东西,日后也好有个依仗。
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桑梓自觉自己没有尽到一个阿姊应该的义务,想想觉得有些难过。“等雨停了,阿姊去找先生,问问先生愿不愿意收下你,不求别的,但求你能多认识些字,知道些道理,以后也不怕吃亏跌倒。”
桑榆眼睛一亮,转念又想到读书是要交学费的。
古代学费不叫学费,叫束脩。城里的先生每年收的束脩不便宜,南湾村的先生是和阿爹同年科举的落地书生,受鼓励回乡开了私塾,只为能再教出一个学生来成为南湾村考出去的第二人。
只是可惜时至今日,再没出过第二个谈知世。
好在乡亲们也不求跃龙门,家里的儿子孙子能多认识几个字,进城卖粮的时候不被人骗了就行——要求这么低,本来灰心丧气不打算再教人读书的先生,最后还是打起精神来继续工作了。
看桑榆的神情,桑梓就知道,二娘这是又开始担心钱的事了。
阿爹阿娘都不是那么在意那些身外物的人,偏偏二娘越来越财迷,整日写写画画不知在记些什么。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翻开二娘写画的纸,才发觉这孩子竟然是在认认真真的记账。每一笔收支,都被她仔细地记录起来,直到这个时候桑梓才知道,她究竟有多努力地想让这个家越过越好。
“束脩的事你别担心,阿姊每天多绣会儿,一个月就能多绣出一件绣品来,到时候不就能多一笔钱,交束脩总是够了的。”
桑榆眼眶红了红,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趴在桑梓腿上撒娇道:“阿姊该当心眼睛才是。”
穿越过来三年,桑榆自问对这个世界还陌生得很,离了南湾村,她就寸步难行,连东南西北都辨认不能。可不管是王婶一家,还是里正家,所有人的好她都记在心里。更有相依为命的阿姊,一直在身边,因为彼此依赖,所以才能撑着跌跌撞撞地走到现在。
姊妹俩正一坐一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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