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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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手指打滑,在风中摇曳的火苗嗤一下就熄灭了。
“……呵呵,”他笑了笑,靠着岩壁坐下,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倏地明亮一下。
几秒钟后,顾沉舟闻到了浓重的烟味。他看着黑暗里模糊的轮廓,慢慢走到峭壁的凹陷处,跟着坐到贺海楼旁边。
贺海楼突然开腔:“顾少这次拉我出京,要整的是哪一个倒霉蛋啊?”
“贺少明知故问了啊。”顾沉舟在黑暗里闭上眼睛:这种地方有这种地方的好处,他可以不用多费心思做出适合的表情来。
贺海楼咬着烟又抽了一口,才笑道:“单独拉着我出来,多半是为了做出顾家和贺家有默契的表象——这人就和顾家或者贺家有关系。顾少自己是顾家的大少爷,要整个靠着顾家的可不用这么麻烦,也就只能是关于贺家的了……这几天顾少挺悠闲的嘛,整人的主力不是顾少,这人的身份看起来还不低啊……”他慢悠悠说,“是孙家?”
他说的是孙家不是孙沛明——凭顾沉舟的身份跟傲气,整个二代还要特意拉他出来?
“恭喜答对,满分一百。”顾沉舟顿了顿,“奖励已经兑现。”
“你说这趟旅行啊?”贺海楼说,“奖励确实不错,要是早点儿,要我帮你一起整他也没问题。”
顾沉舟笑了笑,没有说话。
贺海楼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了:“孙家牵扯到卫祥锦那场车祸上去了?”这并不难以猜测,最近摆在明面上的动静统共也就那么些,顾家的地位在那儿杵在,劳得动顾沉舟从旁出手的事情还不多见。
顾沉舟跟之前一样,没说什么。
贺海楼自己说了一会之后就厌倦了,丢下抽到尾巴的烟慢吞吞站起来:“得了,我上去。”他说着上去,人却直直往前走。
“乌七八黑地怎么上去?”顾沉舟眼明手快地拉住对方的胳膊,却惊觉透出衣服的热度已经到了烫手的地步了。
顾沉舟的眉心皱起来:“你自己烧到这样都没感觉?”说着他手上微一用力,就把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贺海楼拉倒坐下。
“这有什么关系?”贺海楼声音轻佻,“我自己有药。”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黑暗中他动了一下,不知道拿出什么东西晃了晃,一阵哗哗的碰撞声就响起来。
“看。”他慢吞吞地说,手指动了一下,就扭开盒盖,从中倒出几片圆圆的东西,却没有吞进喉咙,而是一反手,让那几片东西掉落到地上,然后用鞋跟一片一片碾成粉末。
接着他忽地冷笑一声。很大声很清晰,像是声音里含了冰棱的笑声。
他一抬手,那盒东西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阴影,远远消失在黑暗之中。
“上去吧。”贺海楼突然又意兴阑珊了,他再次想站起来,但这回,顾沉舟一开始就拉住他的胳膊。
如果说刚才拉住人是谨慎,现在顾沉舟是真不敢放贺海楼自己爬上去:就他现在的状态,搞不好就是爬到一半没手滑他兴致一起,也能主动松开手掌让自己掉下去……那就真只能“砰”一声摔成滩烂泥了。
“现在上不去,至少等天色亮起来。”然后就让直升机直接过来,接下去的路是走不了了。顾沉舟说。现在的情况是麻烦一点,但只要看着贺海楼等这个晚上过去,就没什么问题了。
就是……别烧成肺炎。
那边的贺海楼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似乎不是对他说的,仅仅在自言自语。
顾沉舟分出一半的注意力看着贺海楼,其余的则用于休息和思考。
经过两次离开未遂后,贺海楼似乎也安静了不少。他跟顾沉舟肩并肩坐着,除了偶尔低语之外安安静静的……一直到顾沉舟坐着坐着都有些困倦了,他才忽的对顾沉舟说话:
“要是这底下没有平台,我刚才真的摔下去了呢?”
