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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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出了眼泪。这就是一出完整的戏啊!针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对比后来那些王子们血战厮杀的大戏,这也许不算什么。可无情与血腥却是一样的。
无辜的豆香只是个随机挑选出来的牺牲品,居然逃出命来,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更可怜的是,她没有死掉、侥幸活着的意义,却似乎就是一次次的向包括我在内的人讲述这个故事。有人因此受辱,绝不仅仅是豆香。
豆香看着我,等我笑够。可我的笑最后变成了流泪。我果然是爱哭爱笑。
她有些惊讶了,“王妃?”
“别理我。”
“可王爷还在外面等你出去。”豆香说。
是的,那个黑家伙一定还站在外面。他现在不是十二岁,他已经二十岁了!可对女性身体的好奇和畏惧却都永远停在了十二岁。
“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我小心的打问,“若是觉得累就多歇歇,那些衣服没什么要紧,你不用太赶了。”我突然觉得很内疚。她显然是因为伤痛,才这样佝偻着。她才二十四岁。本该是女子最美好青春的年华,她却被放逐到了这大宅的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把自己埋在了大堆的针线衣料当中。女人该有的,她已经没有了。难怪秦妈他们都说这王府里没有年轻女子!
“王妃不用挂念,我愿意做事。”
我突然觉得她的性格在某一点上与我也是一样的,她其实是被黑蝙蝠拖累至此,完全可以在这个王府里颐养天年了,黑蝙蝠不会亏待她的。但她大约也是闲不住的。既然如此,我多说何益!
屋子外面是一个绚烂的世界,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稀稀疏疏的几朵白云,慢悠悠的在蓝天上飘着。夏日的暖风吹过,我站了一会儿,觉得身子也慢慢暖起来。
他仍然在那个小径边等着,站在大树的阴影里。旁边老榆树上有一只布谷鸟,布谷布谷叫了两声后飞走了。
我呆立着,远远与他对视,却不知该如何迈开自己的腿。他肯定并不需要我的可怜与安慰。他也肯定不会来给我安慰和道歉。更何况有许多事,和我原先的想法不一样了。所面临的处境,面对的人都不一样了。
我得好好想想。
我转了身,向旁边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折去。这条小路掩映在大片的原始树林中。非常的幽静。我以前早就注意到了。但秦妈他们总是不愿意我到后山这边来,所以我从来都没来过。我走得很慢,大口的呼吸山中的新鲜空气。
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等我回头。我的手腕处便感到一紧。“你,你要干什么?”
我一下定住了,呆呆看向握住我手腕的大手。疼!他非得每次都这么用力的弄伤我吗?那只大手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指关节一只只的放松,向后退,退到我的袖口处,再一根根的慢慢收紧,把我的衣袖紧紧的握住了。
“你想干什么?”他又问。
“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不许去后山。”
“为什么?!”
“那边都是悬崖。”
“你不会以为我想跳崖吧?”我转了身,挑了眉看他。
他用全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终于,他慢慢松了手,那又大手又藏到袖子里去了。我感觉得到,他在放松,又回到了那种微冷而疏远惮度。
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他也沉默着,似乎很习惯,只垂了眼如老僧入定。
四周是浓密的树林,有小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我们两个居然就这样如两个傻子般相对。
我记得娘曾向我描述他:“是个漂亮的孩子。”我猜他那时在宫中一定很抢眼。便是今天,他戴了面具,也可以看出他身上天生带有那种挺拔俊美的风姿。这样的男孩,当年在宫中,一定是非常抢眼也非常招嫉。
“我……”我先开了口。
“你不该打扰豆香的生活。”他抢着说。
“我有权知道与我有关的一切事情。”
“豆香与你无关。”
“因为你,她与我有关。”我坚定地说。
第46章原谅
他似乎有些发呆,既而眯起了眼,若有所思的琢磨我。
“你运气不好,”他说,“和我搅到了一起。”
“啊啊啊,和运气没什么关系。”我胡乱的摆着手,“我是自己愿意的。你也不是多么糟糕。我是说,你在长安街市上骑马走过的样子还是很帅的。”我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安慰。“若是脾气能好点,那就更好了。当然,这个也不能全怪你,童年什么的,最需要呵护,不然就会留下终身的阴影。唉呀,这个要靠以后慢慢化解,急不得,我可以理解。人家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有时间多看看人家民间夫妇的生活,这世上总有很多正常平凡的人活得好好。多看看多学学……”我想了一下,“咦?这些东西现在有地方学吗?”我问他。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起这时代好像没有心理医生和互联网,“好吧,不管他,”我挥挥手,“我这人一向心软好说话,但你以后不许欺负我。”我说,“你若答应再也不欺负我,我便原谅你昨天……”
“我没有要你原谅。”他说。
我一下子呆住了。刚才滔滔不绝语无伦次的一翻话,全白说了。
他低头府视我,视线正好与我抬起的眼眸撞上。
“我也很想欺负你。”他说这话的口气怪怪的,可他看着我的目光却很柔和,“才不管你会不会原谅我。”
我呆呆的看他,他说他要欺负我!
