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侠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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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孟浪心中也是无限懊恼和悔恨,自悔不该打出那样掌,虽只用了三分力道,也让救命恩人顿时晕厥。又感慨身世沉浮,不禁黯然泣下。
有一种人,他不是没有泪,只是从不在他人面前流泪,只将泪水留于孤独和无奈。
孟浪出身寒微,四岁丧父,五岁丧母,自此在江湖上乞讨为生。十岁那年,因与一群小乞丐争食,误杀一人。孟浪当时眼睛瞪得大大的,忽有一人抓住了他的手臂,说道:“你杀了人,我要送你去官府。”孟浪转过身来,只见一人三十出头,生得体态臃肿,面目可亲。孟浪向来口硬,答道:“我死便罢了!不死,我一定会杀了你。”那人仔细打量孟浪,见他只有十岁左右的年龄,心中大奇,思道:“这个孩子好邪恶。收他为徒,将来必能引起江湖巨大风波,搞得武林人人不安宁。”那人就是“江湖四恶”之首,姓禇,名正狭。他当时就觉得孟浪邪恶,便携小孟浪至皖公山(今安徽天柱山),日日教演武功。
褚正狭外号“飞天狐狸”,常言道:“宁碰阎罗王,不遇飞天狐。”褚正狭恶名昭著,对徒弟更是残暴异常,但自恃曾读过书,就教孟浪读《三国志》、《孙子兵法》之类,他常对孟浪道:“做人须当曹阿瞒,‘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孟浪十八岁那年,曾下山至杭州。杭州人物阜盛,自是别有风味,他一时也看傻了眼。他泛舟西湖之上,忽听见一女子的格格笑声,让人耳清脑休。孟浪忍不住地走到船舱上,见不远的小舟上,一位女子生得面若桃花,体如柳枝。正值年少的孟浪自此魂不守舍,经多方打听,方知那女子姓李名鹣,乃杭州一富豪之女。褚正狭后来知道了孟浪的心思,劝他下山强暴那女子,然后诛灭其全家大小,孟浪虽奉师命下山,却并未对李鹣有非分之想,甘愿为奴,侍奉在李家。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孟浪虽在李家呆了两年,李鹣连正眼也未瞧他一下。
往事如烟,如今孟浪年已二十,思及自己如此昏昏碌碌,更是心伤不已,不禁泪流满面。孟浪呆呆独立,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孟浪心惊不小,心道:“难道又有人来夺我扶风剑?”急纵轻功,越到临近的大树上,以繁叶遮住身体。不一会儿工夫,只见几名农民打扮之人匆匆而来,吵吵嚷嚷,其中一人道:“皇帝把他的位子让给了他的儿子,现今改元靖康了。”他们又吵吵嚷嚷地走了过去,孟浪跃下树来,自思:“我不管什么天下大事,即使宋国亡了,与我何干?”
一时之间,孟浪茫然无措,思起李鹣,便打定主意再往江南去。他是习武之人,脚力非比寻常,每日只宿四个时辰,过了十几天,早来至杭州城外。天已放黑,孟浪径往客栈去了。
进入一家名曰“满月”的客栈,里面密密麻麻有好几十号人物,或执宝剑,或执大刀,形态各异。孟浪举眼一望,只见一人生地满面胡须,他不住向掌柜喝道:“你奶奶的;‘仁义大侠’尹兆凌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你怎让他的客人夜宿街头呢?”掌柜道:“小人不敢,只是本店确实已满。”那满面胡须之人又要发作,却见他身后二人拍着他的肩膀,齐声道:“掌门,我们还是另投别店吧!”他三人没好气地走出了客栈,众人也随他三人而去。骂声也慢慢消失在夜幕之中。原本拥拥挤挤的厅室,只剩下孟浪和掌柜二人。
