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诀 作者:茴笙 完结-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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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謇含笑摇头:“你就是谦逊惯了。”顿了顿,“子霈寻回的御书,可否借我一观?”
“这是自然。”
姬謇接过御书仔细打量,眼神扫过端仪皇后的题字时,唇畔的笑意慢慢敛去。他将御书凑得更近,凝神仔细端详了半晌,终于抬起了头,表情却十分严肃:“这便是子霈你寻回的御书?”
姬骞神色未变,应道:“是。”
姬謇神色冰寒:“今次子霈你恐怕是遭人蒙蔽了。这东西,”扬了扬手中卷轴,“根本不是太祖皇帝的御书!”
利用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彼此打量着神色,反倒是被质疑的姬骞神色还算镇定:“噢?不知二哥是从哪里瞧出这御书是假的?”
姬謇摇头:“本来孤也是瞧不出来的。姑母与两位大人俱是行家里手,此番却也被蒙蔽过去了便可看出这赝品仿制的精细。然而一月前,孤与父皇曾偶然谈起太祖皇帝旧事,这才得知当年太祖皇帝所题的手书在挂入琼华楼五十年后曾在一次变故中遭到损毁,上方的轴杆摔出了一小条裂缝。当时在位的太宗皇帝曾想重换一根轴杆,然考虑到其乃由端仪皇后装裱,连轴杆都是娘娘亲手所制,再加之那条裂缝并不明显,想来不换也无大碍,这才作罢。此事少有人知,就连孤若不是事先听父皇说起,也不知道当中竟有这样的玄机。”
见众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无奈地叹口气,摇了摇手中的卷轴:“而子霈寻回之物,轴杆完好无损,并无任何损伤。”
话已至此,所有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太子既然敢搬出陛下,此事必然不会有假,而照他的说法,吴王殿下寻回的太祖御书,竟当真是个假货!
慕仪旁观事态的发展,心头微紧。
看来太子这次当真是有备而来,先让姬骞以假御书蒙骗住众人,再亲自出面于最后关头拆穿他的计策。到了那时,姬骞不仅要承担遗失御书的罪责,更要命的是还会背上伪造太祖御笔、以假充真的大罪,那可是欺君之罪!
她有些着急,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姬骞,却见他眉头紧锁,凝视着手中的卷轴似乎陷入巨大的沉思中,心头又是一沉。
这次,不会真的就这么在阴沟里翻了船了吧?
“呵——”一声轻笑蓦地响起,在一片沉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众人诧异地看向出声的姬骞,不明白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似乎知道众人的疑惑,姬骞笑着扬了扬卷轴:“二哥果真好眼力。诚如二哥所言,此物确不是太祖真迹。”
众人大哗,面面相觑之后裴呈率先发问:“吴王殿下早知道这是假的,而不是被人蒙蔽了?”
姬骞点头:“然。”
“既然殿下早知实情,为何还要拿这赝品来糊弄我等?!”裴呈语气中添了义愤,劈面喝问道。
姬骞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本王为何要拿这赝品出来,恐怕还得问裴大人自己呐!”
裴呈头皮一紧:“殿下何意?”
漫不经心地扫视手中卷轴,姬骞淡淡道:“裴大人难道就不好奇,这赝品本王是从哪里得来的吗?还有那太祖真迹,此刻又在何处?”
姬謇注视着他:“子霈知道太祖真迹何在?”
“自然!”姬骞郎朗而笑,“还请二哥再给臣弟一个机会,随臣弟去个地方。只要到了那里,今晚的一切,自然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荒唐!”裴呈喝道,“先前我等便依从吴王殿下所言,等着你的属下带了御书过来,结果竟是假的!此刻殿下又要带我等去到何处?还想继续拖延下去么?寻找御书刻不容缓,岂容如此耽误?!”
“反正也耽误了这么久了,再耽误片刻又有何妨?”姬骞冷冷道,“裴大人若是心中没鬼,又怎怕随本王走这一趟?”
