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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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着奇异熏香的罗袖,却隐约带出鲜血的气息,呛得人胸口发闷。
等熙王回过神来时,那锦绣霓彩的紫色身影,已在夜风中疾奔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景了。
“见了本王,居然吓成这样吗——我先前还以为是只别有风味的小辣椒来着。”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道,心中虽有些觉得不妥,却也未及深思。
颜梓面沉若铁,怒睁的眼中还带着血丝,他双臂一挣,甩开扶持他左右的手下兵将,冷喝道:“熙王,你敢再对昭仪娘娘无礼——”
“那你就要如何?”
熙王冷笑着截断了他的话,肆无忌惮的挑高唇角,“这么狼狈的处境,还不忘做我皇兄的忠犬,对我汪汪两声应景吗?”
“可惜啊,你自己本领不济,看样子是讨不到肉骨头做奖赏了。”
他哈哈大笑,随即啪的一声阖了纸扇,转身潇洒而去。
颜梓死死瞪住他离去的身影,恨得将一口钢牙咬出血来——他朝地上呸的吐了一口血水,双拳握得咔咔直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见他恨得眼神发直,怕他一时想不开,连忙劝道:“颜将军,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的话被颜梓挥手止住了。
面色黎黑的将军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以嘶哑低沉的声音狠狠道:“杀师之仇,今日之辱,颜某永生不忘——这笔帐,一定要讨回来!”
宫墙历历,曲折回环,丹离疾步而奔,任凭夜风在耳边肆意呼啸。
胸中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瞬息之间便可焚尽全身,甚至将这天地万物都席卷吞噬!
凌乱的黑发将额头与双眼都遮没——原本清明的眼中倒影出血色月华!
方才,只要一伸手……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凶手化为齑粉!
深深的攥紧了手掌,好似掌心里还是那人渣的血肉脉动……血管里每一滴血都在喷涌,喷涌成炽热的熔岩!
然而这激越的炽火,终究被一层唤作“理智”的白冰包裹着,压制着,回窜在血管里,不甘的咆哮着,燃起她每一寸的苦痛。
仿佛感受到情绪的极度不稳,她神念中蕴含的术法之力,无形暴走于周身穴窍之间,仿佛有灼亮的电光不断从她身上飞散而出,她的双瞳之中,玄金二道光芒闪烁不定,明暗不定,好似陷入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境界!
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苦痛,她一个踉跄,随即吐出一口无色氤氲的心头精血,这才停住了脚步。
这一口精血吐出,九转琉璃决的阴阳二气,肆意流窜于心脉的劲头才略见缓和下来,丹离默然吐纳片刻,终于颓然靠倒在身后的宫墙上。
这一次受激,功体受到重创,险些伤到根基,她却浑然不顾,只是闭上了眼,疲惫的吐出一口气来。
“师尊……”
从那总是懒洋洋嬉笑的唇角,如呻吟般逸出一声——那是久违的称呼。
“是我害了你……”
轻轻一句,却是沉哑到无法言说的默然。
在这盛世华宴的宫墙角落,她一人孑然而立,撑住墙,低下了头,任由乱发遮面,也掩住了眼角的晶莹一滴。
“你跑了这么久,不感到累吗?”
