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海飞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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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乱猜……”
小翠拼命摇头,海棠却趁她分心之际一把拽开了她的手,一口气说道:“没错,就是蔺盟主来了。他在外面放出了风声,说宫主是无极门的叛徒,不仅欺师灭祖,残杀同门,还要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结果各大门派的武林人士都跟着来了,说什么要讨伐我们!他们现在已经闯过了谷口的毒瘴林,又破了谷中的纤云阵,钟堂主不在,留守的简副堂主阻不住他们,白护法和莫护法只好带其余四堂的人出去应战了!”
“海棠姐!”小翠急得直跺脚。话音未落,只见蔺宇涵已转身回房拿了佩剑,出门就向谷口奔去,她在他背后焦急地呼唤了一声,可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就你多嘴!”眼看事情已无可挽回,小翠懊恼地冲着海棠嚷嚷起来,“他的身子还没全好,怎么能让他出去冒险呢?再说来的是他爹,你叫他怎么办?这不是存心为难他吗?”
“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没准只有他能阻止得了他的父亲呢?”海棠讷讷地解释了一句,看着小翠火冒三丈,珠泪欲滴的样子,她若有所思地凝起了眼眸,“小翠,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他了?莫非……”
海棠暧昧的眼神和语气让小翠没来由地好一阵心慌。“我怎么了?你别乱猜!”她烧红了脸,跺着脚背过身去。
一直以来,她对蔺宇涵日渐深切的关怀都是情不自禁,却从未深思过自己的心态变化到底是出于何种动机,这一瞬,骤然被海棠点破的心事把她给吓住了,无所适从的她顿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就在小翠为自己朦胧的心事烦恼着的时候,出云谷间早已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由于蔺长春利用西南分舵弟子被毒杀之事在江湖上大肆散播飘尘仙宫作恶多端,意欲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的言论,许多与无极门结盟的门派为了确保自身的地位和利益,也纷纷参与了这次讨伐,像神刀门这类惯于趋炎附势的门派自是不落人后,而鹰扬帮的韩中天因为已经以蔺长春的亲家自居,也自告奋勇地前来助其一臂之力。
一时间,山谷中尽是东一处西一处捉对厮杀的人群。醉叟提着个酒葫芦,在人群中左一穿,右一插,专挑敌方之人的错处下手。他出手并不重,不是挠人痒痒,就是喷人一头一脸的酒,打斗之中的玩笑意味十足,不过倒也大扰对方的军心,帮着仙宫诸堂牵制了不少敌人。
纵观全场,最为触目惊心的就是白天武和莫红绡联手与蔺长春展开的恶斗。
上次白天武与蔺长春单打独斗,吃了不小的亏,这次有莫红绡相助,情况就大大不同了。当初,纪飞雪曾经传授过他们一套双剑合壁的“流云剑法”,一正一反,相辅相成,两人联手,威力可增强数倍,远远胜过两个人本身功力的叠加。因此,骤遇这种打法,仍是空手以对的蔺长春一时间也被压制住,占不到半点便宜。
然而,蔺长春的武学造诣毕竟要胜过他们许多,交手一段时间后,他便渐渐摸出了一些门道。心念一转间,他突使怪招,猛地变掌为爪,十指如钩地向莫红绡胸前抓去。
这一下若被抓中,难免衣衫破裂,春光乍泄之祸,莫红绡脸上一红,顾不得原本的进退方略,慌忙后跃数步,远远地避了开去。
谁知,蔺长春这一手本是虚招,迫开莫红绡的同时,他突然身形急转,双掌齐出朝白天武当胸劈了过去。前番清秋的脱逃,蔺宇涵的重伤,这两笔帐他全都算在了白天武头上,因而对其恨之入骨,莫红绡的死活他无所谓,白天武他却是非杀不可的。
失去了莫红绡的相助,若要以硬碰硬,白天武岂是蔺长春的对手?猝不及防之下,他手中的长剑立刻被蔺长春刚猛的掌风劈飞,胸前顿时门户大开。
莫红绡经历了适才一险,惊魂犹自未定,可眼见白天武势危,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喊一声“小心”,纵身飞扑过去,想也不想就挡在了他身前。
眼看着这致命一掌就要落在莫红绡的身上,忽见一人疾掠而至,长剑一颤,竟奇诡地钻进了蔺长春绵密的掌风圈子里,直直点向他的腕脉,迫得他不得不撤掌退开了一步。
蔺长春恼怒地看向这个坏了他大事的不速之客,杀机正涌上心头,可随后却惊愕地叫出声来:“涵儿,是你?”
原来,及时赶到迫退蔺长春的正是他的儿子蔺宇涵。他腹上中的那一剑伤口极深,如今不过刚刚结痂,刚才用力过猛,牵动得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此刻,他只能气喘吁吁地倚在树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初知儿子无恙,蔺长春先是一喜,可当他略略定神,想到儿子方才所使的那一招奇异剑法竟连他这个当父亲的都从不曾见过时,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了他。
联想起姚枫曾跟自己说过的话,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几乎让他不敢相信的答案随之跃然而出:《易天心经》!这出人意料的精妙剑招正是来自他始终没有得到的《易天心经》后半部分!
“涵儿,可以跟爹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面色一寒,缓缓向儿子逼近过去。
蔺宇涵吃力地站直了身子。他知道父亲已隐约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强抑下凌乱的心绪,他鼓起勇气迎上了父亲凌厉如刀的目光:“爹,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蔺长春的脸色更加难看。
“三年前就有了怀疑,这些年……一点点证实的!”蔺宇涵痛苦地合了合眸。
“好小子,我可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深的城府!”恍如当头挨了一棒,蔺长春铁青着脸喘息道,“那么,《易天心经》……”
“已经回到了应该拥有它的人手里!”
