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薛珂传-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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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挣扎着撑起身子,颤抖着手理了理鬓边散落的银发,目光威严道:“珂儿,昌宗!来给朕更衣!按大礼,给朕换上冕服龙袍!”
千古女帝毕竟是女帝,年轻时以血染旗、以白骨筑塔,即便如今已是年过八旬的老者,这一身霸气却是浩荡如初!
“臣,遵旨!”我眼眶发红,程野亦是一脸动容。
当李多祚和敬晖的五百禁军将紫宸殿团团包围是,当太子李显提着沾满鲜血的寒剑闯入屋内时,武则天正强撑着身子站在落地铜镜前,张开双臂任由我和张昌宗给她配上龙纹绶带,戴上十二珠帘的帝王冠冕。
她甚至没有正眼瞧一眼李显,只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来执着一支黛笔,一笔一笔为自己描上高挑粗浓的蛾眉,哑声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得失。我儿带剑入宫,所求何事?”
说罢,她悠悠转过眼来,视线从李显身上一寸一寸扫过。
李显顿时面如之色,吓得冷汗涔涔,手中的剑尖微微颤抖。四周一片微妙的沉寂,敬晖与崔玄暐面面相觑。
“陛下年迈体衰,久病缠身。太子殿下为表孝心,特意来接陛下去上阳宫静养呢!”
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身月白绣金袍子的张易之从御林军中缓缓走出,他换下了身上的血衣,穿着僭越的、只有亲王才有资格穿的绣金袍子,一双丹凤眼端得是眼波横流,他慵懒的迈动步子,极慢极慢地扯出一抹笑来:“陛下的身子已扛不起这沉重的江山,也是该让贤了……陛下是自己走,还是要我等帮忙?”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午时已到,不禁暗自勾唇冷笑:张易之啊张易之,我还就怕你不跳进这坑里呢!这下所有演员都到齐了,好戏……就要上演!
“放肆!”武则天一拍案几,手中的黛笔咔嚓折成两截,她怒道:“张易之!你平心而论,这些年朕对你如何!”
“陛下对五郎很好,只是这恩宠却不是我想要的。”张易之慢慢收敛了笑容,如同一只缓缓亮出爪牙的野兽。他眯了眯眼,负手望向被鹿鸣塔的烈火染红的如血天空,将字眼一个个磨碎了从牙缝中挤出,“我要的,是曾经欺我、辱我的那些人,也尝尝那被人践踏的感觉!”
还不够!我勾了勾唇角,决定在这一锅费油中加入一滴清水,让场面彻底沸腾起来。
清了清嗓音,我学着张柬之的语调,摇头愕然道:“所以,你便与太子里应外合,逼宫篡位么?大逆不道!真是大逆不道!”
“是又怎样?”张易之轻蔑一笑,“待我立功封王,簇拥太子即位,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你一家!薛珂!”
“闭嘴!”一个染着怒意的嗓音传来,我转头一看,却是一脸肃杀之气的程野。
“你?哦,我认得你。”张易之嘲弄道:“不就是薛珂的男宠么?我见你身手不错,有心招揽你,谁知你却不知好歹拒绝了!本是和我一样的下贱货色,还装甚清高?”
程野本是极度清高之人,如何能受这般侮辱?只见他瞳仁一缩,剑眉倒竖,握着龙纹画戟的手青筋暴突,显然是气的狠了!
我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平静下来。程野狠狠咬牙,两腮的咀嚼肌几番鼓动,却终究是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傻事来。
“李显!朕告诉你!朕今日虽败,但仍然是这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千古女帝王——!”武则天仰天嘶吼完,面色通红,一时气岔,剧烈咳嗽起来,却固执得挺直着背脊,如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浑身染血的李显,仿佛在保存自己作为一个帝王最后的尊严。
这仿若耗尽生命般的嘶吼,连灵魂深处都产生了共鸣!冲天霸气直入云霄,震得堂梁发颤,震得那些为利益驱使的小人肝胆俱裂!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火药炸响,宛如九天惊雷当头劈下!地面一阵颤动,外头的御林军仿佛见到什么罗刹修罗般发出声声绝望的惨叫!
