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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坐看尘起时-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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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困兽,任人棍棒交加;走在巷道中,突然有水从旁边的屋顶上泼下来,才反应过来那是油,几枝火箭已经准确射过来……而一旦有人落入陷阱,战斗力大减,便会有至少七名镇民手持长棍出来围攻这些西梁骑兵。

除了无尽的陷阱,这些平凡的镇民中更有受过严格训练的侍卫,他们的身手比起昭国最精锐的军队士兵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些人的身影中,一名身着红色骑装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沉着的指挥和灵巧的剑术让亲眼目睹的镇民们大受鼓舞。而分散开来的西梁骑兵折于陷阱中的已经又去了大半,剩下的几十人和这些以逸待劳的侍卫及愈战愈勇的镇民们搏击,其中胜算,自不必说。

五百名西梁勇猛的骑兵,或者成为俘虏,或者就把命送在了这草原尽头的小镇。这场战役的胜利者,是已淡出昭国人视线许久的东静王妃沈盈川。

仅仅凭借百余名侍卫和毫无防备的镇民,沈盈川赢了。

她东静王妃的身份,她女性的身份,她绝世的美丽与优秀的军事指挥才干,还有沈燏未曾磨灭的影响力,还有弘光五年冬末,沈盈川于沈燏遇刺身亡后,以有孕之身指挥的对东月国那场漂亮的反攻之战,在严陌瑛、顾显和薛羽声,以及萧泽他们有意的炒作下,犹如春日惊雷一般炸响,顿时成为昭国最热的话题。

昭国历史上并非拥有最卓绝的作战能力,却绝对是最知名的女性将领,在弘光十二年的春天,走上了早已搭好的舞台。

那一出名为盛世的幕,于焉开启。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四章 传说的开始

第四章 传说的开始

刘若风属下的第二批骑兵风驰电掣地赶到栗子坡的时候。整个战斗,已经完全结束了。

镇民、侍卫和前一批的两百名骑兵正在巡视草原,打扫战场,为受伤的人们包扎,抬走敌我双方的尸体,以及拆掉镇子内外的陷阱。

老人、女人和孩子已经从地窖里放了出来,但安全起见,孩子们都还被老人哄着在镇长家宽广的宅院里玩耍,其他人都忙着处理后事。

沈盈川在沈十四等人的护卫下在镇子里看着情况,腰上挂着剑,干净的衣服染上了些许风沙血腥,这样的沈盈川更有凛然气势,所到之处,人们的神色、目光里无不带着崇敬。

边关虽然安宁了十多年,但战争的苦难在人们心里记忆犹新,年轻人虽没这等强烈意识,然而边关近些年横行的贼寇早就让他们深深了解了劫掠与死亡的情状。这一次西梁骑兵来势汹汹,他们自然能辨识得清,若非沈盈川带人如此布置,他们只怕早成刀下亡魂,眼睁睁地看着家破人亡了。

出了镇子。刘若风正好带着几人赶回栗子坡。

沈盈川骑上马,轻轻抽打着马鞭,沿着草原的边线轻驰。刘若风落后小半个马身跟在左侧,右边紧跟着的是沈十四。

“草原上的情况如何?”

“一切如先生所料,这五百西梁骑兵无人返回,那边立刻就派出了探子,军队则仍按在边塞城关中,却有整装待发之势。”

“嗯,好。”

沈盈川点点头,沉静地眺望着起伏的茫茫草原。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才最难熬,若风,严陌瑛的计划,关键就在‘适度’。日后的败退程度,西梁的推进领域,都绝不能越过他定下的底限,否则我们的计划就会拉长,这于昭国不利,于我们,也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变数。你要好好参详,务必让他的谋划发挥到最大效果。”

“是,末将明白。”

