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歌-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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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长剑隔开了他的肚皮,连一具尸体也不放过。
血水沿着剑刃,沿着父亲的尸体流到地面,强烈的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一瞬间,我忘记自己学过的所有本领,忘记这十年来支撑我活下去的目标,忘记了这个女人是我的娘,而她杀死的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落荒而逃,第一次为了逃离她的残忍,而这一次,我要逃离有她的世界。
私自离山,乃蜀山大罪,我被关进荧惑窟中悔过。
被厚重的锁链束缚着,灼热的火焰像要撕裂我的身体,我却已经不知道疼痛为何。
很想就这么死去,真的,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我的生存,被所有人厌恶。
当感觉到眼泪流出时,它已被高温蒸干。
被师兄弟嘲笑的时候,被师父责罚的时候,练功受伤的时候,与妖怪争斗失败的时候……我从没有哭过,一生唯一的两次眼泪,都为她流尽了,她的决绝就像这冥火窟的火焰,将我对她所有爱,连同我的泪水,灼烧殆尽。
师兄弟们说的没有错,所有的妖,都该死,他们最爱毁去人们珍爱的东西,他们自私,残忍,他们根本不会去在乎别人的感受,根本不会。
他们只会将人迷惑在自己的脚下,向他们乞求,对着他们流泪,然后再笑着践踏别人的尊严,残忍地夺取别人的生命,轻松地毁掉他人的生活。
妖,都该死。
就让我这个被她创造出来的怪物,亲手了结她的罪孽。
现在开始,云彻再不会笑,再不会哭。
又是十年,自从那个被称作“娘亲”的人将我送到蜀山,这里再也没有下过雪。
记忆力那片纯白的,染着鲜红的天地,似乎已经离我很远了。
这些年来,我将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修炼当中,师父常年在外,便由掌门亲自教授。
往日师兄弟投来的不屑的目光,有的换做了恐惧,有的换做了崇敬。
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就是凭我这身本领,杀光所有的妖物,杀死那些专门毁灭别人幸福的妖怪。
真正要离开蜀山的那一天,我问掌门,究竟什么才是正道。
他却回答了我另一番话,“那你又是怎样定义罪恶?如果将妖魔定义为罪恶,那么斩妖除魔就是你的正道,如果将罪恶定义为妖魔,那么拯救罪恶才是你的正道。”
这句话,我一直没有明白。
我看着她,二十年来从未变化的容颜,原来可以这么平静。本以为自己或许会挣扎一二,或许会犹豫,但当我拔出剑的那一刻,满心只有对她血的渴望。
杀死她,也许我就能解脱了,摆脱每晚噩梦中父亲向我伸来的血淋淋的手掌,摆脱夜夜梦境中看到她残忍离去的侧脸。
师父曾在她所居住的万狐山设下禁忌,她本可以躲在里面不出来,无论是因为后悔了,还是愧疚,她自己走出万狐山对着我流下眼泪的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不可以仁慈不可以心软,妖,总是用这样的面庞欺骗你。
当长剑刺穿她的胸膛时,她竟然认命似的对我笑了,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笑着对我说:“彻儿,是不是又要听娘唱歌了?”
我以为一切或许就会这样结束,但当那只长的很漂亮的小狐狸冲出万狐山的禁忌时,她却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她费尽全力震断插在胸口的剑,使出浑身解数阻挡我去伤害那个小狐狸。
在我受伤的时候,跪下来求她的时候,为她落泪的时候,她从未表现出一丝的心疼甚至怜悯,却为了同样一只妖精如此惊慌失措。
我将剑指向那个想要保护妖怪的傻小子,并没想到师父会出现。
“当年紫竹一意孤行嫁给你父亲,可是当他知道紫竹是狐妖,不仅仅抛弃她另娶妻室,更是要寻人设法杀害你们,将你们两个他人生中的污点彻底去除。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保护你这个‘半妖’不受伤害的地方是哪里。紫竹一直爱着那个人,即使那个人再怎么想伤害她,她都从未责怪过。直到十年前,学艺未精的你竟然偷偷跑下山去找她,你父亲派出寻找你的人发现了你的踪迹……紫竹亲手杀死她深爱的人,只是因为那个人想要伤害,她最疼惜的孩子。”
当师父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笑他的谎言太不够高明,还是该追悔不已。
师父,现在告诉我这些,你觉得我真的可以承受么。
我是靠什么活下来,是恨,是不甘,是骂我是怪物的人吐在脸上的口水,是每次受伤时故意撕开伤口的疼痛。
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身体的痛,根本不算什么。
一颗真心被践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再也没有可能恢复原本的鲜活。
灰尘,只会随着时间,越积越多,多到成了污垢,直到哪天你想拭去,才发现它成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师父,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说吧。”
“十年前,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那只会让她,欠你更多。”
“知道了。”
我笑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尽情地笑,嘲笑她的自以为是,嘲笑她自认为伟大的爱。什么都不会变的是她给我带来的痛苦和黑暗,即使她一直是爱我的,我也再也没有气力,去爱她了,如果有爱,就会万劫不复,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你们都活着,活着好了,什么正道都已经和我无关。
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狗屁。
陪伴我二十年的仙剑“清泉”,渐渐失去原型,化为通体漆黑的短刀。
连清泉也……那你以后,就叫做忘川吧。
“紫竹并不想你变成这样。”
“与她何干?”
“成仙入魔,只在你一念之间。”
“又与你何干?”
