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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殿上欢-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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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宫女应声而倒,昭元帝和丹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怎么突然发起疯来了?!”

丹离皱着眉头缩在了床角,眼中却闪过一道明悟的慧光来——那四个宫女身上,分明也有那种淡淡的茉莉清香。

她打量着地上的尸体——果然衣料都是上好名贵的雪缎,且裁剪别致,腰间也是那妩媚盈盈的蝴蝶系带。

她探出头来,想仔细看看,她们的衣裳是否有那种白色粉末——下一瞬,她尖叫一声捂住了唇!

地上的尸体,居然晃晃悠悠,又站起身来。

丹离刚发出一声尖叫,身后却是恶风袭来,她眼角余光瞥见,本该气绝的尚仪女官,眼神直勾勾的凑近,让人毛骨悚然!

她手中纱幔已断,干脆用蛮力掐住丹离脖子,死死不放。

“救……咳……”

丹离被她掐得直翻白眼,渐渐收紧的手劲,让她无法呼吸,整个人好似脱离了水面的鱼,徒劳的踢着双脚!

快来个人……救命啊!

她心中无声呐喊着,袖中单手虽扣了一道黄色符篆,却是不到千钧一发,绝不肯放出。

新鲜空气越发稀少,眼前逐渐模糊……下一瞬,钳制她的力量终于消失了!

丹离跌倒在地,狼狈地大声咳嗽着,身上一阵阵发疼,她摸着自己的脖子,抬头看时,却见昭元帝面色冷然,手中长剑竟有了好大一个缺口,地上僵倒的尸体,头颅却是滚得老远,仍是没有半滴鲜血。

这柄长剑并非他平时所用,材质只是普通的上好精钢——但只是砍下尚仪的人头,却已毁得不成样子,实在是诡异万分!

石傀儡之术!

丹离终于想起这个失落许久的咒术。

与其说这是一种咒术,不如说西北蛮人巫师惯用的驱使人兽之法。

把一种奇异的蘑菇烤成粉末,撒在人或野兽的身上,便将使之身如岩石,刀枪不入,并且失神丧志,受人驱使宛如傀儡。

这种术法简便粗陋,便是普通蛮人巫师都能使用,只可惜,它有一个极为致命的弱点——

“你先去暖阁躲起来!”

昭元帝的冷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丹离张口欲说,却听中庭一阵混乱,好似有什么人正在打斗暴乱!

有人被猛力甩开,重重的撞到了门上,精美雕琢的殿门受不起连番重击,终于破裂散开。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黑压压一片的宫女!

