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上位守则 作者:繁华歌尽[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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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娆佯作乖顺地点头,谁知他突然俯身近前,在她唇上狠狠地吸了一口,而后迅速没入黑暗中去。
措手不及,犹自摸着唇瓣,暗啐一口,这卫家的男人,各个都是禽兽…
景安王拍着殿门那一眼,分明就是洞悉了所有,却为何要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昏昏沉沉,一晃就过了许多天。
紫微城寂静无声,每日有宫人来遣送饭食,姜娆都会趁机打探几句,可宫人们口风很紧,吐露的消息很少。
但越是平静,她心头的恐慌便越足。
在永乐宫时,至少还有郑秋她们伴着,这含元殿侧殿静默的可怕。
殿门从外面锁紧,她试了多回,无法打开。
趴在窗台上,推窗望去,姜娆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想起曾经张俊之凭窗吟诵的那句诗来。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白云苍狗,苍狗白云,可不是就过了百年?
忽而瞧见侧门外,锦衣匆匆,华服摇曳,一行人鱼贯而过。
记得皇上有旨,含元殿禁严,怎么又会有宫妃模样的女子进去?
但这只是个开端,从早饭过后,及至傍晚前,含元殿迎来送往,渐渐热闹了起来。
姜娆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孔,即便看清了,也皆不认得。
难道,皇上已经殡天?
当时是,殿门外响起细微的声响,而后,门开一缝,郑秋迅速钻了进来。
她手指比在唇上,示意姜娆噤声,又拿出一件黢黑的斗篷,替她披上,动作利落干净。
“夫人要见你,跟我来。”郑秋神色郑重,不给姜娆丝毫的反应时间。
郑秋显然十分熟悉路径,沿着回廊灵巧地闪避,晃过一干守卫,展眼就拉着姜娆没入暗林中去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和她所认识的郑秋,绝不像是一个人…
郑秋走了几步,见她停步不前,便过来,握住她的手,细语,“今日陛下突然解除禁令,三位皇妃、四位皇子、两位帝姬,次第召见。你可知,这代表了甚么?”
月华映在姜娆脸上,也映着紫微城万点灯烛。
唯有她们两人,隐没在黑暗里。
姜娆心中已经猜到了,却不知郑秋隐藏的如此之深,只好表现出疑惑的神态,想要试探她到底意欲如何。
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郑秋替她将斗篷帽子罩上,“说明,皇上拟好了遗诏,下一任帝王人选,已经定下!”
姜娆不仅知道,更是晓得将来谁会继承大统。
可这些,并不是她们所能左右的,她们也不该插手。
既然鄢秦候夫人是凌平王一派,定是窥得蛛丝马迹,准备伺机而动。
而她们二人,便是摆上了棋盘的棋子,随时待命。
偌大的皇城,郑秋了如指掌。
“等等,你听,那是甚么声音?”姜娆突然停步,郑秋显然也听到了。
原本静默的皇城突然脚步声四起,透过丛林,灯火渐明。
郑秋猛然将她推开,“局势有变,咱们分头去,合欢殿后竹林会合!”
来不及多说,郑秋已经钻出林外,独留姜娆一人。
合欢殿,又是哪里!
且不说旁的,姜娆是连自己现下身处何地也摸不清楚。
但闻沙沙的脚步声渐进,被困在林中,她已无路可退。
“娘娘仔细脚下。”
“皇上病情突然加重,只怕皇后、慕妃都已经赶去含元殿,吩咐松青,去紫宸宫通知卫瑾…”
一长一少两道女声响起,正是靖贵妃,景安王的生母。此地恰是靖贵妃寝殿,羽合宫。
听得二人谈话,姜娆暗自心惊,看来今晚当真不是时候…
“我和松青同去紫宸宫。”
还有第三个人。
那声音温柔如水,十分悦耳。
“郑秋,你可害惨了我!”姜娆用斗篷裹紧身子,蜷缩在树丛中,如今,她根本没兴趣到甚么合欢殿去。
莫说是寻到路径去见夫人,只怕走出此地都有性命之虞。
“琉璃扶柔儿回宫!”靖贵妃开口。
“柔儿担心表哥,姑母您先去瞧皇上。”
姜娆默念,都甚么时候了,外头这三人竟是你来我往,只怕含元殿已是烛火之势。
“呀——月华别跑!”
