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 作者:奶油馅-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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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却又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你的多管闲事上。奉劝你一句,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乖一些,别多管闲事。”
桑榆闻言,却是弯了弯唇角,笑笑。
“她能自私这么多年,就不会有大方的时候。救她,你迟早会后悔的。”
桑榆却是对虞阗的话,置之不理,冷笑两声,丝毫不客气地直接往产房里闯。
门内顿时传来惊呼。
在古人眼中,产房是污秽的地方。像桑榆这样未出阁的小娘子,是绝对不允许进产房的,寻常人也不会往里头闯,生怕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桑梓都快昏过去了,可一听到阿琉惊呼桑榆的名字,登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她,挣扎道:“你进来做什么?是来看我怎么死的么!”
桑榆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桑榆在外头这么多年,还没给人接过生,冲进产房来,为的不过是想刺激桑梓,想让她别痛着痛着下意识地就神智不清起来。看她现在这样子,倒还有精神。
孩子已经生下了,只是因为在肚子里的时候脐带绕颈,皮肤看着有些青紫,紧紧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
大约是听见桑梓的喊声,门外突然传来问话:“小娘子,二夫人问娘子可是生了?”
阿芍动作快,不多会儿人就喊了过来。可这问话的声音分明是廖氏身边的侍娘。桑榆皱了皱眉,吩咐房中一侍娘出去回话。自己则接过襁褓中的孩子,走到桌边。
“你要把我孩子带到哪里去?”
桑梓身下还流着血,可自从桑榆进来后,眼睛就一刻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不晓得事情的侍娘婆子还以为她这是看到亲人,下意识地寻求慰藉。可桑榆心里清楚,她这是处处提防着自己,生怕抢走了这个辛苦生下来的孩子。
“二娘……阿姊……阿姊求你……你别把孩子带走!”桑梓的情绪有些失控,哭得肝肠寸断,身下的血还没止住,脸色渐渐发青。
“再哭就算孩子救回来了,你也没命再看他长大!”
桑榆气急,稳婆和侍娘们见她脸色不好,赶紧围住桑梓想方设法止血。那一边,阿琉白着脸紧紧追到桑榆身边,盯着她怀里脸色铁青的孩子,忍不住问道:“小……小娘子……还有救么?”
作者有话要说:桑榆说的那个用蛇壳,蝉壳还有头发烧灰对酒服用的方子,在书里写着,是用来治拟生须叟不救母子俱亡的方子。至于实际功效不知。古人的有些方子看着挺邪乎的= =
如果读者里有学中医,或者对中医有了解的姑娘,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请别介意。我并不十分懂中医,《黄帝内经》什么的,我看得一知半解,都只是当做资料使用。所用的一些方子,也大多是从资料中翻阅到的,真实功效不得而知。
尤其是一些美容美颜的方子,还请姑娘们不要擅自尝试。
第55章 沐皇恩(七)
小猫一般大的婴儿;被洗去血污后;看起来小小的缩成一团,整个过程中;连一丝嘤咛都未曾发出。
桑榆拧着眉头,将孩子放在桌上,解开襁褓。婴儿的身子还是暖的;软乎乎的,只是手指轻轻放在胸口的位置;却连呼吸的起伏都难以感受到。
阿琉眼眶里滚着泪:“小娘子……”
“不许哭!”桑榆头疼;轻轻抓着婴儿的两条小腿,倒着提了起来,却又在婴儿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两下,“你还是盼着他能缓过气来吧,毕竟,这可是个小郎君,阿姊日后唯一的依仗!”
阿琉有些愣。
方才娘子难产,孩子才生出来就发现脐带绕颈,所有人都忙着救人剪脐带,一时竟没人去看着这孩子究竟是男是女,就连身上的血污都是匆匆擦了几下,就把襁褓裹了起来。这回一听桑榆说是小郎君,阿琉顿时睁大了眼睛,大喊:“娘子!娘子!是位小郎君!”