仙也好,魔也好,怪物也罢,我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个。
如果爱带来的只是痛苦,我宁可安心地活下去。
现在的我,只想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考验,青潭夏九幽
“倒霉鬼的师父是……君莫离……”
初离眨巴这眼睛,方从云彻的过去中抽身,紫竹是他娘就很令自己震惊了,君莫离还是他师父,这……
回到地面,依旧是白雪皑皑的银色世界,云彻却没有同她一起回来。
初离将那些想不通的问题按老办法先抛到脑后,问身边的白蛇,“他怎么才能出来?”
白蛇狡黠一笑,贴近初离的脸,“除非他愿意重新相信爱,他的心就还是热的,这片雪地,只收留冰冷的东西。”白蛇的笑那么不真实,初离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呆在这么冷的地方?”
“嗯?”也许没有想到初离会这么问,白蛇的笑容有些僵硬,甩过脸去,“因为一个约定……和一支歌。”
雪花落在初离的脸颊,她抬起手,拂到一半却顿了下了,“你可不可以把开始的那支歌再哼一遍?”
白蛇疑惑地看着初离,却没有拒绝地哼唱起来。
悠扬的曲调在雪地中传播开来,初离细细听着,双眼渐渐亮了起来,嘴角完成一个美妙的弧度。
“不对不对,分明不是这样唱的。”
不顾彻骨的严寒,初离忽地坐到雪地中,闭了眼睛,哼起了白蛇方才哼的调子,一边用手打起拍子。
“嗒……嗒嗒嗒……”
同样的曲调,初离似乎将它带到了一个更美好的境界,白蛇愣了片刻,却释然地笑了,学着初离闭上双眼,静静聆听。
耳边,白雪静静地飘落,擦过发髻时,有的被脸颊的温度融化,有的温柔地飘落在两肩;寂静的世界,就像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呼唤,欢乐的、悲伤的,却是不孤单的;一声一声有节奏的拍打,如同心跳的声音,带着渐渐逝去的气息,找寻冰冷中的温暖。
白雪中,一双眼睛慢慢睁开。
“嘭”的一声,云彻从雪地中一跃而起,初离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将短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谁教的你!”
云彻的脸色铁青,怒气冲冲的模样和平日里的淡漠大相径庭,初离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问那条白蛇。”
“谁教你如此打的拍子!”云彻换了个方式问。
“一个朋友。”
再想问她那个朋友是谁,初离却先打断他,“你想问她是谁吗?”
手心一松,云彻放下了刀,竟哈哈大笑起来。
初离也笨拙地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跟着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白蛇看得有些茫然,撩起额头的青丝,微微叹气,“呵呵呵,果真是老了么,奴家都不知道你们在笑什么。”
初离对着她做了个鬼脸,“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
“自然记得……只不过,他没关系么?”
白蛇指着初离身侧的云彻,他已经不仅仅是笑了,直接将贴身的黑刀扔在地上,自己也索性做了下来,笑得让白蛇听着也有些发寒,当白蛇捂起耳朵想阻止的时候,他却自己停止了笑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初离看着他,“哎,本大仙可是救了你的命。”
云彻举起忘川递到初离跟前,“我不欠你,这命,现在拿去。”
“你这人真是……”真是有病。
初离打量着这个男人,能为了一支歌求生,他的心里,应该还是有在意的东西吧?
云彻仰起额头,对上初离的目光,小狐狸眨了眨眼,掩饰地微笑,生怕他看出她的想法。
她伸出一只手,吞吞吐吐道:“看在本大仙……啊,看在小妖救你一命的份儿上,可不可以先把玉佩还……”
“免谈。”
云彻一刹那地迟疑,旋即拿起忘川站直身子,目光从她身上一划而过。
半蹲着的初离顿时石化,脸色由红变青,咬了咬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收起伸出的手。
“快把东西还给我!!”
南血镇,梦之殿。
横在流孤面前的,是三个巨大的红色漩涡。
方踏入这座宫殿时,便见一棕发女子睡在大殿中央——宫殿内从地面到屋檐都漆成黑色,只有沉睡的女子手旁的一只红烛维持淡淡的光亮——再说这女子,只穿着薄薄的一件白色长衫,仔细看来,头发披散着竟直至脚环,微弱的烛光映着她温婉却苍白的脸,如同死婴。
见红袖只抱胸看着此人,流孤便想走向前询问一二,“姑娘”二字还未出口,地上的人儿忽地抬起一只手臂,指向空中,双目依然是紧闭的。
抬头一看,却是刚刚才出现地与魔界之门无比相似的三个红色漩涡。
棕发女子缓缓放下手,双唇并未开启,红袖与流孤二人耳边却响起一个低沉的女子的声音。
“三选一。”
流孤不明所以,看向红袖,她却死死看着那三个一模一样的漩涡,语气平淡,“每座魔煞殿都会设置一个考验,只有通过的人才能进入下一个宫殿,即使是圣魔大人也不可例外。魔界以北为尊,因此没有任何人可以逃避北六殿的考验直接到达混沌塔殿,当然,若有魔煞护送又是另一回事。南六殿则不同,无论有多少人想要通过,只要同行的其中一人接受考验并成功,全体都可进入下一宫殿。至于接受考验的人多是由宫殿的阵法自动选出,考验的内容,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你不是魔界之人么?”
“谁说魔界之人就必须闯过魔煞十三殿。”
“那……它选了谁?”
红袖不吱声,平静的眼中随着漩涡里场景的变化开始产生波动,好半饷才说,“是我。”
巨大漩涡渐渐变作三个巨大屏幕,每个屏幕都展现着不同的画面:第一幅是一座漆黑的水牢,第二幅似乎在一片荒地之中,而第三幅描绘的却是一场气势汹汹的大火。
流孤试图将这些陌生的画面同“梦”相联系,红袖却呼吸紧促起来,额头竟是渗出汗水。荆欲上前,她却退了两步,流孤便也立在原地不再动弹。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