那女子尖声儿一叫,叫地姜娆头皮一阵发麻。
眼前登时窜来一道白影,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优雅地落地,琉璃一般的瞳仁,在月光下锃亮,就停在姜娆身前。
当真是祸不单行。
姜娆使劲摆摆手,低声驱赶,“快走…”随即掷出一枚随手摸到的石子。
那白猫循着方向,反而步步前进。
身旁草地已被人踏入,姜娆迅速就地一滚,避开白猫,躲到杉树脚下。
华裳女子飘然而至,抱起地上猫儿,轻柔地抚着,只看身段,就有出尘若仙的气质。
而缓步从那女子身后走过来的,还有许久未见得卫瑾,他疑惑地往这边扫了一眼,正欲迈步过来,却被女子轻轻拉住,“表哥,姑母还在等咱们。”
如此看来,昭和帝的桃花儿真是无处不在,皇宫中随手拈一个美人出来,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姜娆暗自在心底腹诽,昭和帝的确娶了他的表妹,好像,便是后来的昭懿皇后。
昭和帝后宫这段野史,她记不太清楚,总之,后宫三千倒不至于,但美人是断断不少。
可姜娆没再往下回忆,因为很快就有人接踵而至,藏不了太久,她必须即刻脱身。
趁女子分心之际,她一把解开斗篷,猛地扔向丛中,自己却躬身往反向的殿门外跑去。
“谁在那里!”女子大惊失色,但她看到的,只是一件空荡荡的斗篷,挂在梢头。
人却不见了踪影。
、8 艳女
却说姜娆顾不得许多,殿门不远,很快就已逃出生天,匆忙中,却冷不防撞上来人。
她脚下一痛,扶墙滑落。
靖贵妃华服玉钗,身后只跟了一名婢子,待看清了面前女子的脸庞,她不由地震住,挥起长袖,颤抖着指向她,“伊姒…你…你没有死?”
满面惊恐。
趁她震惊之时,姜娆突然站定,以袖遮面,冷冷勾唇,隐隐侧脸如鬼魅一般,“我自然是没死的。”
果然,靖贵妃大骇,身子一歪,就靠在婢子身上。
伊姒是谁,姜娆自然不明白,但此刻也管不了许多,瞅准时机,她迅速调头跑开。
等靖贵妃缓过神来,宫道上,早已没了人影。
仿佛方才只是幻觉。
伊姒,她不可能还活着…
一路顺着惜阳宫的屋檐走去,姜娆回到含元侧殿,重重关上门。
抵在门板上,惊魂甫定。
翌日晌午,原本昏迷的皇上,突然神采熠熠,竟是坐了起来。
李非见如此光景,心中凉透。
只怕,此乃回光返照之征!
昨夜各位娘娘、殿下齐聚在含元殿,守了半夜。皇上昏迷着,仍未下任何旨意。
皇位空悬,迷雾一片。
这会儿,卫齐精神很足,除了将药汤喝完,还加用了一餐饭食。
“惠妃人呢?”他开口问李非。
一旁伺候的良妃方菱菱便答,“今日是奴婢当值。惠妃她…”
李非以眼神制止,方菱菱遂缓缓退下。
“去传惠妃过来,以后,朕身前只让她一人侍候。”
姜娆收拾妥当,聘婷站于龙榻前。
卫齐面容平静,棱角分明的五官,依稀能看得出,年轻时定也是龙姿凤颜。
“你坐过来。”
姜娆挨着榻边坐下,卫齐看她的眼神,仿佛透过自己,在看着另一个人。
目光温柔,安和,绵绵不尽。
若不是亲眼所见,姜娆绝不会相信,战功赫赫、戎马半生的太祖皇帝,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卫齐在枕下摸索着,将一本翻得老旧的泛黄书册递给姜娆,“教他们都别进来,你给朕念念,朕想听。”
她不敢违背,接过来,是一本《金刚经》三十二品卷。
殿外李非、王尚仪等人,只听殿内隐隐传出女子温软的诵经声来,皇上素以武力征服天下,竟不知他还是信佛理经之人。
想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禁悲从中来。
姜娆端着书卷,微微垂头,朱唇轻启,声音清甜。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读完最后一卷,姜娆阖上,便在尾页处,瞧见两枚娟秀的字迹,伊姒。
她忽然想起昨晚靖贵妃那惊恐的话语。
好像也是提到了这个名字。
卫齐听得出神,心生一计,姜娆好奇地问,“皇上,这伊姒是何人?”