她高兴地扑到床边,抓着桑梓的手,主仆二人热泪盈眶,似乎这一胎是个小郎君,日子便能苦尽甘来一般。
桑榆皱着眉头,见孩子仍旧没动静,担心是憋坏了,又重重拍了几下,思考要怎样给一个小猫似的婴儿做人工呼吸的时候,他突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明明那么瘦弱,可真哭起来,气势却有些惊人。
桑榆不由展颜一笑,把孩子重新包裹起来,抱在怀里哄了起来。
小郎君活过来了!
产房里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小婴孩的啼哭夹杂在其中,听起来竟是如此充满了生气。
桑榆抱着小外甥,看着小小的孩子充满活力的啼哭,心底莫名就软了。她亲眼看着这个孩子降生在世上,亲手将这个孩子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怎能没有别样的感情。
这感情,同桑梓无关,只是因为她怀里的这一团生命,降生得是那么特殊。
“让我看看孩子……”
血止住了,参汤也喂下了,桑梓的脸色渐渐好了一些,一听说儿子没事,当即就挣扎着要去抱孩子。阿琉有些无奈,看看桑梓,又看看桑榆,到底还是咬了咬唇,走过去恳求道:“小娘子……把小郎君给我吧。”
桑榆低头看她,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微微叹了口气,再不舍得,终究还是伸手让阿琉把孩子抱了过去:“孩子还小,别让她情绪太激动,伤着孩子了。”
她说完,抬头远远地看了一眼床上正欣喜若狂地看着孩子的桑梓,重重叹了一口声,转身走出产房。
产房外头,袁氏扶着廖氏站在那里,见桑榆从里头出来,下意识就往前走了两步。只见桑榆身上那件碧青色的袄裙上,沾了点点的红斑,胸前的衣襟上更是有水渍,袁氏立刻便明白过来里头到底是有多混乱。
“那孩子……”
“活着。”桑榆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眼睛紧紧盯着站在远处的虞阗,用他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重重道,“是个小郎君,是姐夫的嫡子!日后琅轩院里说一不二的主子!”
袁氏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给二郎听的,当下心里叹了口气,忙扭头吩咐阿恣去通知铺子里通知阿郎和大郎。
廖氏闭目,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等桑梓坐完月子,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
丁姨娘的孩子没了,她原本是想责难桑梓的,可桑梓这一胎生的是个儿子,秦氏的态度顿时有了转变,哪里还会像从前那样由着丁姨娘作法。不仅吩咐侍娘婆子好生伺候桑梓坐月子,更是将心有不甘教唆儿子半夜哭闹,折腾得小郎君夜不能寐的丁姨娘狠狠发落了一番。
丁姨娘越委屈,虞阗就愈发心疼她,转而对桑梓的态度就更加冰冷。
只是,自生了儿子后,桑梓似乎对丈夫真正的死心了,一心只想着好不容易出生的儿子,更是不管丈夫又有多久没进屋看望过自己一眼。
琅轩院里发生的这些那些事,桑榆如今半点打探的心思都没有。只是一直担心那猫团一般大的外甥身子不好,从单一清那顺了不少药丸,给他送去。
照看这个孩子的奶娘说,虽然看着瘦小,倒是好养活,吃了几天奶,就渐渐地肉乎了起来。以至于桑榆送的那些药丸,通通都收了起来,没给孩子吃下。
桑榆倒是不在意这些,除了药丸外,还从别处找来不少漂亮舒服的缎子,让阿琉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裳穿。
阿芍有时候都开玩笑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郎君是小娘子生的,都没见他亲爹亲娘有这么费心费力。
桑榆本就不求虞阗能为这个嫡子费点心。毕竟有丁姨娘在边上吹枕头风,就算是嫡子,他也不见得会动一动眼皮,稍微照看一下。
好在桑梓现在全心扑在这个孩子身上。要不是桑榆实在是看不下眼,某天夜里把还有几个外甥女从奶娘那儿接过来推进房去,只怕她都会为了儿子,把三个女儿忘在脑后。
这日起早,桑榆睁开眼醒来,坐在床头伸了个懒腰。
阿芍将窗户推开一小扇,外头立时就有雪花顺着缝隙飘了进来。她坐在床上,用被褥把自己团了起来:“阿芍,你将窗户开开!”