突兀而来的男音,发自身后不远处的暗巷间,冷魅尊华的声调,此时听来却是带着奇异的温柔。
丹离的身体瞬间紧绷,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身时,已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满不在乎的笑意——
“原来是你……苏幕。”
夜风飒然而过,吹得繁花从枝头飘落,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撑着一柄绘墨流染的纸伞,正静静凝望着他。
仍是一身雪衣,腰间苍蓝洋绦随风而扬,浓若点漆的双眸微微而笑,闪动着晶莹莫测的光芒。
落花点点的飘在伞上,顿时引起点点白光飞萤,似乎触动了一片咒文。有一瓣粉梅落在他晶莹的额上,更衬得人如皎玉,神似谪仙。
丹离压制住胸中激越情绪,双眸停留在那柄古色古香的纸伞上,目光犀利一亮:“原来是这柄‘天雨流芳’,怪不得能使你自由入宫中,却丝毫不被我的结界觉察。”
苏幕缓缓收起手中纸伞,宛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她身前。
他深深的端详着眼前之人,浓黑的瞳仁中散发着无形的妖异,好似要将眼前之人吞噬入腹,吃个点滴不剩。
这般凌厉狂掠的眼神只是一瞬,随即,却渐渐的柔和下来。
“坐下喘口气吧。”
他轻声说道。
丹离略一点头,老实不客气的,捡了一旁的石阶,就地坐了下来。
苏幕以一种极为随意的姿势,坐在了她身边。
丹离瞥了他一眼,却并不言语。
苏幕眯起眼,从侧面看着她,那目光不似方才的露骨霸道,却更多了几分探究深邃,让她有了芒刺在背之感。
“看到你这般模样,我就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形……”
苏幕的声音,淡淡而来,好似沉浸在回忆之中,丹离一愣,转过头一看,却正好看入他黑不见底的眼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念幽寒坐呜呃
重重宫闱中灯影阑珊,清霜染白了长阶,两人并肩而坐不知怎的,却不似平日的剑拔弩张。
繁花落在彼此的发间,风声簌簌,似乎席卷整个天都,终究归于眼前。
苏幕的嗓音全无平时的犀利冷残,浅浅淡淡的回荡在她身畔——
“那年我十二岁了,陪着师父到你们天机宗作客,却因为贪玩,藏在山门前的巨鼎之中,正好看见你长跪拜师的那一幕……”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有些空茫寥远。
“那时的你,为了拜在天机宗主门下,先是自断琵琶骨,再是刺毁气海,散尽一身武道修为……”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终究化为一声长叹,“那时候的你,跟现在一模一样——越是痛到极点,浑身都在发颤,就越是笑得明灿!”
他侧过头来凝视着她——多年前的一幕与眼前重合,让他的眼神也为之一黯!
“七年前?”
丹离喃喃的重复他的话,唇边看似潇洒的笑意,终于淡没下来,她垂目不语,眉眼间被乱发遮出长而黑的阴影。
七年前,那长跪拜师的一幕啊……
丹离眯起了眼,笼于袖中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时候,自己狠心绝情的,将意剑之主的师恩弃如敝履,叛出师门,来到天机宗山门前长跪,只为加入门墙,求得术法真篆!
多么的狼心狗肺,多么的卑鄙无耻!
这一刻,丹离几乎想要大笑出声!
严峻寡言的意剑恩师,传授弟子向来无私尽心,到头来却被不肖徒弟气得性情偏激,散尽门人,惨死于宵小之手——这一切,都是自己造下的孽!
因着苏幕的一句话,强自压抑的心绪又再次暴燃,她感觉自己眼角都闪着白灼的热光——这种刺痛让得她浑身都在痉挛!
“想哭就哭出来吧。”
苏幕的声音,仿佛远及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丹离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入他晶亮灼闪的眸子。
与平日那般露骨的巧取豪夺之意不同,他的神情很是专注,柔和,神色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心疼?!
仿佛受不住他这般深邃盯视,丹离略微侧过头去,轻声笑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的笑声中带着自嘲,更多却是漫不经心的平静潇洒,好似方才那痛不欲生的场面,只是昙花一梦,完全不能打击到她的心神。
仍然是在逞强!
不知怎的,苏幕心中平空生出一股怒气来——然而当他看见那半截锦袖有着极轻微的颤动时,他的口气缓降了下来——
“刚才的一切,我都在看在眼里——乍闻授业恩师惨亡的噩耗,任是怎样铁石心肠的人也难以承受,你又何必一个人强撑?”
