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汉女-第3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很是冷清,因着仓促,还不曾请来高僧念经超度,只有几个得脸的麽麽和丫头跪在灵前,见我们走进来,大哭着举哀,我听着只是心烦,想必岳乐与我是一样的心思,不耐烦的挥手叫她们停了,霎那耳边清净起来。碧裳上前为我取了香,我伸手接了,并不插上,只怔怔站在那儿,脑中不停闪现我们儿时的欢乐时光,仿佛只是一晃,福临亲政了,大婚了,博果儿亦分府出宫了,封王爷了,再也不象小时侯那样朝夕相对着玩闹,又仿佛一瞬的光景,博果儿只是个牌位了,只是一钵黄土了。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我多想时光能停留在当初最温暖美好的时刻,没有这些无尽的纷争烦忧,我们都只是太后眼前的小孩子,玩也好,闹也好,都无伤大雅,不伤筋动骨,更不似这般阴阳两隔,不复再见。我轻声道:“博果儿,你是个爱热闹的人,最怕冷清,黄泉路上一个人寂寞不寂寞?”碧裳在我身后啜泣起来,岳乐接过我手中快要燃尽的香,插在灵前,温言道:“你的一番心意,博果儿兄弟一定感知到了,必定不会寂寞的。”又道:“走吧,多呆下去,不过徒增感伤罢了,心到即可。”我无限眷恋的转身,岳乐陪我走出灵堂的时候,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人说话声嘈杂而来,我和岳乐定住脚步,从抄手游廊而出的,赫然却是太妃,身后跟了一群宫女。我看住太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她披头散发,只着了睡袍,一双美目此刻又红又肿,完全不见了素日的雍容气度,憔悴的仿佛老了十岁,满眼的恨意叫人不寒而栗,她紧紧的盯着我,忽然走至我面前,双手用力抓紧我的双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疯了一般,嘴里大声嚷道:“福临呢?福临怎么没有来,他怎么没有来?”又叫道:“那个小贱人呢,她男人死了,她以为她从此就自由了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呢,是不是你们已经把她弄进宫里去了?”此时院子里所有的奴才宫女都围了过来,傻了一般站在那儿听太妃大叫,岳乐见她越说越不象话,又瞧见我吃痛的神情,一时着急,竟上前用力掰开太妃的手,将我护在身手,喝道:“都是死人吗?太医呢?怎么还不过来?”太医和侍侯太妃的宫女这才醒过来,急急的扶着太妃又是哄又是强拉才将太妃拉离前庭。岳乐沉吟着对总管道:“过会子吊丧的人就该陆续来了,好生看着太妃,别再出这样的纰漏,我瞧着太妃的精神似有些问题,叫太医仔细看了来回。”总管忙答应着到后头去,岳乐这才转身急切的问道:“有什么弄伤哪里,叫太医来看看吧?”我忙道:“不碍事,别劳动太医了,你不是还有话和太后回吗?咱们这就回宫去了。”岳乐还是将我的衣袖撸上去,几个血似的深深红指甲印衬着雪样肌肤,惊心触目。碧裳低低惊呼一声,我却脸微微一红,忙放下衣袖,道:“明儿就下去了。”一面急急朝外头走去。岳乐无奈,也只得跟了上来。
第三十二章
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还在东暖阁等候着,苏麽麽在殿前迎了我们,进的殿去却瞧见太后正跪在白玉观音前闭目祷告。遂不敢打扰,只静静在一旁侍立着。我凝神望去,观音大士仍是宝相庄严,似笑非笑,满屋的檀香气萦绕不绝,深吸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回想在襄王府的一幕幕,此刻安宁静谧的竟象是在梦中。我只管怔怔的出神,太后却已经站起身来,端坐在塌上,沉声问道:“事情都办妥贴了吗?”岳乐见问,忙躬身答道:“回太后,旨意已经按您的意思传下去了,太医也宣过去了,众王公大臣已接旨前去吊丧,王府里臣命总管先照看着,这才进宫回话。”太后点头,道:“我不过是白问一句,你办事我一向放心的。”又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胳臂,道:“太妃怎么样?”岳乐道:“经此打击,太妃神智似有些昏聩的,臣命太医仔细查看了再报。”太后叹口气,又道:“在养心殿的时候,你要说什么?皇上那个样子,实在是经不得什么言语。”岳乐跪下谢罪道:“太后说的是,臣一时心慌,没有想到这一层,太后恕罪。”太后伸手要他起来,一面温言道:“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会子没有外人,说吧。”岳乐起身,到底四周看了一遍,又关了殿门,才低声道:“臣和胡先生已经查到和太妃密谋之人。”太后神色一凛,道:“慢慢讲来。”岳乐略思索了一刻,才缓缓道:“是简郡王。”简郡王是郑亲王长子,亦是文武全挂子本事,独独有一件,只太恃才傲物了些,素日里眼高于顶,言语间更是尖酸刻薄,因而在朝野内外,向来不如岳乐有威望和得人心。只是不知这次为何会和太妃联起手来?