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薛珂传-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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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只有关系十分亲密的朋友才会直呼对方的名,我对寺明这突如其来称呼感到些许诧异。
寺明皇子大约也觉得不好意思,忙握拳轻咳一声,展开案几上的一卷画轴,跪坐下来道:“鄙人日夜研习大人的画风,临摹一二,这是近日新画好的,还望大人指正一二。”
我莞尔,学着寺明的样子撩袍跪坐在旁边一看:只见画卷上画了位红衣女官,深浅粉红的桃枝下,年少女官身穿朱红色圆领官袍,微微侧颜微笑,乌纱幞头帽下露出鸦翅般乌黑的鬓角,目如秋水,粉唇微翘……
我点头满意笑道:“总算不是鞋拔子脸了,身体比例也正常了许多,嗯……这装束怎么这么眼熟?”
我伸长脖子端详片刻,一惊,猛地又把脖子缩回来,跟个王八似的指着那画像道:“皇子,画的是我?”
寺明敲了敲手中的折扇,抿唇一笑,点头。
“我哪有这么漂亮!!”我狂汗。
“有的,小珂很漂亮!”寺明皇子言辞恳切,正襟危坐地凝望着我。见我不信,他甚至有些着急,白皙的面容都急红了,直起上身认真道:“鄙人手拙,描绘不出小珂风华的万分之一!”
我老脸一红,突然没勇气再争论这个问题了,总感觉会扯出一个诡异的内情……只好讷讷地拢了拢袖子,道:“不不不,皇子画得很好,嗯……进步很大。”
“真的?”寺明凤眼一亮,喜道:“小珂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它!”
说罢,他将画轴卷起,双手呈到我面前。我推辞不过,只好嘴角抽搐地接过那幅画。
事后,我将寺明皇子这幅饱含感情的墨宝放到了书房,便去中厅处理番邦人递来的公文,等再回来时,却发现书桌上空空如也,那幅画像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海棠端了茶水进来,道:“方才程野公子来书房找过您,您不在,他便回后院了。”
我应了一声,灌了杯凉茶,这才取了把扇子优哉游哉摇着,沿着回廊一路走到后院,程野却不在房内。
莫非又去灶房找东西吃了?
我狐疑,举着扇子挡住头上的雨水,一路冲进灶房喊道:“程野,你在吗?”
推开灶房,程野果然大狗似的蹲在地上,正背对着我往灶坑的火堆里塞什么。见我到来,他忙将那一卷东西一脚尽数踢进火坑,这才脸不红心不疼地转过身来,看着我道:“我正要去寻你,方才江夏郡的佃户差人来报,南方水涝了。”
我:“……”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方才烧掉的是什么?!!!
连日暴雨导致江南水患,江南道衡州、岳州等三郡受灾严重,不到七日,黄河决口、洪水肆掠的消息又传到京城。百年难遇的水患令朝堂大惊,眼看受灾面积渐渐扩大,武则天连夜召集七品以上大臣,商议赈济救灾之事。
武则天信佛,这些年大兴佛寺、供养数以万计的出家人已是每年必不可少的开支,加上今年万国朝贺的费用、修建通天塔的人力物力财力,国库已拿不出多少钱粮。
怎么办呢?自然是从各位油水丰富的大官富贾中榨取了!
“就这样办罢!传令下去,我大周三品以上官员每人所捐银两不得少于百两,粮食不少于百石;六品以上不少于五十两,粮食五十石;六品以下不少于二十两,粮食十石;三品以上有封号、食邑的王侯女眷亦不少于白银一百,粮食百石。”武则天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加上年事已高,已是双目浑浊尽显疲态,嗓子沙哑而低沉。
一旁的文书飞速记录,武则天屈指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补充道:“另:在长安、神都境内张贴告示,城中富贾捐钱万两、粮食千石以上者,可赐予通商特权。”
武则天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千古一帝,算盘打得贼响,趁机给吃皇粮的朝官们放放血,又以通商特权为诱饵狠狠宰了求利心切的富商一刀,可谓是雷厉风行、棋高一着。
我是三品朝廷命官,又是封号‘万泉县主’的二品女眷,加起来共要捐献白银二百两、粮食二百石……我命人取了五百两银子,粮食却是没法多给了,只堪堪剩了两百多石,毕竟上个月养活一院子的外国友人的确花销了不少,买田买地又花去了一年的存款,而江南的那一千亩水田还没到收割的季节。
话说,江夏郡不会也发洪水了吧?那我非要赔死不可!
