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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云胡不喜-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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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快进去,今儿好多事情等着您呢。”哈德广说。

“嗯。”陶骧应了一声。语气里一丝慵懒。

别的事情倒罢了,比较重要的一样,是今晚父亲会在家中设宴招待程之忱。虽说是家宴,一些头面人物也会来,他少不得要作陪的。他想到这里皱了下眉,将马鞭扔给随扈,抬手解着领下的钮子。一路急行,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缓步往后走。

身后跟着的卫戍也不敢跟的紧了。

院门关的紧紧的,马行健去敲门,来应门的是张妈。

陶骧见只有楼下灯亮着,看看张妈。

张妈小声说:“夫人嘱咐说不让叫醒少奶奶。”

陶骧便有些纳罕。

虽说她昨晚已经困倦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这个时候也该起了。

张妈便低声道:“昨晚上夫人在这里,让少奶奶喝的那杯茶,是安神的。”

陶骧瞪了一会儿眼。

他倒是留意到她喝那杯茶时有些迟疑,还以为是她喝不惯这里的水……这就难怪了。可照这样,她别说这会儿起不来,会睡到什么时候去,还真说不准了。

他皱起眉来,说了句“何至于”。

张妈便说:“若不是这杯茶,少奶奶无论如何都会起早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压根儿就休息不好。夫人说了,这两日让少奶奶好好休息休息,往后侍奉长辈的日子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陶骧便没有出声。

他在楼下立了片刻,便说:“那就别吵她了。”

“少爷您不回房啊?”张妈见他是要走的样子,忙问。

“我去老夫人那里看看。”陶骧说着,重穿了大衣出来。他命随扈都去休息,马行健让人都撤了,自己还是跟着他出来。

陶老夫人的院子距离他们的住处颇远,陶骧边走边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也就到了。

此时节祖母院中就只有腊梅花一枝独秀,穿过院中时,就觉得有暗香袭来。他忍不住站下,看看这几棵粗壮的腊梅……他忽然想到昨日他将她带回,她在马背上紧紧抓着他的马裤。赛雪跑的极快,她下马时脸色苍白,一副随时会昏倒的模样,只是倔强的坚持住了。

她的随从之忓被逄敦煌派人送出来时受了重伤。军医替他检查伤口时解下来一堆用来包扎伤口的粗糙的布条中,有条精致的手帕,是绣了梅花的。

淡青色的手帕,一角绣了一枝梅花。

看着就知道是谁的东西。

她好像是特别的喜欢梅花……信笺上也用梅。

他站住,伸手往口袋里一摸。

马行健以为他想要什么,忙问:“七少找什么?”

他这才想起来,早已是换过了制服。

“没有。”他说。

“七少爷!七少爷来了!”从陶老夫人上房里出来的几个丫头看到陶骧一行人进了院子,领头的金萱先叫了起来“快去禀告老夫人,七少爷来了!”

好像什么喜事一般。

“七哥!”上房里帘子一打,一个蓬着一头秀发的少女钻了出来,娇憨的笑着,正是他的妹子陶尔宜。三下两下跳过来,攀住他的胳膊,“七哥你可来了,奶奶念叨你好几日了。你再不来,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一定想法子把你给拖过来给奶奶瞧瞧!”

他看着尔宜皱眉,道:“没个样子。”

尔宜嘟起嘴,扯着陶骧的袖子,回头对马行健问道:“我七哥大清早的这又是发什么疯了,马副官?”