突然地询问让顾沉舟一个激灵,又清醒了。他习惯地看一眼贺海楼,但黑暗里理所当然地看不到对方的具体表情。
没等顾沉舟回答,贺海楼又开始喃喃自语了。这次顾沉舟很轻易地判断出对方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他只是低着头,用极低的声音重复着同样的几个音节。
心头奇怪地感觉越来越浓了,顾沉舟评估着正要靠近对方,身旁的人就突然安静下来。
“贺少?”顾沉舟试探说。
一股力道压上他的肩膀和手臂,贺海楼睡着了。
迟了点。
顾沉舟略有一些遗憾,却没太放在心里,只静静地坐了一会,就掏出手机拨通某个号码:“让直升机明天上午过来……地点有变,位置就是你们现在接收信号的位置,要带上医生……不是我。”
他静默了一下,听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孙沛明想见我……”顾沉舟唇角划出弧度,“答应他,我回去就见他。”
云层遮去月弯,天色越发黯然。
顾沉舟又说了几句就挂掉电话。肩膀的力道越来越重,身旁的人似乎睡熟了。他反而没了睡意,曲着一条腿将目光投向昏冥的远方:那些影影幢幢深黑是摩肩接踵的林木,那些高低起伏的浅灰是安宁沉思的山峦,他向远眺望着,眺望着,跟着那只飞在夜里的大鸟一样,振翅高扬,投入天际重重深翳。
宁静的夜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样轻缓而坚定。
26、第二十六章线索
贺海楼是在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里清醒来的。
他刚刚睁开眼,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打着飘,身旁有一个人环抱着撑住他并大声地喊着一些什么。
他用力地眯了眯眼,经过最初的混乱后,思维连同视力和听力,都逐渐恢复正常。
“不用!”
他动了动脖子,骨头生锈了似的发出叫人酸麻的咔吱声。他听见身旁的人大声对电话喊道:“不用人下来,把工具放下来,我带他上去!让飞机上的医生准备好!”
他们离得很近。
他又尝试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这次扛着他一只手臂的人注意到了,对方转过头来:“贺少醒了?”
一模一样的礼貌和矜持。
贺海楼咧开嘴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冲出喉咙的第一声却是沙哑的咳嗽:“咳咳……几——”
“现在八点过十分。”顾沉舟说。
贺海楼用力吸了一口气,胸腔一阵胀痛。他刚才说的是‘你’,顾沉舟却以为他在问几点。他也没有纠正,只是扯开一个跟平常一样懒洋洋地笑:
“居然被一只猴子抓晕了。”
“贺少现在感觉怎么样?”顾沉舟问,直升机上已经投下救援工具,顾沉舟先将贺海楼固定在自己身上,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朝直升机比了一个手势。
“还好,就是想来一碗红烧猴肉。”贺海楼慢吞吞说。
顾沉舟笑了笑,身体贴着身体,两人已经升到了一定高度。他随意朝昨晚帐篷的位置扫了一眼,回答说:“这不难办,那只猴子贺少还要?”
“要,怎么能不要?”贺海楼说,跟顾沉舟一样朝帐篷的方向瞥了一眼,磨着牙轻微冷笑说。
头顶的轰鸣越来越近。
两人在半空中一段一段地上升着,没有再继续交谈,等到了舱门位置,穿白大褂的医生过来帮忙,顾沉舟示意不必,快速松开一只手朝后用力一撑,连带着贺海楼一起,大半身子就进了飞机舱。
这时机舱里的人员和医生都来帮忙,白大褂打眼一瞧贺海楼,就飞快拿了自己的医药箱过来,取出针管先给贺海楼注射一针。
贺海楼眯了眯眼,没有出声。
顾沉舟则对一旁的机舱人员吩咐几句,机舱人员点点头,抓着刚刚拉两人上来的工具又出了机舱,没几分钟,就把两人落在山腰上的各种装备连同那只奄奄一息的猴子都带了上来。
舱门闭合,飞机前行。
晨光带着山峦远去,森林终于消失在视线深处。
几天时间,首都军区机场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飞机降落在停机坪上,林方和医务人员早就等在了这里。舱门一开,军区医院的医务人员将立刻将贺海楼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中呼啸而去。
顾沉舟没有跟车,在飞机上他就亲自打电话跟贺南山的秘书说了情况,现在想来贺家的人已经等在医院了。
“顾少,你回来了。”刚刚让开位置,等那些医院人员带着病人走了,林方才走到顾沉舟面前。
“回去说。”顾沉舟简单说了一句,正要往车子停放方向走,却看见远远有个穿军装的男人带人过来。他微吃一惊,连忙迎上前说,“卫伯伯!”