“来了!”我精心策划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刻!我上前一步拉住还在震惊中的武则天,吼道:“陛下!快后退!”
轰——!轰——!
又是两声炮响,地动山摇,仿佛天地在这一瞬崩塌陷落,直坠十八层地狱!李氏叛党被火药震得魂飞魄散,李显更是吓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腿一软,便扔了剑烂泥般地瘫软在地上,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仿佛捣碎了一窝老鼠般,哀嚎声不绝入耳,殿内一片混乱。我护着武则天退往内殿,却被脚下一个肥软的玩意绊住双脚,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还好被程野及时扶住,否则我便要当众摔一个四脚朝天了!
“我去!什么玩意儿!”
我骂骂咧咧,扶着程野低头一看。好家伙,只见简宁之拖着两条鼻血和一块鲜红的板砖印,正睁着一双蚊香圈圈眼茫然四顾,显然是被刚才火药给震醒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无语半响,默然地掏出袖内的神器——青石大板砖一块,抡了抡臂膀对准简胖子的脸横着一拍!
‘啪——!’简胖子两眼一瞪,又直挺挺栽下了,脸上一个明显的十字形板砖印。
“简单,粗暴,直接,我喜欢。”我漠然地扔下板砖,又唰地一声变脸,狗腿般嘻嘻笑道:“来来来,陛下您这边坐!咱接着看戏,要喝茶么?”
程野&武曌:“……”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两章内应该就能把第一卷正文写完了……
写完第一卷后要请两、三天假不更新,作者君有急事要出门~
、34薛珂的男宠
鹿鸣塔的火焰将天空染成如血般的颜色,风雪卷入室内,只见滚滚硝烟中,太平公主一身雪白狐裘、手握短剑昂首而入。一身紫色官袍的上官婉儿紧跟其后,一向温婉的面容上带着少有的凝重。
风雪扬起二人缀着兔毛的斗篷,上官婉儿的眸子比星子还要灿烂,太平公主的神色却比万年积雪还要清冷。
两人径直绕过被火药吓得屁滚尿流的李显等人,只朝坐在软榻上歇息的武曌跪拜道:“女儿(婉儿)救驾来迟,望陛下赎罪!”
武则天刚经历生死一劫,被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一背叛的滋味已让这个老人心力交瘁……如今见到自己最疼爱的亲女儿和心腹前来救驾,她又惊又喜,只恨不得立刻将两人揉入怀抱,又怎会怪罪?
狠辣坚强的女帝王微微湿润了眼,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别的什么,武则天霸气沉稳的声线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竭力挺直伛偻的背脊,亲手扶起太平和婉儿,两手不住地拍着她们的后背道:“平身!都平身!”
“来人……快来人!李、李将军!”太子李显满脸泪渍,嗓子因极度害怕而破音,胡乱划动着两条发软的腿,似乎挣扎着想要逃跑,却终是徒劳,像个小丑般瘫坐在地上。
震天炮响中,他惊惶四顾,外头的五百禁军已被火药轰得七零八落,敬晖和崔玄暐等人俱已被拿下,哪还有人肯来扶他一把?
“李显!你与张氏密谋,带剑逼宫,你可知罪!”太平一声暴喝,李显立刻跌在地上,浑身颤抖,面色死人般苍白。
太平抬起一只手,目光如刀,神色举止大有女帝年轻时的风范:“刘清河!”
“臣在!”殿外一身铠甲的刘清河大步跨入,撩开鲜红的战袍,抱拳跪下:“叛贼李多祚试图逼宫,已被末将刺于马下!”
“即刻清剿叛党,一个也别落下!”
“遵旨!”
“幺妹……幺妹!”李显不顾自己一国储君的身份,像一条落水狗般挣扎着往太平这边爬行,满脸泪水道:“太平……幺妹!我没有造反!我……我不敢的,不是我……”
太平听着他的胡言乱语,冷笑道:“若不是造反,那七哥剑上的鲜血怎么解释?外头的五百禁军又是怎么回事!”