马行健笑笑,摇头不语。

“问你们也是白问。七哥有什么事儿,你们不帮忙藏着掖着、毁尸灭迹就怪了。我还指望从你们嘴里问出个啥来么?”尔宜笑着说。

“你这丫头,当着我的面就敢教训我的人。”陶骧看着妹妹那粉嘟嘟的脸,忍不住斥责的声音都软了几分。

“嘿,七哥说起话来,比爹爹还像老头子。”尔宜嘻嘻笑着。

陶骧不再说什么。帘子已经打了起来,他一低头。帘上的穗子还是碰着了他的帽檐。

“哟,对不住,七少爷。”金萱低呼,急忙收好了穗子。

正间青玉香炉里,燃着檀香,给屋子里添了几分额外的暖意。

陶骧立了立。

祖母房中焚香时不外乎那么几个时候,打坐、参禅、作画、弹琴……近来祖母弹琴作画几乎不见,这个时候,多半是在打坐的。

“是骧哥儿来了?”里面传来低沉沙哑的一声呼唤,含着笑意。

“奶奶?”陶骧叫道。他回手将帽子递给了马行健。

尔宜对陶骧做个鬼脸儿,指指房里,说:“奶奶见了七哥你,就是老戏词儿里说的,叫做龙颜大悦。”她说着高声些,“奶奶,昨晚睡的好么?”

“好的很。你还不快去洗漱更衣,当心迟到。”陶老夫人在里面说。

“七少爷,老夫人让您进来。”里间门一开,银萱出来,轻声地说。

陶骧进了门。

尔宜在他身后跺脚,“七哥一来,奶奶就立马儿不待见我了!”

金萱说:“老太太跟七少爷是有要话要说。”

“什么要事,还不是那个丑八怪的事儿……”尔宜笑道。

“八小姐。”金萱急忙阻止她。

尔宜斜了她一眼,笑着低语:“就是丑八怪嘛,又不是我说的,你也不是没听见昨儿晚上大姑奶奶怎么形容的。”

里面陶骧自然是听到了尔宜说“丑八怪”,眉头略皱。

银萱带着他往里走,他一瞅,果然祖母正在禅椅上打坐。他站住,就见银萱过去,在老太太身边低声的说了句什么。

陶老夫人闭着眼睛,调匀呼吸,慢慢的抬起眼皮来。

陶骧看到奶奶那细长的眼睛,灯影下微光闪烁,微笑了,“奶奶,我回来了。”

陶老夫人盘着腿,坐在禅椅上,说:“先洗把脸。银萱,叫金萱近来,你们伺候七少爷洗脸——瞧那埋汰样儿。”

陶骧脱了外衣,就手在铜盆里洗着。

银萱给他连换了三盆谁,他才从容地洗干净。

陶老夫人抬眼看着穿着白衬衫站在自己跟前儿的孙子,干净清爽的模样,真让人心头一阵畅快。她让陶骧坐下,吩咐金萱:“去拿七少爷爱吃的点心,让他先垫垫。”

金萱答应着出去,银萱捧了新泡的热茶上来,给陶骧斟茶。

陶老夫人静静地抽着水烟。

咕咕作响的烟袋,袅袅地从她一张一翕的嘴角冒出的烟,都让陶骧觉得安宁。

不一会儿金萱进来,把刚刚陶老夫人说的那些吃食给一样一样放在小桌上。

陶骧看到点心碟子里有牡丹饼,说:“这时候,还有牡丹饼?”

这牡丹饼原只是在春天牡丹花开的时候才有的时令吃食。厨房里制作食物的牡丹花,都是专门培植的。当年花期摘下,制成牡丹花酱封存,可到年节制些点心。

陶老夫人淡淡地说:“我仿佛记得先前谁爱吃这个的。”

第十章 自淡自清的梅 (二)

白色小瓷碟里,牡丹饼摆成梅花状。摞了两层。

陶骧拿起一个来掰开。

似闻得到牡丹花香,味道也甜,倒不觉得腻。

他吃了两块,也就饱了。

陶老夫人将手里的串珠挂在水烟袋上,往小桌上一放。银萱过来替她又装上烟丝。她看看金萱,说:“我还没见着七少奶奶,只是听说,甚好。”

陶骧的目光定在小桌上。桌案下方那繁复的图案……甚好媲。

“成了亲,好好儿待她。”陶老夫人抽了口烟,皱皱的嘴巴边,喷出缕缕烟雾,“我知道这门亲事也未必如你的意。”

“奶奶,没有的事。”陶骧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陶老夫人微笑,道:“昨晚上老姑奶奶们来我这里了。后来你母亲也到了。闹的我倒像是佘太君挂帅,大摆了一回龙门阵,不过多少有点儿关公战秦琼的意思。你也知道你老姑奶奶们嘛。”