正忧虑着,寺明皇子悄悄进来,在我面前放下一百两银子,垂眸道:“杯水车薪,却也是鄙人的一片心意,请务必收下!”
我莞尔一笑,心里头暖洋洋的。想了想,我又加了一百两银子,连夜命人抬到城门口运输赈灾款粮的牛车上。
短短三天内,武则天愣是为灾区筹得了二十四万两白银,粮食万石!肥官富贾们眼睁睁看着小山般堆积的钱粮南去,肉痛不已。
午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神情恍惚地回到大厅,随手摸了个东西就准备啃。
“别,这不能吃!”一旁的程野见了,忙伸出长臂抢走我手中的那半截蜡烛,又拿了个梨放到我手里,道:“吃这个。”
我浑浑噩噩地啃着梨,用门牙将青涩的梨皮啃得惨不忍睹的。程野见状,叹了口气,拿起小刀削去梨皮,将梨肉递到我嘴边,有些不自然道:“你,你莫急,前些日子江夏郡的佃户不是说水还没淹到那儿么?”
“可那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我的信他们也一直未回,定是出事了!”我呸呸吐出嘴里的梨皮,暴躁道。
程野道:“兴许是大水阻了道路,故而信来迟了些,再等等便是了。”
“大水把路都冲垮了?那我的一千亩水田肯定也都淹了!得赶紧挖沟泄水,不然我的万两白银全完啦!”
“……”程野默然半响,忽然道:“要不,我赶夜去江夏郡瞧瞧,带人修几条泄水沟渠?”
“嗯?”混沌的大脑一下就清明了,我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天气恶劣,道路险阻,南方的人巴不得北渡,你怎么还能往南走?太危险了!”
“可你……”
程野张嘴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他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程野一下就不说话了,银面具下,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
我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道:“睡觉睡觉。”
一夜忐忑,我总觉得心里有处空落落的,好不容易睡了两个时辰,却总是被乱七八糟的琐碎梦境压迫,一下是我在小黑屋内拼命赶稿,一下又是我稀里糊涂嫁给了刘将军,转眼又是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杀……天亮醒来,身心俱疲。
一上午都未曾见到程野,丫鬟们也说没看到。我无奈,只好去问程泽,程泽正在背《孟子》中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听到我发问,他将书本盖到脸上不耐烦道:
“我哥四更不到就出门了,不是你让他去的么?”
我什么时候让他走了?
我纳闷,继而一惊,心脏如同被揪紧般骤然一缩!我忐忑不安地冲到程野房前,一脚踹开门,只见屋内摆设简朴干净,被褥衣物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显是一夜未曾有人卧榻的样子。
床边的案几上静静放着一张纸条,我走过去展开薄薄的宣纸,只见上面用遒劲的草书写着一行简洁的小字:
南下江夏,待水渠挖好后归来,勿念。
我呆了,半响说不出话,任由手中的薄纸无声飘落。
作者有话要说:
、19唐玄宗来借钱
程野那家伙在洪水肆掠、流民遍地的节骨眼上跑去了江夏,我顿时一口老血提不上来险些昏厥!
好在否极泰来,提心吊胆过了十日,天开始放晴,一扫一个月来的阴雨连绵,碧空如洗,是个好兆头!