听到刘若风坚定若金石的回答,沈盈川深深吐出一口气,使劲儿甩出马鞭。马儿吃痛,奋蹄向前奔去,暮色中,红衣飘飞如火,黑色斗篷高高扬起。沈盈川的背影在马上沉稳如松柏。

刘若风紧紧跟着,他仍敏锐地注意着周边的状况,意识却又不自觉地飘回到弘光四年,他与涟叔跟随沈盈川初赴边关的那时。

可以说,他是亲眼看着当年犹带娇弱的沈盈川如何一步步磨得锐利起来的两人之一,所以今日,他是沈盈川最忠实的部将,而绝不介意,沈盈川将如何改变这昭国的历史。

那个兰尘在随风小筑里的时候曾经说过类似这样的话——芬芳鲜妍的花朵当然会带来虫子,青青春草下更可能藏着甫从冬眠中醒来的毒蛇,而这才是现实的美景。那些不愿从“如诗如画”这四个字中走出来的人,还是放下改造的宏愿,只把自己放在自己无根的幻想中比较好,这样至少不会祸国殃民。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借口,更不能把以“改革”之名,行残疟之事的行为高尚化、正当化。须知世上绝没有完美的君王,只有心中仍保存良知、理想与理智的明君和把握不住权力反噬的昏君,以及自大的暴君。

刘若风仍然不太想看到兰尘,但不可否认的是,兰尘的许多话确实透辟。如上这番见解。刘若风心中是赞同的,他相信沈盈川会是带来盛世的君主。而这种根据不足的相信,在弘光十二年的春天,当刘若风再次见到沈盈川时,变成了坚定的信仰。

当晚,虎威将军亲自赶到栗子坡。

沈盈川率百余侍卫与镇民力敌五百剽悍西梁骑兵的战迹早已随风在冀州传开,消息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人们沸水般的反应。为可能再度燃起的滔天战火,为东静王妃的善战,也为已陷于剿匪困境的昭国西北驻军。

怀着焦虑与疑惑,虎威将军看到的是和聊城里一样沉静美丽华贵的沈盈川。雍容地坐在廊下,东静王妃微笑地看着小郡主们跟着护卫们学习剑术,若非已得到确切的消息,虎威将军绝无法相信是眼前这个女人指挥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是巧合么?还是东静王挑选出来的王妃,果然非比寻常?

此事,又该如何上报于圣上知道?

“将军不必费心,如实呈上奏折就好,我也会递上折子详述此事的。西梁受困于这场天灾,如今突然兴兵而来,只怕不会就此罢休,边关军情紧急,将军可要仔细斟酌才好。”

听见沈盈川如此说,那虎威将军道着谢退下了。

只要把西梁的突袭重点强调出来,虎威将军自然不必背上失职的责罚。而有了这份前提,她这场伏击战留给昭国朝廷的印象会更深。

第二天早晨,在人们热烈的欢送中,东静王妃的车驾缓缓启程,边关的情势已经危急,他们这趟行程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的战场,在那座金銮殿上。

这些年,昭国西北边境的安定几乎让人们遗忘了这里,他们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时不时挥师南下混战个几场的北燕。拉锯战一样胶着的状态,人们简直都要习以为常了。于是,突然自西北传来的烽火吸引了人们全部的眼球。

天灾、饥馑、骑兵、偷袭,在这一系列词汇中,“东静王妃”四字最能让人惊叹。为女性的身份,为这个称号中曾经带有的昭国军事上最大的辉煌。而当这个消息在昭国内地传开后,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早两年轰动一时的两部传奇,能征善战的女子,有安邦定国之才能的女子,故事与现实的重叠让沈盈川的那场伏击战顿时成为昭国大大小小茶楼里说书人发挥想象力的绝佳底稿。

在这样热火朝天的背景下,沈盈川的车驾赶着初夏的阳光回到京城。

母女三人还来不及回王府换下衣服,就直接被太后派来守在城门口的侍从给连人带车护送到了皇宫里。

心疼地把两个吹过了边关风沙的孙女儿抱进怀里,鬓发斑白的孟太后连连叹气。栗子坡那场交锋,她自然早已听过最详细版本的描述。担忧、感叹,以及勾起的对沈燏的想念,这种种情绪交织在年迈的孟太后心里多日,而今搂着这对最可心的孙女儿,苦辣酸甜,心里什么滋味都涌上来了。

云翔最细心。祖母的心情她虽不能领会,却知道该帮着老人家排遣。朝云逸使了个眼色,她握着孟太后的手,笑道。

“娘娘放心,这一次云翔跟着母妃远游边关,可是长了许多见识呢,还遇到了有好多有趣的事儿。娘娘多年未出宫玩赏,要不云翔就和姐姐在宫中陪伴娘娘些日子,把那些故事好好说给您乐乐,可以吗?”