陶骧点头。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一时……谁来了?”陶老夫人耳朵很灵,跟孙子说着话,听到外面有响动。

站在门边的银萱忙回话:“是姑太太来了。”

“她这会儿才起来。你问问她去,难道在骆家,她也这会儿起来侍奉她公婆么?”陶老夫人皱着眉。

陶骧已经站了起来,就听姑母还没进门先笑了。

“母亲,您可也真是的。我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为的不就是能偷懒个两三日嘛?从前我祖母就说,当一天姑娘做一天官,我回娘家摆摆官威不行么?”陶盛春笑嘻嘻地进来,看到陶骧,摆手让他快坐下。上下的打量了陶骧一会儿,“老七这几日瘦了些,倒更精神了。果然娶了亲又是一个样子了。从前大哥就说他老成……老七,你笑一笑成吗?”

陶盛春坐下来,望着侄子微笑。

“他笑的出来么?你们昨天那么治他媳妇儿?”陶老夫人眯眯眼。水烟袋咕噜噜泡冒的急切。

陶盛春看看陶骧,对着母亲说:“您也真是,没完了啊?昨儿可是骧哥儿媳妇儿吓了我一大跳呢。再说昨儿我事先的确不知道。若事先知道无论如何都得拦着。老七,要姑姑给你媳妇陪个不是么?”

陶骧说:“好。”

他一本正经的,陶盛春倒一愣,连陶老夫人都停了吸烟的动作,瞅了陶骧一眼。

“真的?”陶盛春又问。

陶骧说:“就知道姑姑不是真心的。”

陶盛春咬牙,说:“你这个小子。真是白疼你了。母亲,大嫂快和你来抱怨这小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了。”

“你大嫂才不会。”陶老夫人笑着说,“时候差不多了,骧哥儿前面用早点去。你父亲在家呢,不用在我这立规矩,过去点个卯。”

“是。”陶骧起身,“姑姑一起去?”

“我在老太太这里不拘什么蹭点儿吃就罢了。”陶盛春挥着手撵陶骧。道:“你快去。老太太有话,天冷的很,又快过年了,家里各处都忙,就甭一天三顿的折腾着都聚在一处用饭了。这还不是因为疼你们?快去。”

陶骧答应着先走了。

陶盛春站起来看他走远,回头笑道:“母亲,您是怕老七媳妇就这么着见人,难堪?可您这一开口,不怕人说您偏疼老七啊?”

“说就,我偏疼老七也不是打今儿开始。怎么着了?他亲娘走的那阵儿,他弱的跟小死猫儿没两样,不偏疼能成人嘛?”陶老夫人也站起来,同女儿站在一处,透过窗子看出去,陶骧已经出了院门。想想这些年,从一个孱弱婴儿,到高大健壮的汉子,她是看着孙子长起来的,想到这个总是感触极深。

“又想起这个来了。他如今不是好好儿的了嘛?连小病都不生一场的。”陶盛春见母亲伤感,小声说:“我眼瞅着老七,就觉得他最像父亲……母亲您还记得嘛,那时候连父亲都说这孩子怕是活不了。有阵子大哥一进门儿就问——小猫还喘气儿吗?怪吓人的。”

“你大哥现在不留神还小猫小猫的叫。”陶老夫人笑道。

“大嫂也不易。老七是一落草就交到她手上的,这些孩子里就属老七耗费她心血最多。”陶盛春沉默片刻,说:“老七这个媳妇,我看大嫂的态度有些保留。”

“这也难怪她。不过进了陶家门儿,就是陶家的人。怎么调教媳妇,你不用替你大嫂操心。你看看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就知道了。”

“那能一样嘛,七少奶奶这……”陶盛春看着母亲,皱眉道。

陶老夫人说:“这有什么难的?要是这点儿是非都担不住,她难过的日子在后头呢。”

陶盛春一笑。

“奶奶,姑姑,我前头吃饭就去上学了。”陶尔宜已经换了学生装,青色的棉袍子外面罩着一件厚厚的大衣,背着书包。看着陶老夫人,笑问:“奶奶和七哥说了老姑奶奶埋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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