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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殿上欢-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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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两尊貔貅是我让他雕的,雕完放他门口镇着……只出不进的貔貅,正好约束他挥霍的性子。”

“至于我自己……”

梅选侍哈哈大笑,毫无宫妃应有的淑雅风范,“我觉得吧,我自己比貔貅管用多了——它只是能守财,而我,能源源不断的弄来千银万金。”

她又拍了拍丹离的肩,“小丫头,你该去侍寝了。”

****

丹离乘着承恩车到达皇帝的寝宫时,已是月上梢头,疏淡的月光照出寥廖人影。

未央宫建于高台之上,一眼望去,只见重阙云台无数,飞檐斗拱微露。一场瑞雪才下过几天,琉璃瓦上浅浅积了一层,暗夜中发出晶莹冷光。

由台阶而上,绕过前殿,穿过重重回廊,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白玉栏杆与福字圆窗,若不是有人带领,丹离几乎要迷失其中了。

穿过中庭,正面地上皆铺有绿玉圆石,轻踏而上便会发出轻微的悦耳清响,宛如雅乐一般。

这大概是前朝顺帝做下的大手笔,昭元帝为人冷漠,又喜爱兵戎之事,只怕没耐心弄这些风雅奢靡的玩意。

丹离眼珠一转,心下浮想连翩,已经开始估算这些“圆音石”价值几何,若是能掰下两三个带走该多好?

寝殿中昏暗看不清人影,四周禁卫却笔直站成两列,在凛冽寒风中纹丝不动。

“才人请跟我来。”

着月白小襦绛色长裙的宫女轻声说道。

又是一座殿阁,中间似乎摆了些书简等物,然而皇帝却不在此处。绕过此间,到了后方空地,却见昭元帝着一袭黑色单袍,孑然而立,正默默擦拭着他的长枪。

四下都是浅雪,松明被刻意移远了,火光幽然照在他脸上。昭元帝并不理会来者是谁,仍是默默擦拭着乌黑发亮的枪柄。

风声呜咽,好似人的轻语细喃,未融的雪屑被吹得四下里乱窜。

“你一直住在金陵?”

昭元帝终于开口了,却仍是头也不抬的,默默擦着枪尖。雪亮的锋刃在他手中熟练翻转,好似暗夜里一朵灿烂银花。

“是啊,我出生在宫里,这十九年里一直没离开过金陵。”

丹离笑咪咪答道,毫无机心的模样,最后一字出口时,她微微低头,眼角闪过一道幽黑的流光。

“金陵是个好地方……”

昭元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直没有抬头看她。风卷起冰珠落在他的脸上,晶莹中更见淡淡寂寥。

“是啊,我们金陵好吃的好玩的还真不少……”

丹离说起这话时,目光闪烁着兴奋的光,不知是在憧憬什么。

她本是随口一说,谁知昭元帝听了,却目光闪动,好似颇有共鸣——

“是啊,我记得街头卖的海棠糕真是好吃,热热的用锅铲切一块下来,用叶子包了,咬一口便是丝丝缠绵,甜而不腻……”

昭元帝含笑回忆道,仿佛仍沉浸在那份清甜滋味之中。

下一刻,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缓缓收敛了笑容。他轻轻放下手中长枪,早有人上前来将它收入兵器架上。

昭元帝转身朝前而去,丹离正摸不着头脑,只听他淡淡道:“跟上。”

丹离跟着他走回寝殿,此间已是点起了灯火。

巨大的床榻铺着玄黑暗金纹的锦缎,灯光下好似空旷而冥暗的夜空。昭元帝站在床前,任由宫人们替他解开系带,随后便示意她们退下。

“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些倦意,微睁着眼,他看着丹离毫不犹豫的走来,步伐之间颇见轻快,好象什么烦恼顾虑也无。

灯光下她仍是笑吟吟的,看向他衣袍披散下露出的胸膛,毫无惊慌羞窘之态。

还是这般不知羞耻啊……

昭元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不似上次那般勃然大怒了。

自从帝辇那次之后,他再不愿看见她,只在回京后,薛汶吞吞吐吐来请示的时候,才淡淡说了一句,“也留在宫里吧!”

