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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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流霜挣扎着起身,痛得全身都在颤抖,却极为硬气的一声不吭。
无翳公子清狂冷然的目光停留在那一闪而过的伤痕上——那好似被烟火烙铁所伤
无论是太后之尊,还是天门三宗的宗主,以她的身份,都不该受过这等**……
这个念头从他心头一闪而过,却不及细想。
此时太后已然整理好衣袍,面容恢复泰然,眼波流转之间,却是迷惑人心的魅华,“我答应把怀熙的性命赔你,但……并非是现在。”
“理由”
无翳公子眼中浮起残酷的兴味。
“这个人,我目前还有用。”
太后居然是嫣然笑着的,那般皎美如月的丽容,易喜易嗔的黑眸,仿佛是在倾吐着爱意,口中说出的,却是最残酷离奇的话语。
“你要留他多久?”
“直到三个月后。”
听到这等干脆利落的回答,无翳公子眼中闪过深沉笑意,“哦……三个月?”
他似乎是在问对方,又似在喃喃自语,不等太后回答,他展开折扇,遮住唇边诡异笑纹,“三个月不算太久,我可以等。”
蜃华迷离,他所有的神情都遮掩在面具之后,只有唇边那抹笑意,即使折扇半挡,却仍显得森然冰凛。
那是志在必得的杀意
啪的一声,他合上了纸扇,朝着太后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那么,我便静等三个月后。”
不待她回答,他哈哈大笑,随即袖一扬,身微动,银白羽氅翩然飞空,整个人竟转身而去
笑声震得门窗瞬间齐齐大开,躲闪在各自屋里的宫人宦官们,都胆战心惊的看着那个华丽而可怕的身影缓缓远去,吓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战。
无翳公子飘然而去,并未化光消失,而是一个人独自在寂静深宫的巷道之中缓缓而行。
远处的宫灯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拖曳得深暗,无法看清的脸上,那一双浓若点漆的眼眸微微弯起,露出让人胆战心惊的神秘笑意——
“三个月吗?”
他喃喃低笑道:“你下的这一期限,不过是迷惑人心的又一个骗局而已。”
“事实上,就在这三天之内,你就要动手了”
他哈哈一笑,随即却在深巷之中站定,头也不回的扬声道:“夜深露重,却劳动美人一路默默跟随,本座实在是过意不去”
“果然瞒不过无翳公子的耳目。”
浅语嫣然之间,有纤瘦而窈窕的身影从他身后的深巷阴影里缓缓出现。
一身纯然之黑,蒙面之巾却蜿蜒着翡绿绣纹,光泽熠熠,好似闪着妖魅的咒文。
暗夜的宫灯浮光照在少女面上,双眸宛如水银一般明幽。
“原来是青鸾姑娘……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少主?”
无翳公子背对着她,漫不经心的站着,把玩着手中纸扇。
“公子真是太过客套了——方才,连我师尊的性命都在你股掌之中,更何况是我这一介弱女?你唤我一声青鸾,我便该受宠若惊了。”
轻声笑语,乘夜色潜随着来的青鸾,比起平时的冷然静默,却是多了一种狡狯迷离之美。
“哈……你这番话,却是小看你师尊的能为了——我之术法虽然胜她一筹,但真要取她性命,却也是鱼死网破之势,她方才在我手中输得凄惨,乃是她故意示弱而已。”
无翳公子面色如常,所说的真相,却是让人倒抽一口冷气。
“刻意的示弱,被我数次重重侮辱却仍能按捺住怒气,梦宗主的气度和胸襟,实在是非凡过人”
“呵……原来,我师尊的计划,早已被你看穿了。”
青鸾惊讶而笑,一步一步的,朝着无翳公子走近——暗夜之中,她的气息宛如沉渊之昙,丝丝脉脉染入耳边,刻入心间。
“无翳公子,你大概是这个世上,眼睛最利的人了。”
明明是在抱怨讽刺,她却吐气如兰的在耳边低笑,似乎所说的是世上最惊奇的赞扬。
无翳公子侧过脸来,幽深黑瞳之中映出她的身影——他捏住她的下颌,轻轻的,却又无比强势的抬起,“这话真是赞缪了,我实在不敢当——别人不说,起码……青鸾姑娘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就丝毫不能看透。”
“我吗?”
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暗夜里,两人眼神交缠,看似暧昧旖旎,却是各怀心思的探究与猜疑——
“我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了……比起我的师尊,我要的更少……”
她终于凑在无翳公子耳边低喃,随意又而又甜蜜的笑了起来。
暗夜里奔波忙碌的人,并非只有无翳公子一人。
静阁之中,昭元帝看完手中一份秘报,将它扔在桌上,冷哼道:“动作越来越大了,真以为朕不能发觉吗?”
左相眼中的冷意更为凝重,“想不到,这么多世族门阀也不安分,居然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朝廷当初对他们宽仁,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要搞风搅雨”
“朕再怎么优待,也不能给予他们十几年前呼风唤雨的种种特权——盐引、铸钱等等,今后起都不会由地方豪强任意主宰”
昭元帝断然道:“这次他们有所动作也好,正好能看清各方的真实面目和手腕”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一阵晕眩,浑身血液都好似失去控制,整个人摇晃了一下,随即竟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繁华着锦齐省亲
“皇上”
左相一楞之下,顿时急怒交加,他趋步冲上前去,将人扶起。
压制住胸中焦灼,他一探昭元帝的脉息,面色却变为惨白铁青——脉搏十分微弱,几乎已摸不到了
只听咣当一声,瓷盏落地的声音震得人身上一颤,回头看时,却是进来伺奉茶水的宫女偶然撞见这一幕,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僵得手中漆盘都摔落在地。
左相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微一弹指,一道指风袭去,顿时见血封喉,一着毙命。
宫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便软绵绵的倒地了。
不能让此事传扬出去
他心念一转,随即听到外间有人问道:“万岁有什么吩咐?”