卫诚伯点点头,多年军旅生涯,他的作风一向干脆利落:“这两天去淮南那一带玩得怎么样?贺家小子怎么了?”
“玩得不错。”顾沉舟笑道,“贺海楼还带了只猴子回来。不过抓猴子的时候,他被猴子咬了一下,伤口有点感染——刚才医生没说什么,应该不是大问题。”
“嗯,”一听贺海楼没事,卫诚伯就不再关注,直接对顾沉舟吩咐,“晚上来家里吃饭,祥锦一去军队你也不见人影了!”
顾沉舟展颜笑道:“您不说晚上我也要去叨唠,这两天光吃干粮,嗓子里都冒出火了,就期待着伯母的拿手好汤下下火。”
卫诚伯的妻子虞雅玉是南方人,平时最爱煲汤。
卫诚伯一听顾沉舟这么说,神情就舒展几分,拍拍对方的肩膀,带人走了。
顾沉舟站在原地,一直等卫诚伯的身影消失之后,才带着林方坐上车子。
车子除启动时轻轻一震外,其余时间平缓得叫人几乎没有感觉。
顾沉舟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一旁的林方微微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嗓音更柔和平缓:“顾少,孙沛明邀您晚上六点在国色天香见面……”
“提前。”顾沉舟私下说话的时候也跟卫诚伯一样,向来十分简洁,“晚上有事。让他中午来。”
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林方在心里嘀咕一声,却不敢提别的建议,只乖乖地在自己的记事本上改动——两年相处,足够他明白自己的老板是一个多坚定有主意的人。
“还有顾二少和沈三少爷,都有打电话过来……”他又翻着记事本,将里头的记载的重要事项一一告诉顾沉舟。
银灰色的车子在熟悉的道路上穿行而过,顾沉舟休息一会就睁开眼睛,灼热的光线将残留在他身上最后的一丝沁凉晒溶,喧嚷的人群就算隔着车玻璃,似乎也能无声无息地吸去野外的静谧。
他乘车回到天香山,等梳洗换装过后,再驱车到国色天香时,孙沛明已经等在包厢之内了。
“顾少。”看见顾沉舟走进来,孙沛明神情淡淡的,却不敢不站起身欢迎。三个月前他才在这里带人堵顾沉舟,结果什么便宜没占到倒赔了一千万;三个月后他不得不在这里等顾沉舟,身旁连一个人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孙沛明实在有些意兴阑珊。
顾沉舟的态度倒是跟之前没什么不一样——或者说还比之前更好了点。他伸手跟对方微微一握,淡笑道:“我听说孙少想见我?”
“事实上三天前就想了,可惜顾少跟贺少恰好一起离开京城了。”孙沛明语气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些讽刺。
“那可真是不凑巧。”顾沉舟说,径自坐到包厢的沙发上,“孙少有什么事情?”
孙沛明是看明白了顾沉舟一点和他吃饭的意思都没有——其实他也没有——就不虚头虚脑地叫人进来点单了,反正他找顾沉舟的目的也不是求着顾沉舟做什么,只跟着坐到顾沉舟对面的沙发上,开门见山说:
“我爸爸会在一个月后调职。”
他顿了顿,看顾沉舟没有任何表示,又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