孟浪径直走了上来,问掌柜道:“那些是什么人?”掌柜抬头一看,见一位书生来询问,心中愤恨立时发泄出来,吼道:“关你屁事,穷酸书生?”孟浪顿时火冒三丈,一掌击在柜桌上,将其粉得四分五裂。掌柜一惊,忙赔笑道:“小人知错了,望大侠高抬贵手!”孟浪也不理他,右手一提,将其摔倒在地,砰砰几声,几拳招呼在那掌柜脸面上。掌柜被打得神魂颠倒,两颗门牙早落在地上,他不住地磕头,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孟浪冷冷说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掌柜道:“他们是紫云派的,那满面胡须之人是姓钱,名世良,外号‘奶奶的’。他身后的那两人名叫孙乾、赵坤,人称‘乾坤双侠’。”孟浪奇道:“我活了二十年,从未听过谁的外号叫‘奶奶的’。这可奇了!”掌柜道:“大侠,你是有所不知呀!那紫云派掌门人说十句话,九句有‘奶奶的’三字,江湖人在他背后称他‘奶奶的’。大侠,我见你容光焕发,英雄潇洒,今日必有艳遇。你看你后面的那个小娘子生得多美丽,把她掳回去当老婆吧!”那掌柜言语之后,眼光直盯着二楼的栏杆处。孟浪也觉得奇怪,转过身来,只见二楼栏杆处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眼睛宛如明珠,奇秀非常,全身白衣白裙,仿佛绽放的雪莲。孟浪吃惊非小,他不敢相信那女子竟无声无息地来至栏杆处,眼睛直盯着那女子。那位女子眨眨秀眼,直勾人心魂,说道:“你好不要脸,见人家生得美丽,就心怀不轨。”接着就格格笑了起来。孟浪大怒,纵轻功直向栏杆处,只见那女子轻轻一提脚,早跃到孟浪身后。真是:孤侠雪莲难分晓,路上行人总彷徨。
第二回初识雅梦栏杆处再遇李鹣仲春时(上)
却说孟浪见那女子身法轻捷,佩服之情油然而生,自思:“此女子轻功如轻鸟一般,当真非比寻常。”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孟浪冷冷说道:“请问芳名。”那女子笑道:“哦!你见我生得美丽,就开始打我主意了。嘻嘻,我可不怕你哦。虽然你生得粗陋,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雅梦,‘大雅’之雅,‘做梦’之梦。雅梦雅梦,又‘雅’又‘梦’,你晚上可千万别做不雅之梦。嘿嘿,请问大侠姓啥名啥?”那女子言语颇多,可清晰非常,一字字入了孟浪耳朵。
孟浪抱拳道:“在下孟浪。”言讫,便转身要走。雅梦双脚一搭,又挡在孟浪身前,说:“怎么啦?为什么要走?”孟浪十分恼火,正欲使拳攻击攻击雅梦,拳至半空,忽思及伤荆楚楚之事,便松了拳。那名叫雅梦的女子一见,欢喜得如清晨的小鸟,自思:“原来你不忍伤我。”他微微一笑,立即退了开来,道:“大侠请吧!小女子可不敢阻拦大侠的去路。”继而,嘻嘻地笑了起来。
孟浪一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想起师父常言“人心隔肚皮”,倒也不敢轻举走出门外,生怕中了那女子的奸计。雅梦见孟浪不出门,更是狂喜:“原来他对我有意,我见他说话冷冰冰,想是个无情之物,却也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一时情不自禁,向孟浪肩膀靠去,说道:“你也会怜香惜玉呀!”孟浪一惊,顿时手足无措,只暗暗叫苦,他从未和女子如此亲密过,闻得雅梦身上香气袭人,就如木偶一般站立不动。
过了良久,孟浪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思及师父“最毒天下妇人心”的教诲,更是心惊,自思:“这女子到底用何招数对付我?”用手一推,却碰着了雅梦的脸颊,顿觉柔弱无限。
孟浪脸一红,连忙退了几步,快速举步向店外跑去,生怕雅梦追来,连纵轻功,往东南而去。不觉行了三四个时辰,借着明月之光,远远望见一座大庄,孟浪心道:“今日太累,权且在那大庄借宿一夜。”脚上又一远力,早来至庄外,见大门匾上金光闪烁,“尹家庄”三字赫然入目。