武则天祭祖祈了福,命人开了神都城门,在东西南北四个入口搭了粥棚,救济逃来北方的几万难民。东街灾民最多,我便在外司省门口搭了凉棚,每日分发一粥一馒头。
官道通了,随之而来的有程野的信笺一封,依旧是简洁遒劲的字眼:已修渠泄水,良田无损颗粒,不日归来。
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这日,一高丽商人呈上公文,以他捐款一千两赈灾为由要求我许以通商特权,减免部分入关赋税,我看后朱笔一批,赏了他两个大字:呵呵……
完了还在一旁画了只卡通猪,猪鼻孔朝天。
我在案头对着番邦人的公文圈圈点点,朱砂笔鬼画符般的一顿乱画,却忽见墙头人影一晃,接着一条熟悉得令人头疼的靛青色身影在空中抱膝翻转两周半,帅气落地!
朱笔咔吧一声折断,我只觉脑仁疼,拍案怒道:“为什么每次都翻墙?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走一次大门吗!啊?”
上官静抱腹哈哈笑道:“抱歉抱歉,翻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随即又道:“那啥,找你帮个忙行不?”
“行啊,”我头也不抬道,“除了借钱。”
上官静一脸惊愕状:“你怎知道是借钱?!”
我:“……”
我一脸面瘫状,被上官静死乞白赖地拉到一家茶楼里。此时还未到饭点,茶楼冷清,上官静拉着我进了二楼雅间,许未央和李隆基已经等候在里头,见我进门,便朝我颌首一笑。
李隆基肤色深了些许,依旧作突厥人打扮,五官张扬凌厉,历经半年的生死逃亡,俨然已让他褪尽了少年的青涩,更显几分深不可测的沉稳。他伸手示意我坐在对面,朝我勾了勾唇角:“县主……不,薛大人别来无恙?”
我说:“如果你开口不比你闭口更有意义的话,那还不如闭嘴。”
李隆基:“……”
见未来的大boss吃瘪,我乐了,转而朝许未央道:“朝我借钱的主意又是许公子出的吧?借给楚王?”
白衣公子许未央不置可否,只摇扇温润笑道:“赈灾的钱粮经过地方官层层克扣,真正用到灾民身上的恐怕不及四成。如今南方大水初退,仍需一大笔银子进行灾后重建及防疫,而这些朝廷自然是不会再管了,恐怕到了八九月分天气炎热,便会疫病横行……”
我自顾自沏了杯茶,眯眼笑道:“陛下顶着百官富贾的之怨强制筹集赈灾款粮,朝廷又出人力物力泄洪救灾,现今洪水退了,朝廷疲了,楚王倒出来捡了个便宜博取人心。”
虽知李隆基这一招是上位者以最小利益笼络最大人心的惯用伎俩,我还是忍不住直言嘲道:“楚王若真为民着想,那水患横行的那几日,怎就不见来找我借款?这时候倒懂得悲天悯人了。”
李隆基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尴尬道:“在下无能,叫县主笑话了。”
“薛大人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快言直语。”许未央收了折扇,摇头苦笑。
我见李隆基遭到我这般讥讽,却无丝毫怒意,举止心境大有明君之范,心中的郁气便消散了大半,软下声调道:“实不相瞒,外司省今年花销太多,入不敷出,加之我个人的原因,往年存款已尽数花光,恐怕拿不出多少银两来了。”
“薛大人放心,这点我也早已想到。”许未央弯了弯桃花眼,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来,道:“百官之中,唯有户部油水最足。在下听闻薛大人与户部简侍郎交好,可否能请大人出面担保,向简大人借银?”
妈蛋!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老狐狸打得是户部的算盘!
李隆基好歹是未来的皇帝,我自是不能得罪,但私自向户部借银实在关系重大,必须谨慎避雷。
“也不是不行。”沉吟片刻,我笑道:“但我只能负责给你们牵线,绝不给你们做担保人。当然,我不会说银子是借给李三郎……这样罢,上官婉儿与我娘交好,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我们中上官静的面子最大,就以她的名义借钱,如何?”
许未央微笑点头:“与在下的意见如出一辙。”
“嗯,那你们要借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