“是张易之!没错,是他!”李显披头散发,一脸硝灰,指着张易之恨声道:“张氏与李多祚勾结,妄图谋反逼宫!我身为一国太子,便是来替陛下杀了这逆贼的!”
李显被逼到绝路,已是如疯狗般乱咬人,只盼能放自己一条生路。其实□□如何,大家心里都明白如镜。太平冷眼旁观,良久才轻描淡写道:“如此,你便杀了张易之,以证清白!”
话音未落,只见李显红着眼嘶吼一声,提起那柄带血的长剑颤巍巍地站起,如同疯子般猛地朝张易之扑去,手中的长剑没章法地乱砍,可悲而又可笑!
“啊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李显疯狂地砍杀着,谁知张易之也是个练家子,几番躲闪,便错过了那柄剑。
半是逼迫半是恐惧,李显几近崩溃。见近距离杀不了张易之,他抢过旁人的一张弓箭,弯弓搭箭,连发三箭,张易之只躲开了一箭。
剩下的两只羽箭插在他的腹部和胸膛,箭尾颤动,鲜血从里衣透出,染红了他精美的绣金袍子。张易之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喷洒的鲜血,报应轮回,张易之此时的眼神与那被他诛杀的鹿神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易之摇晃着身子,缎子般的黑发散乱,露出半张染血的瘦削面庞。他仰天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胸口的鲜血随着他的笑不断一股一股涌出,宛如盛开在他胸前的团团牡丹。
张易之咳出一口鲜血,风流媚态的眸子里一片悲凉与疯狂,他转过一张染血的英俊面庞,痴痴低笑道:“看啊!只有在敌对的战场上,你的眼睛里才会只有我一人……”
他捂住腰间的伤口,拖着破碎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艰难前行,用哀伤和自嘲的语调断断续续道:“李令月,他们都说……我想做第二个薛怀义,其实……我张五郎……咳,我张五郎,只想做你一个人的……薛怀义。”
说完,李显又是一箭贯穿他的胸膛。张易之喷出一段血弧,仰面倒下。
“五哥——!!”一旁被制住的张昌宗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风度全无地挣扎着、哽咽着,伸长了手臂想要去触碰哥哥死去的身体。
我看到太平不自觉的蹙起眉头,睫毛颤动一下,转瞬恢复平静。
曾经的倾国男色,如今成了躺在地上任人戳戮的破布娃娃。李显崩溃地大哭起来,已是半疯癫状态,手中的羽箭一支一支机械地射出,最后干脆拾起长剑一刀一刀狠刺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绝望道:“杀了你!杀了你!杀了……杀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心情复杂。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整场战争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借刀杀人的太平公主。
鹿神死在张易之剑下,张易之又死在李显箭下,李显又败在太平手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平公主只扔了几个炮弹,便轻而易举地站在了食物链顶端。
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不过如此。
张昌宗和敬晖等人被打入天牢,李显被囚禁在东宫。我揣测,武曌大有废太子的意思。
宫中的内侍和御林军来去匆匆,清理着满地的炮坑和尸体。我看到张易之的尸体被人吊在城楼,而曾经荣耀一时的鹿神则被一小太监用草席匆匆卷了,扔在装满尸体的牛车上,唯有一只血迹斑驳的细手和一缕莹白如雪的长发从破败的草席边缘伸出,好像在无声地控诉,讽刺命运。
红的血,白的雪,鹿鸣塔在滚滚的烈焰中轰然倒塌。这一场历史混战,死的死,疯的疯,终究在一片硝烟中落下帷幕。
等我脱了那明显大了几个码的侍卫服,换上一身鹅黄配淡蓝的襦裙出来时,程野已不在大殿内。我四处环顾,取了厚斗篷出门寻他。
外头簌簌地下着碎雪,像是要将今日的腥风血雨所掩埋那般,有着不符的宁静和安详。程野正坐在被火药轰塌的颓圮宫墙上,曲起一条长腿倚着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