阿芍听话地将窗户打开,冷风裹着雪粒子吹进房间,桑榆打了个激灵,愈发地把自己往被褥里团:“这就下雪了?冷得都不想出门了,怎么办呢。”
阿芍被她惯得愈发胆大,如今已经会张牙舞爪往床上扑,作势要将她从被褥里拽出来。
“阿芍!”桑榆被她的手冰地又气又笑,在床上滚了滚,缩在角落里哼哼,“把窗关上吧,我看够了,冷死了!”
阿芍笑笑,连忙下床去关窗。回头又拿过挂在一旁的衣裳,要服侍桑榆洗漱更衣。
“娘子,今天还要出门么?”
“去。答应了师公要帮忙义诊的,总不好因为下雪就缩在房间里不动了。”桑榆擦了擦脸,张嘴说话的时候,哈出来的气都白茫茫的。
阿芍有些诧异:“这天气看起来,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兴许还会下大。”
桑榆头疼:“再大也得去。师公拗不过圣上,只得在太医署和尚药局都挂了名,如今在外头给百姓义诊,若是因为雪大就收拾收拾回家了,回头御史台的人直接一本参到圣上面前,可有得我们受了。”
正说着,房门被人拍响。
阿芍走过去开门:“这是怎么了?”
门外的人急道:“小娘子昨夜吩咐的马车,今早去看的时候,拉车的马病了,又吐又拉的,怕是动不了,其他的马车不是坏了,就是晚些要送郎君们……这可如何是好?”
桑榆撩开厚厚门帘从内室走了出来,见门口立着的是平日里负责安排出行马车的婆子,微微蹙眉:“当真一辆马车也调不出来了?”
“是,要不,我去问问,兴许六郎和十二郎能让小娘子乘一段路……不过看时辰,也差不多该走了,小娘子可是洗漱好了要出门?”
“十二郎今日沐休,这么早出门做什么?”桑榆招呼婆子进屋,立马有侍娘端着早膳进门,阿芍赶紧给她梳头。
婆子老实道:“小娘子怕是不知道,宋家娘子病了好些日子了,十二郎成天起早贪黑地往宋家去。”
桑榆愣了愣。
这事,她倒的确不知情。想来是十二郎暗地里偷偷进行,怕六哥又与他说教,而宋家那边显然也是有意隐瞒了这事。
可桑梓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桑梓了,十二郎又怎么还会是当年那个在南湾村同文虎哥一道,玩得丝毫没有形象的小郎君。桑榆闭闭眼,决定当做不知道。
出门的时候,虞家门外只听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把式正搓着手哈气,见桑榆低着头出来,忙下马车行礼:“小娘子大雪天的,这是要出门去呐?”
桑榆看了他的马车一眼,问道:“这马车是要送哪位郎君?”
“是六郎的。”
“往哪儿去?”
“说是要去城南。”
桑榆垂眸想想,转首正要吩咐阿芍去找阿祁问问能否蹭马车,不想,一转头,就瞧见正从不远处缓步走来的主仆二人。
从门后到马车边上还有一段距离,桑榆站定不动,大大方方地向虞闻敛衽低声道:“六哥。”她还记得收在梳妆盒里的那一柄玉梳背,耳朵微烫。
年轻郎君穿着宝蓝色直缀,衣上的纹样精致秀美,腰间系着墨色腰带,边上掉一下一块玉饰,身上还披着黑色披风,一眼看去,只觉得他清浅的面庞上带了几分笑意,俊逸非常。
“同六哥要这么客气做什么。”虞闻笑了笑,抬手摸摸桑榆的发顶。
桑榆抬起头,看着他。
这个男人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举手投足间都十分的沉稳,即便是就这样站着,也永远笔直着腰背,如青松,不弯不曲。
“六哥的马车方便载我一程吗?”
虞闻一怔,随即笑了笑,颔首道:“上车吧,外头冷,别冻着了。”
他不问桑榆平日里经常用的那辆马车为何不在,也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