昨日册封她的长姐为昭仪,那个清高刚烈的女子,当众傲然抗拒之时,他也曾想起过她——

同样是金枝玉叶,同的样血脉,两姐妹为何会是如此的天差地远?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今晚,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召她前来侍夜。

也许,是他又想起金陵,而眼前这人,对那个城池有着相同的记忆。

也许,是因为她永远笑得没心没肺,只要融入这笑容,便可再不纠结于寂寞。

昭元帝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么多“也许”,他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不由分说的,两人一同倒入那宽阔暗黑的床榻之中。

外间宫人伶俐的将重重帷纱放下,烛火一盏盏被熄灭,只剩下床头一颗夜明珠,在暗处发着清冷的光。

她刚沐浴过,只着了一件纱衣,他三两下将它扯下,丹离毫不羞怯的望定了他——

“皇上,这衣裳是我最喜欢的一件……”

她忽闪着黑眸,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昭元帝轻笑一声,“朕赔给你更好的。”

“可是,衣物什么的,我还缺很多呢,南面的衣裳有些违制不能穿,有些太薄了——北方太冷了啊!”

他俯下身,以口封住她的喋喋不休。

挑这种时候来狮子大开口,果然是她一贯的作风!

直到她气喘吁吁,他才放开了她,“还需要什么,你列张单子,让宫掖司的人给你送去。”

 

第三十一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真的吗,太好了!”

丹离的眼中闪过兴奋光芒,继续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还有那些首饰,都是人家用过的……对了,我身边没什么现钱,赏赐人什么的也不方便——”

她的琐碎低喃再次被封住,温暖干燥的手掌将她拢在怀里,昭元帝一手抱定了她,一手将锦衾软被抖开,覆于两人身上。

她的身体很凉,冰凉好似没一丝温度,昭元帝一惊之下,将怀抱收紧。

紧箍近乎窒息的强势力道,两人躯体之间再无一丝缝隙,唇舌之间深入勾缠,昭元帝觉得那种奇异的甜魅血香又隐约萦绕于周身。

她反手抱住他的背,神色间不似寻常宫妃水莲般的羞怯,更不似欢场女子的**放荡,她就这般笑吟吟的,望定了他。

她的黑眸因笑靥而略微变弯,幽黑不见底,最中心的深处,并无任何真实的情绪,而仅仅是两簇光——

大概是外间灯火的映照,她瞳仁的最深处,好似闪动着金色光芒。

昭元帝心中升起莫名的异样感,好似陈横于眼前的白皙身躯,并非是女子的实体,而是什么妖魅精灵——

他心有所感,手下用力,丹离不适的低嘤一声,微微仰起头来。胸前一片雪肤在夜明珠的幽光下,显得分外柔腻白皙,轻触之下好似有吸力一般,让人放不开手。

他的手轻轻掠过,似羽毛撩过,又似漠然无意的拨弄。

她的身体因他手指的肆意而轻微痉挛,无奈的闪避,却终究逃不出他的掌握。

“嗯……”

她发出呓语般的呻吟,双颊终于浮现微微嫣红来,这一刻,她看起来才象是真实的凡人,而非是一个让人不安的虚影。

……

过了许久,帐中的喘息声终于平静下来。

有一只素白的手伸出帐外,摸索着在小几上碰触到凉沁如玉的茶盏,随即便急急凑到唇边,刚饮了一口,整个人便被拉扯回去,唇对唇的被生生渡走一半。

“唔……”

她微微挣脱开来,笑着问他,“要我再替你端一盏来吃吗?”

昭元帝并不回答,只是取走她手中茶盏,一饮而尽。

“你把我的份都喝完了……”

丹离鼓起腮,皱眉抱怨道,她索性坐起身来,靠在床头软垫上,任由一头青丝垂落蜿蜒,凉凉的拂过两人周身。

凉夜如水,昭元帝却索然无眠,干脆也坐了起身,两人共靠一头,默然无语。

“睡不着吗?”