众人听姬骞竟几次三番暗指裴呈与御书丢失一事有关,甚至与以假充真都有干系,不由心头微惊。裴呈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时颇为恼怒:“好!臣便随殿下走这一趟,看殿下是否真能找出真的御书出来!”
“如此甚好!”姬骞笑着转身,“裴大人已然应允,现在只差二哥的意思了!”
姬謇面色不变:“裴大人既为盛阳太守,便是此地东道主,自然以他的意思为准。”
“东道主?”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传出,“你们既要问东道主的意思,怎么漏掉了我呢?”
太子和姬骞相继回头,对上笑意吟吟的慕仪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太子苦笑道:“是理是理。竟忘了盛阳翁主还在此地,是孤糊涂了。”
姬骞也笑道:“那翁主殿下是准还是不准呢?”
慕仪眨眨眼睛:“你先说说你想去哪里吧?”
姬骞笑:“本王想去的,自然是太守公子裴业裴休元的寝居之处。”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长公主带几分莫测的笑意看向裴呈,难得的是他这回倒是没有发出质疑,只是咬牙道:“好,甚好!臣这便带诸位去往犬子之处!”
裴业的居处在太守府东边,众人穿过内河上的白玉桥,转过十二折回廊,远远便瞧见了林叶遮掩的院门。裴业已得了消息,正立在门口等候,颀长身姿立于灯火阑珊处,十足地招人注目。
慕仪无奈地叹口气,悲哀地反省为什么自己认识的男子,个个都这般招蜂引蝶,真是不给人留条活路了。
裴业见众人走近,含笑行礼道:“业参见太子殿下,吴王殿下,临川长公主!几位殿下大安!”
太子笑着让他起身:“休元君能屈尊相迎,已令孤惊讶了,不必如此多礼!”
太子这话着实客气得紧。按照规矩,裴业在太子仪驾初至时便该出来相迎,然而他不但没出来,甚至在得知诸位贵人将亲至他的院子时也只是在门口等一等,实在是失礼到了一种程度。奈何裴休元才名清名太响,恣意狂纵的名头更响,是以他做出什么事来大家都不好责备,不然若是被他的歪理一个驳倒,再被满世界的名士指为“俗物”,管你是太子还是王爷,一样吃不消。
反正他还算给他们留了面子,没做出客人入了院子还高卧床头的事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引众人入正堂坐好后,裴业笑道:“不知诸位此刻来此,所为何事?总不会是为了业的丹青吧?”
“休元君所料虽不中亦不远矣。”姬骞笑道,“本王此番不是为了求画,而是为了求字。”
“求字?业可写不出什么好字来。”裴业挑眉笑道。
姬骞含笑摇头:“休元君过谦了。本王听闻休元君近日刚得了一幅好字,甚是好奇,还望君赐予一睹。”
“一幅好字?怎么业自己都不知道呢?殿下是在说笑吧。”
“本王都厚颜出来讨要了,休元君竟还不肯应允么?也罢,此番还好我提前做了回小人,已命人去休元君书房中寻了出来。”
裴业面色微变,却见许知由外而入,手中捧着一幅卷轴,恭敬地呈给了姬骞。紧随其后是一个郑府的家仆,有些急迫地跟裴业告罪:“公子,这人……这人突然闯进来抢了东西便跑,小人无能,小人没能拦住他!”
裴业挥手示意他退下,看着姬骞冷声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姬骞笑意吟吟:“休元君休恼,实在是本王视好字如奇珍,恨不能一睹为快,冒犯之处还望休元君恕罪!”言罢便“唰”地抖开了卷轴。
缓缓打开的卷轴上露出的是极好的飞白书,上题“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笔画间夹杂着丝丝点点的白痕,如枯笔所作,显得飞动洒脱。而当中每一点的写法也各不相同,正是飞白书最难的地方。
本以为卷轴打开会看到太祖皇帝的御书,谁料到却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众人都有些失望,随之而来的还有疑惑。
“吴王殿下,这便是您要给我等看的东西?”裴呈问道,神色间隐有得色。
姬骞还未回答,一个从开头就默不作声的人却忽然开口:“这字迹,我怎么瞧着,像是温大小姐的手笔?”