不强自支撑又如何?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沉稳宽厚的肩头,可以让她伏着痛哭了。
丹离缓缓的睁开了眼,苍凉而讥诮的弯了弯唇角,随即转头看向苏幕,似笑非笑的眼神幽然,“你这么想看我哭吗?”
夜风吹拂下,她耳间的几缕发丝乌黑微蜷,露出一段雪白颈子来,苏幕顿时心头一荡,心猿意马之外,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玉石一般晶莹端正的额上,也仿佛染了一层粉嫣之晕。
简直是……秀色可餐。
丹离鬼使神差的,居然想到了这个词。
她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到九霄云外,随即身子略微前倾,有意无意间,离苏幕更近了些——
“说起来,我倒是看见你哭过一次。”
十二三岁,正逢他少年青涩,却被同龄的她屡次捉弄。最倒霉的一次,他的术法灵符被偷偷换成情色话本,众目睽睽之下被同窗嘲笑——心气高傲的少年,在那一刻气得疾奔而出,擦肩而过时,他的眼角忍着泪,倔强不肯掉下。
气息相拂,加上这一句强大的杀伤力,苏幕随即完全面如赤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神虽然很凶,但却更引得她大声而笑。
笑声持续了很久,她只觉得胸间郁恨少了很多,随即收起了笑容,略见歉意的说道:“说起这事,倒是我该赔个不是——那时候年少荒唐,频频捉弄戏耍你,实在是太不应该。”
等待她的并非冷笑,也不是释然,而是长久的默然。
苏幕……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正当她心奇怪,苏幕的声音突兀响起,“你那时候,若是再找不到一个发泄的途径,是要活活憋疯了吧!”
丹离的身体僵硬当场。
她呆住了。
回忆中那些哭笑不得的闹剧,在她而言,却分明是濒临疯狂的自己,在苦中作乐的宣泄。
苏幕的呼吸宛如兰息,渐渐的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道:“从那时起,你有什么心事,都不肯跟我说!”
声音冷冷含怒,却分明带着埋怨和……撒娇?
丹离愕然抬头,却发觉苏幕居然无声无息的靠近了她,居然扯起她肩上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
这……这是什么状况?!
丹离有些傻眼了。
她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把发丝从他手中抽离,却遭遇他强腕钳制——
“在你心目中,我就连一丝一毫的地位也无?”
他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
“喂喂,快放手,骨头好痛……”
丹离低喊道,随即却直觉脸畔有阴影直罩而来——
苏幕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冷冷的,乖戾发亮的双眸,近乎痛苦的暴怒:“这样你就喊痛了,那个男人——你在他床上……”
他已是语无伦次了。
“放手。”
冷冷的女音喝止,却引得他手劲加重,深深陷入皓腕的皮肉之中。
“你胡乱发什么疯——”
丹离手腕剧痛,也动了真火了。她压低了嗓音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吃这种飞醋——你身上可有供我修炼的龙气?!”
这一句诘问,宛如当胸一刀,让他面白惨无血色!
丹离也觉得自己说重了,抽回手腕将袖子掩上,却听一旁的苏幕声音嘶哑沉暗——
“只可惜,那个有资格的男人,马上就要命丧黄泉了!”
什么?!
丹离乍听这一句,愕然之后,便是惊怒的站起身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刃直入苍龙殿
“意思是说……那个敢于染指你的男人,当今的昭元帝陛下,寿数只到今夜了。”
月色银冷,苏幕的笑意也染上了悚然微凉。
这一句宛如冰玉崩碎,天华乍破,丹离惊怒之下,双瞳幽色一变,瞬间亮灿摄人!
她站起身来,近前一步,冷笑逼问道:“何必故弄玄虚——是谁要取他性命?”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亲手取下他的首级!”
苏幕冷眉斜挑,无双容颜之间,满是酷狠戾意,宛如明珠丽光一般刺痛人眼——
“但他乃是真命天子,术者若是亲手杀之,绝难逃过天道劫罚——所以,这种有难度、有挑战的工作,还是留给自命正义之人去做吧!”
丹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