左相的声音,一如往常一般镇定无波,“无事,万岁与我正在议事,你们退下吧”
窗外静默了片刻,似乎有人犹豫了一下,却听左相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们连我也不放心,要进来查验一下吗?”
“左相大人恕罪……”
从人们略显慌乱的道歉,随后衣袍摩挲的声音渐渐远去,静阁之中恢复了平静。
左相将昭元帝扶上了长榻,心头一片昏乱,险些踉跄一交——皇帝这一晕,竟让他心头空落落的,仿佛没了主心骨一般。
无论如何杀伐决断,他所有的权势和自信,都是出自皇权。
如果皇帝有个万一……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断然道:“不,我绝不会让此事情发生”
他咬牙低声说道,银白长发垂落在发冠之侧,仿佛一只暗夜里蛰伏的银狼,正在因疼痛不甘而嘶吼着
翌日黄昏,昭元帝终于还是醒来了,左相松一口气,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惊恐之中——皇帝的脉搏,居然仍是微弱得摸不出来,他的肌肤血肉,也是冰冷毫无温度
好似一具行走的僵冷尸体……这个想象让左相打了个寒战,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这并非什么怪病或是奇毒”
对医学浸润良久的左相,勃然大怒道:“此乃妖术所致”
说到妖术两字,他眉心阴霾更盛,微一楞神,随即又冷哼道:“国师何在?”
昭元帝站起身来,仿佛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奇冷,“我已派人前去延请。”
话音未落,却听支呀一声,一个人有些鬼祟的探头进来。
“薛汶,国师那边怎么说?”
未等昭元帝开口,左相蓦然起身问道。
薛汶苦着一张脸,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他究竟怎样说?”
左相再也压制不住心头躁火,厉声喝问道。
“国师他……”薛汶被他这一声吓得浑身一抖,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国师他不在。”
“不在?”
这一声惊问,却是出自昭元帝之口。
“是,他那个贴身女侍甄儿说,她家主人已然失踪多日。”
什么?
无翳公子失踪?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昭元帝与国师换了个眼色,沉声问道。
“大概是,从七日前,国师便行踪不明。”
七日前
那不就是……盛宴之上刺客行刺的日子么
昭元帝越发觉得此事迷雾重重。
此时左相定了定神,却是恢复了冷静,他眼中冷光一闪,低声道:“昨夜太后寝宫也很不太平……“
他于是娓娓将昨夜之事说了——半夜三更闹得长乐宫上下震动,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接到了秘报,只是恰逢昭元帝无故昏迷,此事便不及细查。
昭元帝静静听了,神色仍是不变,“也就是说,失踪多日的国师,却于昨夜闯入太后寝宫,而且气势汹汹,去意不善?”
左相眼中闪过晶莹复杂的光芒,既是解气,又是讥讽的说道:“太后本就是术者妖人,这次惹上更为傲慢凶残的无翳公子,只怕在他手上讨不了好”
他冷笑了一声,眉头却皱得更紧,“无翳公子神出鬼没,究竟是去了哪里——此人的心思,很难以常理开揣度,他应该知道万岁中了莫名术法,却到现在也不露面,究竟是打着什么念头?”
“你说谁打什么念头啊?”
活泼俏皮的笑声宛如天籁,又似玉蝶振翅的轻吟,突兀在门外响起。
左相悚然一惊,随后又是暗怒——是谁,竟悄无声息出现在咫尺之间?
只听碰的一声,来人将静阁的檀木正门推了大开,随后轻快的跃上一步,只将一张易喜易嗔的小脸露了出来,笑眼盈盈的看向三人。
“是你”
左相先是一楞,随即很是不悦的沉下脸来,“贤妃娘娘,你这样成何体统?”
薛汶回过头去,才看了一眼,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见丹离着一件缠枝莲纹的冰蓝襦裙,上披雪色半臂,腰间一条浅朱缎结,衬得小脸玉雪可爱——唯一的笑点,在于她插了满头满鬓的珠玉钗饰,简直是危颤颤抖动不已,刺得人睁不开眼。
“你这是什么打扮,唱大戏呢?”
昭元帝在一旁看了,立刻黑了脸,沉声斥道,“把那只点翠九凤重钗取下来,还有那猫眼石步摇——你这是要晃花我的眼不成?”
左相简直想揉眉头叹气了——这个紧要关头,你还有闲心指点她如何打扮
为避免被珠光宝气刺痛了眼,他微微侧过脸去,直截了当的问出了最关键之处,“贤妃娘娘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好似没听出他话中的驱离之意,丹离仍是没心没肺的笑弯了眼,一步一跳的到了昭元帝跟前,微微嘟起朱唇抱怨道:“自从封我做了这个闲妃,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这……简直是恃宠而娇
左相眼光更为冷峻不耐,昭元帝皱了皱眉头,却终究狠不下心来斥责,他的声调,在其余两人听来,竟是罕见的温柔细心,“朕这一阵有事要商议,你若是无聊,可以跟宫女去学着玩投壶或是莳花。”
“那些都太无聊了——”
丹离居然一口否定,一旁满怀八卦之心偷听的薛汶顿时目瞪口呆:居然有女人敢这么对当今圣上说话
没等他反应过来,丹离笑吟吟的说道:“好在有这次省亲可以玩,这几天不会无聊了。”
“省亲?”
昭元帝一楞,随即冷下了脸,“宫中后妃,无昭令不得随意离宫省亲,你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呀……我可没自作主张这是太后娘娘给所有宫妃的懿旨”
丹离一句娇嗔,让所有人都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