身上发着淡淡白光,眼神空洞,宛如受人操纵的傀儡石像一般。

她们正在缓缓逼近,越集越多,远处的前殿,还不断有人直挺挺的赶过来加入。

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潮。

寝殿之中,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第一百十七章  不在梅边在柳边
夜色笼罩下的深宫大内,从来是深寂幽静的。
而今夜却分外不同。
万千宫阙之间,涌起了让人不安的骚动,随即越加蔓延——一个个浑身白光的宫女,宛如石雕傀儡一般直挺挺的往外走,沿途阻拦之人纷纷被打倒在地。
有人发出尖厉惊恐的惨烈叫声,如没头苍蝇一般乱窜乱逃,却反而死在化为石傀儡的宫女手中,鲜血漫了一地。
渐渐的,有武监与禁卫前来阻拦,却也是一击即毙,成为枉死的冤魂之一。
化为石傀儡的宫女们,无痛无怖,天生神力无人能挡,他们目光闪亮而呆滞,以极为古怪的姿势,缓缓朝前移动证额,所过之处,若是遇到抵挡,便是杀戮四起。
一片混乱之中,石傀儡们踏着满地的鲜血与残肢,点燃了精美雕琢的宫室。
天干冷燥,火很快就燃了起来,带着浓浓黑烟冲天而起。
禁宫大内,无数美轮美奂的楼台高阁,都是云帝时期建造的,整座主殿皆用木椽契合而成,不用一点铁钉。
木助火势,火光冲天而起,燃得高而明灿。
在一处无人的楼台上,有人静静凝视着这一场飞焰横天,眼中闪过满足与欣慰。
梅选侍唇边绽出一道笑容,随即却闭上了眼,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父亲,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轻轻一句,却是一字一吐的深入肺腑。
她俯看着这一片混乱与杀戮,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相似的场景——
满面稚气的少女,仅有十岁左右,两朵圆宝髻散落下来,在满地尸体与破烂营帐之中跌跌撞撞走着,找寻着。
“爹亲……你在哪里?”
满地血污,战旗与甲胄散落一地,血腥的气味刺得人喉头作呕,小小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滢儿……”
微弱的呼唤声从中军帐中传来,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费力地钻进那已被鲜血染红的坍塌营帐。
出现在眼前的,是面色青白,双颊凹进,整个人都倒在血泊之中的父亲。
平素英挺豪迈的父亲,此时已憔悴得不成样子,多日的鏖战,等待他的,竟是这样一场惨败。
“父亲……父亲!”
她急切地喊着,却一眼瞥见他胸口残露在外的箭翎,顿时泪落如珠。
“滢儿……”
她的父亲费力的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顶,张开嘴,想要劝慰,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万般无奈,都化为一声苦笑,一道轻叹。
“我这一败,殇阳关便是失守,好好的八百里河山,又要换一个新主人了。”
他哈哈一笑,随即便喷出血来,染红了女儿的素白衣袖,更引得她肝肠寸断!
“这个叫做秦聿的年轻人,果然非凡……”
他呛着咳出点点血屑,右手却痉挛着伸向天上,狠狠地,似乎要撕裂那无形而又无常的命运——
“但是我不服啊,我不服!”
“若是没有那忽然升起的弥天大雾……整整一夜的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他趁夜偷袭,我军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他声嘶力竭地喊了这一声,不甘而怨恨地瞪着由帐篷破洞处透出的苍茫天光,眼角几乎要裂出血来!
随后,他急促呼吸着,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父亲……父亲!”
挽着唯一爱女的那只左手,终于也无力的垂落下来。
那一夜,在血腥、残寥的尸堆中,在破碎却不失王者威仪的旌旗碎片间,炽热的火焰,也如同今晚一般飞横凌天。
梅选侍眯起了眼,从那相似的火光回忆中惊醒过来,低低的梗咽了一句,“父亲……”
声已渺,故人难追。
她静静听着火光的哔剥声,恍惚间,却仍能听到父亲那最后的一声“滢儿”。
那时候,她的名字,叫做柳滢,而不是什么“梅选侍”。
他的父亲柳原,乃是姬氏王朝末代的护国大将军,有静帝亲加九锡,进殿带剑,一门加封五爵,军功辉赫,天下尽知。
柳原军权之盛,就算是身为天子的静帝,也要退让三分。
自静帝之父哀帝时起,朝廷衰微,天子无德,九州群雄纷起,从那以后,朝廷管辖所属,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州县。
而柳原却以自己一军之力,成为朝廷晴天保驾之柱,连天子都要让他三分。
这样一个强势之雄,却在镇守殇阳关时,与一股新兴之军鏖战九昼夜,竟是落败身死。
他的死亡,让一个少年的名字响彻天下——
秦聿!
也就是如今的九五至尊,昭元帝陛下。
这个名字,也深深的刻入柳滢的心中,让她在这近十年间,辗转流离,历尽艰险,终于以豪商之女“梅滢”的身份入宫。
她要让秦聿偿还这笔血仇!
梅选侍狠狠的咬着牙,感受着唇边涌起的血腥粘腻,心头却是产生了无穷的快意。
秦聿身为天子之尊,又有绝世武学,凭自己微薄之力,确实难以杀灭……但是,自己无意间掌握的蛮人“石傀儡之术”,却能驱使源源不断的宫女,将他团团围杀!
一切的秘密,就在于那些新巧别致的宫装衣料上,染着的那些白色粉末。
有着淡淡清香的白色粉末,总是让宫女们以为是蔷薇硝、茉莉粉,谁能料到,这是将整个宫廷卷入混合杀戮的绝密利器?!
俯视着眼前的一片血腥混乱,她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得意却又苍凉——
“秦聿,你注定将死在这座皇宫里!”
话音未落,她的身后,突兀响起一道清朗嗓音——
“这可未必呀……”
嗓音清朗中略带慵懒佻达,却是异常的熟悉。
她惊愕回身,映入眼中的,竟是朝夕相处的熟悉身影。
“是你!”
她整个人都惊得呆住了,一瞬间,竟如同那些失了心智的石像一般。
“当然是我,否则你以为会是什么人?”
带笑的调侃,仍是那般不正经,绝美的容颜仍是那般摄人心魂,眼波流转间,却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威仪淡笑。
姬悠缓缓自木阶走上,轻拂衣袖上的微尘,笑着凝视着她,“一个转眼没看好你,你居然又出来胡闹了。”
言语之间轻松写意,好似是她在玩着什么孩童把戏,被他捉了个正着。