慕仪瞥一眼不怀好意的万黛,默然不语。
“阿黛,你胡言乱语什么?阿仪妹妹的笔墨何其矜贵,怎会为休元君所得,还珍而重之地收藏着?”太子轻斥,“可不要污了阿仪妹妹的清誉。”
万黛面带不忿地反驳:“我可没有乱讲。我跟阿仪妹妹打小一块儿长大,是不是她的笔迹我会看不出来?不信我们这便让阿仪写几个字来瞧瞧,是不是一人所写一眼便能认出!”顿了顿,“竟不知,阿仪妹妹与裴君的情分已这般深了,题字相赠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万黛这话还有一层意思。题字相赠,说白一点,便是私相授受。一个已有婚约的世家贵女跟一个素有风流之名的贵胄公子之间私相授受,传出去是绝听不到什么好话的。
太子闻言眉头微蹙,为难地看了看慕仪,转向临川长公主:“姑母,您看,这是阿仪妹妹的笔墨么?”
这问话是个陷阱。
长公主若答“是”,慕仪与男子私相授受的罪名就坐定了,紧接着会传出什么流言委实难料;可若是长公主答“不是”,他们却总有办法向大家证明那其实就是,到那时声名受损的就不只慕仪一人了。
慕仪看着面无表情的母亲,明白她此刻心中的波澜,双唇抿得更紧。
其实从卷轴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便一寸寸冷了下来。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那缓缓打开、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她的笔墨。是她专程写来送给他的礼物。
去岁严冬,煜都大雪纷飞,他擎着青绸伞和她并肩走过晖昇殿前的广场,她伸手接住飘飞的雪花,却听到他在旁边轻声问起:“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写一幅字?我喜欢你的飞白书。”
那时候她笑着回头:“李元的飞白书你不是藏了许多么?要我的作甚?”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微微地笑:“他的和你的,怎么能一样。”
闺阁笔墨向来不轻易外传,她此前就只给他和哥哥写过几幅而已,都是篆书或者楷书。飞白因为她一直练不到上佳,故而不愿露丑。姬骞会提这个要求,是因为得知她的飞白近日大有长进,这才来讨这个便宜。
她看着掌心晶莹的雪花,心情愉悦,略一沉吟便笑着应下了,回去之后挑了纸研了墨,从李贺的《苦昼短》里选了最喜欢的一句认真写了,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亲手交给了他。
她还记得他打开卷轴的时候面上欣喜的表情,可是半年之后,那幅字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盛阳,出现在了裴业的书房。
真是可笑。
计得
不愿见母亲为难,深吸口气,她刚想扬声应承下来,却听得另一个清越的声音先于她响起:“万大小姐误会了。这字非为温大小姐所写,实乃业的手笔。”
万黛错愕地看着裴业:“你说什么?”
裴业耐心地重复:“我说,这字是我写的,与温大小姐半分关系也无。”
“笑话!”万黛冷笑,“裴君的字迹众人难道不识么?便是阿黛身处闺阁,也曾见过阁下的笔墨。裴君可不要因为顾念情面,便为阿仪妹妹矫辞作伪啊!”
裴业笑:“君子立于世,自当磊落坦荡,焉敢虚言?业会出此言,确实是因为此物当真是业所作。再说了,若真是友人所赠题字,自然会有落款印鉴。此物之所以没有,不过是因为其乃是业写来自赏,无所谓落款有无。”顿了顿,“万大小姐若还不信,业也可以依大小姐方才的法子,当场写出来供小姐鉴别。”言罢唤人取来文房四宝,执笔挥毫,顷刻间宣纸上落下的,是如那卷轴上如出一辙的十个大字。
万黛瞪着那张纸半晌,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裴业一字一句道:“好吧,姑且算这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