“我说过你运气不好,以前我大多数时候都得压抑自己,现在……”他没有说下去。我也一头雾水。
“我已经很克制了。”他说,“也许我真的该试试的。”
他突然伸出了大手。
我有点害怕,悄悄瞥着他的动向。他的手在半空中突然停顿了一下,放慢了速度。缓缓探向我的脸颊。我没动。
他的手轻轻抚上来,先是大拇指,在我的脸上轻轻的刮过,接着是掌轩了上来,轻轻的摩挲着我脸上的肌肤。他的手有些粗糙,弄得我痒痒的。他的大拇指又不安份的掠过我的鼻翼,我的唇角。我垂下眼睑不好意思看他。结果他的手不懂事的又来逗弄我的眼睫毛。
“你为什么那么爱哭?”他问。
我不解,抬了眼。
“而且还哭得那么难看。”
他的大拇指在我眼下用了点力抹了两下,我想起刚才在豆香那里,我又哭过了,大约是有泪痕。
“别的女子哭,都拿个手帕揾泪。”他怪笑了一下,“那样显得娇弱些,也可作为遮挡。谁像你这样咧了大嘴边号啕边叨叨,用手背、袖口在脸上乱抹!”
我是那样的形象?
“你一哭起来很破坏我的情绪。不哭的时候又在人。”
这也怪我?
他的大拇指游上了我的鼻头,“可你这个样子很像一个人,我其实很喜欢。”
又是他那个心爱的姑娘吗?
“可每当我以为你能够代替她的时候,又总有人提醒我:你不是她!”
我的确不是那个他曾经想要珍惜的女子。
“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可以欺负一下的女子,可你又偏偏在我心里分成了两个形象。”
两个形象我明明只有一个,不管哭还是笑,这都是我!是不是你自己精神分裂啊!
“你要是真的和他们完全无关就好了,”他又说,“可惜你又恰恰是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我不要你的原谅,谁让你做为他们和我的某种联系,嫁给我了。”
是,我嫁给他了,可是……
“我要把两个你并成一个人。不管别人怎么说”
你醒醒啊,我本来就是一个啊!我真想狠狠地摇醒他。
“我以后不喝酒了。”他说。
我呆了呆,高兴起来,“真的?那太好了,喝酒本就不该过量,若是管不住自己,最好就滴酒不沾。这样对自己身体也有好处。当然,若能有所节制,稍微喝一点,其实也没事……”我终于插上话了。一口气又说了好多。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待我话音停下,“喝酒确实太误人误事。喝了酒看什么都是双影的。待酒醒时一看,原来还是那一个。”
“那就真的不能喝了,看人都看出双影来,是要出大事的!”
“不喝了。”他说得坚决。
这也算是一种保证吧?我抓住他的袖子,得寸进尺。“那,我们以后也不要天天吃肉末了,我们改吃大块肉吧。”
他的手指一弯,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随你。”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已经转了身,“提醒我了,你还没吃早饭,我也觉得饿了,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说。”
我本就抓着他的衣袖,此时依然没有放手,跟在他身后,“可是,我正想问你,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和宫中有关吗?”
“自然,不然能是什么?”
“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能开解。”
“我已经自己开解了。”
“可究竟是什么事呢?”我摇他的袖子。
“和你有关。”
“我?我怎么了?”
“对了,过几天太后生辰,说是要摆宴,说不定又会叫你入宫,你准备一下吧。”他已经岔开了话题。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已经嫁给我了,我不在乎你是谁。”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黑蝙蝠之间,似乎并没有因为那天的事变得疏远,恰恰相反,似乎反倒亲密了些。
但我心里清楚,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简单。
那天晚上,我一个躲在房间里,查了好久的大景王朝的史书,终于找到了秦妈提起的那个“颖妃”。这个封号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在开元元年,太祖册封后妃时,众多后妃中的一个。我之所以断定这就是我要找的人,是因为看到了“陈贵妃颖”几个字,整个书中妃嫔,其它再无人用过那个颖字。那么她应该姓陈,名颖。我要找的定然就是这个人了。
书上没有记载她的死,而且出身未详,她和其它许多没有记载死亡的妃嫔一样,悄无声息的被那个黑暗的宫殿吞噬了。陈,很普通的一个姓,我想姓陈的很多,但能封为贵妃,一定是有过人之处。
所有的记载太简单,让人查不到事情的原由。此事还得再放放。
我也看到了我的姨妈窦氏,那时是个昭仪。
太后的生日日渐逼近。黑蝙蝠看上去对此并不上心,赈灾的事已经接近尾声。他又接手了治河的事。想乘着夏季枯水季节,疏通几条重要的河道。而我整日埋在书堆里,东翻西找。
秦妈见我们都不着急,少不了要提醒我为太后准备生日礼物的事。
我一笑置之。
“难不成你要烧盘好菜呈上”秦妈问。
“那怎么行,送熟食很容易弄出是非来。”我说,“秦妈你别急,我自有打算。”
太后生辰那日,一干命妇贤媛一早就候在太极门外。等待着里边内侍传谕后,大家列队进内宫贺寿。我因宁王妃的身份,自然排在所有命妇中的第一个。
秦妈小声在一旁提醒我,等一下进去时,走路走得慢些。免得后面一大队人跟不上我。
我偷偷笑了。秦妈还真了解我。
紧贴着我站着的命妇,是个中年妇人,穿了一身的凤冠霞帔,此时正拿眼角冷冷的扫视我。我知道她是梅相夫人,梅小姐的娘亲。
本来太后已经说好,今年的寿诞只是稍稍庆贺一下,所以今天只请不多几位贵戚摆个家宴。既说好是家宴,本不必穿得如此隆重。但,梅夫人偏要做此打扮,肯定是事出有因。这我也不觉得奇怪。我就料到,今日这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