丹离有些卤莽的探过头来窥视,四目相对,正好对上昭元帝静静睁着的眼,她吓了一大跳,随即歪倒在床上——

“吓我一大跳……”

她感受着如水一般流淌的缎料柔软,有些惬意的眯起眼,看那神情,恨不能在床上打两个滚。

“你倒是没什么心事……”

昭元帝的声音从暗处幽然传来。

“有心事,没心事又能怎样,无非是三餐一觉而已。”

丹离一边答着话,一边意犹未尽的在缎料上蹭了蹭,“好软的床,真是绝品的料子!”

她艳羡得双目炯炯,偷眼看去,见昭元帝这次没有慷慨解囊的打算,于是遗憾的多蹭了蹭,这才继续道:“反正,饭是按三餐的吃,睡觉嘛,哪天没睡好,第二天补回来便是。”

“第二天再补回来吗……”

沉凝的声调,带着淡淡倦怠的一声轻笑,若是其他臣子在此,只怕要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一字。

“你可曾有过什么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重重帷帐中,他闭上了眼,仍是轻轻一句,好似琴弦不堪重负,懒懒的垂落下来,声调也为之微微黯哑。

“很多啊,比如我幼时,朝夕相处的玩伴,过一阵就见不着了。一道菜吃得好,那御厨却要告老还乡了,甚至好些珠宝首饰,过一阵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麻将叼出去玩丢了!”

说起自己的宝贝丢失,丹离又是满身怨念,“麻将那只蠢猫,又爱玩记性又差,见着闪光的就喜欢叼出去向其他猫炫宝,很多就丢在外头再也找不回来了!”

眼见话题开始诡异的朝着肥猫麻将滑去,昭元帝也不动怒,他靠在床头,从小几上摸了另一盏茶来,递给了她——

“心里难受吗,觉得不舍?”

丹离喝了一口,低下头,盈盈的黑眸倒影在茶水里,一闪一闪,光芒细碎——

“难受倒是真的,不舍又能怎样,不见了就是不见了,东西是死物,总不可能永远陪着我啊!”

“你倒是割舍得下……”

昭元帝轻声一叹,听不出喜怒,夜明珠的幽光闪落在他脸上,那是难以捉摸的复杂神情——

“有些人和事,却是难以释怀,一直梗在心中,那又如何?”

“是什么东西这么名贵啊?凭着皇上的权力,仍然找不回来吗?”

丹离歪着头笑问道

“是啊……”

“那么,”

丹离的黑瞳闪着光,她仰起头,目光穿透那鸾凤和鸣,海棠千朵的锦帐花顶,好似能到达不知名的虚空之地——

“如果无法忘记,心里很舍不得,那就把它剪成碎片吧!”

……?!

昭元帝的冷漠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破碎。他的耳边,只有丹离在欢快的,兴奋的继续道:“若是我喜欢的衣裳一直得不回,又很舍不得,那干脆把它剪成碎片算了,反正一了百了,再也不会有人穿着它来气我了。”

面对这样的回答,昭元帝简直无言以对。

“拿这种问题问你,是朕糊涂……”

他略带疲倦的闭上眼。

因为他闭着眼,所以他没有看见,在他的身旁,丹离睁开眼,双目中金芒一闪,对着虚空无声说道——

如果无法拥有,无法挽回,那么,只有斩断所有!

即使是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血肉,自己唯一珍视的,也要,毫不犹豫的斩断。

****

此时,宫外一声尖啸,打断了两人的闲谈,随后,喧哗声虽然经过刻意压制,却仍没逃过昭元帝的耳朵。

他霍然而起,披起外袍,挑眉扬声道:“外面发生何事?”

殿外有脚步声迅疾而来,到了门前禀道:“万岁,只是一点蟊贼……”

“何时朕的宫里任由蟊贼进出了?!”

冷然一问,来人答不出话来,下一瞬,他受不了帝王的无形威压,嗫嚅道——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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