正欲敲门,却听到围墙内有人悄悄私语,便微纵轻功,伏在围墙之上,缓缓伸出头来,见两位奴仆打扮之人贴在一起窃窃私语。孟浪竖起耳朵,只听一人道:“今日尹府来了一位客人,是杭州的李员外。”另一人道:“这有什么稀奇,尹兆凌那老头子常与官宦世家、富商巨豪来往。”原先那人道:“听说李员外要把他的女儿许配给尹家二公子尹天仲,你快去通知黑白子老爷,让他乘人多之时给尹家来个下马威。”另一人道:“是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绝不能让尹家老头子舒舒服服给他儿子定亲。”那奴仆便欲翻墙而去,可是他身材矮胖,屁股不停地扭转,就是翻不出墙去。
孟浪并不以为意,心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只管自己的事,何必节外生枝呢?”思及于此,又纵轻功跃下墙来,向远处走去。
月光似寒刀……
孟浪抬头望去,明月如钩,薄云似雾。月无情,人赏月,天地相隔永难接。此时此景,孟浪不觉心中一酸,大声吼道:“啊……我要杀了天……天不是好东西。”一阵宣泄之后,心中并为解脱,他抽出扶风剑,舞了起来。孟浪使剑发泄,早忘了章法,用力地向一棵大树上砍去,只听得“咕咕咕”的一阵声音。孟浪唬了一跳,连退三步,捏好剑诀,准备御敌,然而并未有敌人来袭。孟浪静下心来,抬头一望,见两只乌鸦扑着翅膀飞远了。孟浪更是不悦,心灰意懒,飞至大树之上,倚树而眠了。
红颜?美人?虚梦。
李鹣来了。孟浪异常兴奋,只见她秀美的脸颊泛着红晕。孟浪牵着她的手,二人一起仰望天上的明月,那景色如此优美。忽然,李鹣慢慢飘了起来,向月亮飞去,她的影子缓缓消失在天际,而孟浪伸着手,呆呆地望着月亮,只见月亮缓缓变大,成了白色的圆盘,光芒直射入眼。
孟浪慢慢睁开眼,太阳高挂天空,方悟原来是虚梦一场,便跃下树来。远远向远处眺望,一拨人向这个方向走来,他们手中有提剑的,有拿刀的,还有握着长枪的。
孟浪仔细瞧那群人,识得是紫云派众人。紫云派掌门人钱世良,外号“奶奶的”,跨步来至孟浪面前,啐了一下,骂道:“奶奶的,你这穷酸书生,竟握着一柄剑,简直丢我们武林人士的脸面。倘若被人杀了,岂不说我们武林人士个个懦弱?”
孟浪听后大怒,欲提剑与钱世良一较高下。忽见钱世良身后站出一人,那人乃“乾坤双侠”之孙乾,他对钱世良说道:“掌门人,我们此次专为尹家二公子定亲之事而来,最好别多惹麻烦。”钱世良有些不乐,说道:“奶奶的,我只不过想教训一下这个懦弱书生,让他以后少拿剑来招摇撞骗,何来‘多惹麻烦’之嫌?”言罢,欲提拳击孟浪,却听得嗒嗒嗒马啼声不绝。
钱世良抬起头,向远处眺望,见数骑扬尘而来。领头的那一骑上端坐一人,与孟浪年纪相仿。他坐下乃纯白之马,并无杂色,马上系着银铃、白玉等饰物。仔细辨那少年,果然好相貌:面如冠玉,体格健美;端坐马上,宛如关羽在世;面目清秀,活似宋玉重生。孟浪觉得自惭形秽,可傲气依旧不减。虽然孟浪并不认识那少年,但想世间所有人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量那来者也不会有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钱世良喜上眉梢,迎了上去,说道:“尹二公子,钱某人在此恭候多时了。”他终于未说“奶奶的”三字。
尹二公子抱拳道:“小侄特奉家父之命,来接待紫云派。如果有怠慢,望师叔见谅。”钱世良哈哈一笑,说道:“尹二公子知书达理。江湖人人都道尹家三个儿子,只有二公子最能成气候。”
众人又客气了几句,最后尹二公子道:“请!”携着众人向东而去,并不搭理孟浪。尘土飞扬,孟浪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