蔺宇涵睁开眼睛,心痛地看着父亲:“爹,你不要再想把它夺回来,它本来就不属于你!为了强争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已经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你收手吧,秋妹答应过我,只要你肯悔过,她会原谅你的……”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蔺长春怒不可遏指着儿子咆哮起来:“秋妹,秋妹,你这个逆子,为了冷清秋那妖女,竟然出卖你的亲生父亲!你给我听着,立刻把《易天心经》交出来,再杀了那个妖女,否则的话,我蔺长春就没你这个儿子!”
火辣辣的疼痛烧灼着蔺宇涵的面颊,血的腥甜在他的口齿间缓缓蔓延开来,面对着盛怒的父亲,他只能一言不发地咬紧牙关,用沉默昭示着自己的坚持。
原形毕露(二)
眼见儿子的固执之态,蔺长春不由得窒息了一瞬,盛怒间,他的耳边恍惚回响起了妻子龚秀菊临终前的殷殷叮嘱:“长春……答应我……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孩子啊,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爹的一片苦心呢?”
无声的呐喊中,他的心痛得起了一阵痉挛。
他是二十岁那年带艺投师的,投入无极门之前,他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帮派小头目,妻子龚秀菊十六岁嫁她,跟着他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好不容易熬到他在无极门有了些出息,还没来得及过上一天好日子,就因积劳成疾过早辞世。弥留之际的龚秀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那时,他握着妻子的手含泪起誓,会竭尽所能去爱他们的孩子。
自那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别人有的,儿子一定要有,别人没有的,他也要想方设法帮儿子得来,他要把妻子没享受到的一切统统奉献到儿子面前,让他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儿子就把自己为他付出的心血踩在脚下任意践踏,还振振有辞地来跟他作对,这实在是让他寒透了心。
正心乱如麻间,忽见姚枫神色惶急地从远处跑来,慌慌张张地喊道:“大师兄,不好了!”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没出息!”蔺长春心里正烦,不禁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
姚枫顾不得计较他的态度,擦着额上的冷汗顿足道,“大师兄,出大事了!逍……”
“蔺长春,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三年前图谋弑师,陷害手足,如今还想逼儿子与你同流合污吗?”
忽然,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自谷口由远及近传来。说话之人似乎身体极为虚弱,嗓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但他语中带怒,且透出种与生俱来的威仪,让闻者肃然起敬,若是宵小之辈,则不免心虚胆寒了。
蔺长春闻声脸色大变,霎时间惊慌失措地倒退出好几步去。
“大师兄!”姚枫赶紧抢上前搀扶,可他自己此时也是面无人色,手脚发冷,浑身哆嗦不已。
“蔺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中天诧异地看了他们师兄弟一眼,正疑惑不解间,却听四周霎时间人声鼎沸起来:
“逍遥子!你们看,那不是逍遥子前辈吗?”
“哎呀,逍遥子不是三年前就被冷伯坚父女害死了吗?怎么会还活着呢?”
“他真的是逍遥子吗?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呀?”
凌乱的呼声中,两个精壮汉子抬着一顶简易竹轿健步如飞地走来,坐在轿子里的是一个须发灰白,满面伤疤的老人。老人的身子微斜地靠在椅背上,手脚都无力地耷拉在身前,似是四肢瘫痪的样子。
跟随在轿后的是北智堂主钟笑离和他的部众,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严肃而沉重,眉宇间似乎还凝结着强行压抑的愤怒。
蔺宇涵心头一震,目光牢牢凝固在轿中老人的脸上,眸底浮起了一层朦胧的薄雾。定了定神,他快步走到轿旁,翻身跪倒,颤声道:“不孝徒孙蔺宇涵叩见师祖!您老人家……受苦了!”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是昭示了老人即是逍遥子的事实,各派门人议论得更加激烈了。
“孩子……”在两旁轿夫的扶持下,逍遥子老泪纵横地挺起身子,颤颤巍巍地向蔺宇涵伸出手去,“好孩子,师祖什么都知道了!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不,我真的……没做什么!”蔺宇涵摇摇头,轻握住了老人的手。他试图挤出一丝宽慰的微笑,可苦涩的泪水却偏偏难以自抑地渗出眼角。
他知道,随着师祖的到来,父亲的罪行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他不后悔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却逃不开身为人子的难堪与愧疚,此时的他,惟有任凭心痛一阵阵地泛滥肆虐,却不敢再看父亲一眼。
“蔺长春,你这大义凛然、铲奸锄恶的戏也该收场了吧?”逍遥子猛然抬起头来,悲愤的烈焰烧干了他眼中的泪水。
“我真是后悔啊!三年前发现你偷练毒功,残害无辜的时候,我就该用门规来处置你,可我偏偏狠不下心,一次次的想给你机会改过。就是我的优柔寡断,害得伯坚枉送性命,害得秋儿含冤莫白,也害得涵儿为救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更害得西南分舵那些弟子再遭你的毒手!如今,我不会再容忍你胡作非为了,我要把你的罪行公诸天下,让武林同道们看清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在各派群雄惊疑的目光中,逍遥子厉声控诉了蔺长春令人发指的罪行。从其当年为恐罪行败露,如何在他的茶水中下毒,事后却嫁祸给冷伯坚父女,到后来为了得到《易天心经》,又如何将他救活,却挑断了他的手脚经脉,把他囚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说到激愤处,老人浑身颤抖,几乎已是泣不成声。
悲愤过后,逍遥子收敛了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