第一百十八章  黄雀身后尤人在
梅选侍惊得浑身血脉都仿佛为之凝固,她的嗓音,第一次有了犹豫,“你都听到了什么?”
“呵……”
姬悠一声轻笑,意态慵懒闲雅,望定她的眼神含情带柔,却又闪着陌生而锐利的笑意——
“身为柳大将军之女,你必定是日日盼望昭元帝死于非命吧?”
这一句如巨石落地,轰然一声,震得梅选侍胸口一闷,手脚顿时冰凉,“你在胡说些什么?!”
姬悠含笑凝视着她,眼中闪过复杂光芒,最后剩下的,却是纯粹的温柔。
他轻叹一声,再开口,却是石破天惊——
“你如此坚决的否认身份,是因为你父亲柳原,多年前曾经以鸠毒暗害了我的父亲,以及两位叔父。”
梅选侍微微颤抖的手,在这一刻僵住了。
所有的血色,都从她面颊上褪去——那般苍白欲灰的颜色,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你……”
她张动了嘴唇,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满心里昏狂欲乱,满满都是一句“他知道了!”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
梅选侍在这一刻,颓然地垂下了头。
高楼之侧有夜风冷冷吹过,夹杂着热意的焦灰糊上了眼帘,冲天火光刺得眼角生痛,耳边或远或近有宫女的惊呼惨叫声……然而这一切都只如浮光掠影一般,丝毫不能在她心头留下半点涟漪。
梅选侍缓缓闭上了眼睛。
护国大将军柳原,手中握有大股兵权,对于风雨飘摇,只剩下寥寥几州在手的姬氏来说,实在是一道擎天支柱。
十数年前,姬氏嫡脉无子,按例应从直系诸弟中选取贤能。柳原在姬氏朝中一手遮天,他改立了姬氏另一脉的嗣子为太子,引得当时安帝的诸位手足都深怀不满,整个天都物仪鼎沸。
面对皇族公卿的反对,柳原淡然以对,而后几个月间,安帝的三位手足都一一因故身亡,死因看似各有不同,却也略见蹊跷。
梅选侍心头雪亮——早在两年前,她初入宫,偶然邂逅那容姿绝代的宫装丽人时,就知道这一点。
姬悠,我父亲柳原,多年前曾今以鸠毒暗害了你的父亲和两位叔父。
从第一天认识他起,这个可怕的秘密,就被她埋藏进了心里,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
“你……居然知道了。”
恍惚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中带着刺骨的落寞冷意,却又平静得可怕。
姬悠看着她,眼中波光一动,竟隐约让她感到伤心了——
“半年前我才得知。”
他望定了她,一字一缓道:“原来有‘死要钱’美名的梅选侍,传说中出身豪商家庭的你,居然是柳原之女。”
语声平淡,毫无咬牙切齿之感,梅选侍却是心中一颤,前所未有的酸楚与愤怒缠绕了她的心头。
“你以雪缎做成各类华服,平时连我多碰一下都要发火,没曾想,你居然坐下了这样的大事。”
她的口气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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