不等孟太后回答,活泼的云逸早拉着孟太后的另一只手撒娇地摇着。

“娘娘娘娘。您就答应了吧。我和妹妹走了好几个月,可想您了。”

话说得一句比一句贴心,孟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点着云逸的鼻子道。

“你这丫头,什么想着哀家啊!你根本就是记挂着哀家这里的蜂蜜桃片、藕花栗子糕,嗯,还有什么,哀家想一想?”

云逸不依了,红着脸抱住孟太后。

“谁叫外面的点心都没有娘娘这里的好吃嘛!云逸想着它们,也是想着娘娘对云逸和妹妹的好啊!”

“呵呵呵,小丫头,就你嘴巴甜!”

“云翔也是!”

“才不是,云翔比你乖多了!”

“那,那娘娘就多疼云翔一点吧!我也很喜欢妹妹的!”

祖孙三人笑闹得十分和乐,沈盈川端坐在一边,温婉地笑着,偶尔插上一句话让女儿们不要闹得太厉害,以免吵着孟太后。

一番闲话过后,云逸跟云翔照例一左一右地挨着孟太后喝茶吃些点心,精神好了很多的孟太后抚着孙女们的头发,视线转向恭谨坐于下手的沈盈川。

细细打量了这个儿媳妇片刻,孟太后微笑着点点头。

“这一趟,你受惊了!”

沈盈川忙起身行礼,恭声道。

“母后谬赞,儿臣不敢受。”

“起来吧,没什么不敢受的,你保住了自己、云逸跟云翔,以及一镇百姓的性命,这本就该受赏。来人,开库房,把去年东南上贡的那件珍珠衫取出来。”

“是,太后。”

孟太后身边品级最高的宫女应声退下,沈盈川于是叩拜谢恩。

“儿臣谢母后恩典。”

“好了,坐过来些。给哀家说说现在冀州的情况,你是亲眼见了的,又亲自带人打退了西梁骑兵,哀家相信燏儿的眼光。”

“是。”

沈盈川依言走到孟太后座前。一旁的两名宫女早将西北边关的地图展开,孟太后微微向前倾出身子,认真地看着地图。这一刻,她慈蔼的神情被肃然取代,身为昭国最有权力的女性,身为先帝的皇后,当今天子的母亲,孟太后从来就不只是深宫中安享荣华的贵妇而已,皇宫内外一切的权力纷争,她未曾远离过。

“儿臣愚钝,然此次西北行之所见所闻,令儿臣不得不反复思量王爷从前教导。如此,却越想越心惊。”

“——哦?”

“因王爷当年曾驻军聊城,故而在此多停留了些日子。据儿臣所见,聊城驻军可谓涣散,对西梁如今危急状况更是警觉甚低。而随军眷属庞杂,欺压士兵、百姓现象极为寻常。儿臣记得王爷曾说过,行军打仗其实就是靠士兵们拼命,假若将帅们只管叫士兵去冲锋陷阵,自己却躲起来享受美人歌舞,那么这支军队必定毫无胜算,更何况,克扣军饷、凌虐人命已成常事,如此不把士兵当人看,叫他们再如何为朝廷拼死效命!再者,边境漫长,单靠朝廷的军队巡视守护,无异于梦呓。要想护卫边疆,势必要让百姓成为边关最可信赖的监视。但据儿臣所见,边地本就苦寒,百姓们还要承担繁重的徭役赋税,要贡献家产儿女给军营眷属享乐差遣……母后,儿臣伴王爷仅只一年,却已不知多少次听王爷慎重提起西北防务之种种要处,如今这状况,边关恐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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