呼吸有淡淡的凝滞,“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
姜娆似想了许久,才眉眼低垂,轻声又问,“可是臣妾和她,有几分相似?”
卫齐闻言,神情变幻了几次,才终是叹道,“你很聪明,也像她。”
言罢,却见面前女子突然退身,跪下。
“这又是作何?”卫齐往前探了探身,姜娆便提高了声线,“陛下乃开国太祖、一代明君,身后流芳百世,且您听读礼佛,一心向善。可为何,会学华族人野蛮残酷的传统,凭白夺走八条无辜性命呢?”
她拿准时机,语速极快,面容坚定,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卫齐已然龙颜含怒,“你好大的胆子。”
“忠言逆耳,请陛下三思。”姜娆又将腰身低了低。
殿内气氛骤降,如坠冰窟。
姜娆反复在心中提醒自己,历史上无载,她必会有回转的余地。
“你难道就不怕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怕,姜娆很害怕。
“如果奴婢左右逃不过一死,那么损害的,更将会是您维护了一生的英名。”
卫齐握拳,重重放下,却没有听到声响。
姜娆跪在榻前,冷汗如流,湿了内衫。
良久,卫齐的声音传来,“朕没有看错人,你…”
他想了想,想不出该如何称呼。
姜娆撑着身子站起,自报家门,“妾名姜娆。”
“很好,姜娆你过来。”
靖贵妃亲自端了药膳到含元殿,罗成王、景安王随从而来。
而谢盈柔身着花蒂烟罗裙,亦步亦趋。
还未进内室,便听得有女子软语传出。
皇上封了八位妃嫔侍疾,靖贵妃自是无甚惊讶,款步径直走向床帏。
靖贵妃谢莲儿乃卫齐的妾室,在他举兵起义之前,就已经嫁与他,而她生养的两位皇子皆是在家乡和征战途中诞下。
中宫皇后虽为皇上原配妻子,但她膝下无子,唯有文徽大帝姬一位女儿。
谢莲儿生的美貌又聪慧,即便如今年近五十,也能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胚子。恩宠数十年来不曾淡过,而卫齐醉心政史,除却偶有宠幸些宫女,但都未给名分。
是以,靖贵妃不是皇后,胜似皇后,地位尊崇。
靖贵妃紧走几步,撩开珠帘,但见榻尾坐了名年轻女子。
那些妃嫔,皆是身份低微的女官,在她心中,无甚分量,不过是当宫女来差使的角色。
所以,她几乎没有兴趣瞧一瞧那女子的样貌,便端了药膳往近前坐下。
“听闻陛下病情好转,臣妾便亲自做了羹汤,您尝一尝,看合不合口味。”
卫齐白日里的精神,渐渐有些耗尽,此时便靠在靖贵妃身上,吃了几口,“贵妃的手艺,越发的好了,朕忽然想吃你在家乡时,做的莲心酥。”
靖贵妃慢条斯理地替他拭了嘴角,笑答,“妾明日早晨便给您做好了送来。”
卫齐点点头,两位皇子便上前,围在他身边,若非身在皇室,眼下倒真是一脉温馨的场面。
“柔儿,快过来见过陛下。”
在靖贵妃的提点下,姜娆微微抬了头,正看见好一副春柳扶风的美景。
女子容颜姣美,莲步轻移,发髻上只插了支水头极好的玉簪,虽简单,却能体现出身份的不同寻常。
可不正是那晚抱着白猫的女子么?
“柔儿参见陛下。”
同样的福身的姿势,她做出来,就比旁人好看些。
卫齐温和地比划,“上回见她时,还是个小丫头,一晃就竟出落地如此标致了,朕怎么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