太后倒没有意外,取茶饮了一口,只问道:“哦?他怎地露出痕迹来的?”:“回太后,事情是这样的。今儿一早,为了襄亲王进宫谢恩的事由,臣受议政大臣会议之命,去了襄王府。在王府大堂坐了良久,只不见博果儿出来,臣想着只怕博果儿性子倔,不肯谈论此事,因而避之不见,一时焦躁,便往内堂走去,刚穿过游廊,便瞧见博果儿和太妃在院子里吵嚷了起来,忙闪身躲在一旁,原意是不想冒昧参与他的家事,却不想博果儿的一句话倒唬了臣一跳。”岳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只见博果儿悲愤的问太妃,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儿子,你的眼里心里除了皇位,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脸面?臣本是要走,听到这里,不觉停了下来,太妃开始着急要拉博果儿进里间,博果儿只梗着头要太妃说个清楚,太妃无奈,只得低声道,你的女人都快被你的好哥哥抢走了,他们都不要脸面,你还顾什么脸面?皇位得到手,什么回不来?博果儿死死盯着太妃,道,就为了这不知抢的来抢不来的皇位,你就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点都不顾他的脸面,执意要将儿子推上死路吗?太妃忙劝慰道,儿子,牺牲一时的脸面又有何要紧,等你做了皇帝,尽可以杀了那个贱人出气,到时候,什么脸面不都回来了,还有谁敢再说个不字?博果儿冷冷瞧着太妃道,那要是抢不来呢?”太妃冷笑道,我等了这些年,好容易才等到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我怎么都要至他们于死地。博果儿听完,跪了下来,哀求道,额娘,我不要做皇帝,只求您不要再折腾了,那是我和皇帝哥哥,宛宁我们三个人的事情,跟皇位没有关系,求求您,给儿子保存点体面吧。”太妃还是百般的哄劝着博果儿,想劝他回心转意,博果儿却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到最后,他一把推开了太妃,惨笑着道,额娘,既然如此,不要怪儿子了,儿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在外受尽了耻笑,回家来,深爱的女人背叛我,最亲的额娘利用我,我实在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上,原谅儿子吧。说着,手执宝剑就直直的往腹部刺去,我一时看呆了,待回过神来奔出去抢剑,却还是晚了一步,剑已经深深刺进了博果儿的身体,待我醒过神来叫人传太医,却瞧见简郡王正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显是刚刚从屋内出来的。他看见臣,亦是一楞,随即转身离去了。臣后来思量着,想必是博果儿不经意听到了太妃和简郡王的密谋,这才与太妃争执起来的,后来,胡先生派人来告诉臣,他截获了一纸书信,正是简郡王和太妃来往的书信。”岳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薄薄的纸双手呈给太后,太后接了,也未打开来,只在灯下就着燃着了,我们四人只看着那张纸慢慢燃成灰烬,默不做声。岳乐刚刚讲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象是就发生在眼前,我起初也罢了,愈听愈耐不住,眼泪积聚在眼中,快要站立不稳般,苏麽麽亦是满眼的泪水,轻轻将我揽在怀里拍着,我再也忍不住,悲凄出声,博果儿竟去的如此惨烈。太后打叠起精神,强忍了泪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和任何人都不必再提起,明日你以皇太后的名义发诏,命简郡王送父灵柩前往盛京老陵安葬,守陵三年方可回京。”这便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了,博果儿已逝,再好的计谋也只是枉然,一件天大的谋位之事就此烟消云散了,再追究下去,不过是更多的流血冲突而已。岳乐心知肚明,只躬身应了,道:“时辰不早了,臣还要去襄王府打理丧事,太后节哀,早些安置了吧。”太后点头,又沉吟道:“太妃的身子要格外留神,有什么状况叫太医来报,另,好生照看襄王福晋。”岳乐应着跪安不提。太后沉默半晌,眼泪不觉流了出来,苏麽麽少不得上前劝道:“太后,您今日粒米未进,再这般哀伤,身子怕是捱不住啊。”我亦上前揽着太后,哀哀道:“额娘,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还是节哀吧。”除此之外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太后眼泪扑扑往下落,颤声道:“你们三个都是在额娘身边长大的,额娘待你们自是一样,如今猛然去了一个,还是因为那样的原由,贞儿啊,你不知道额娘的心有多痛!”外头不知怎么落起雨来,仿佛也在为博果儿哀悼着。过了几日,福临的精神好了很多,到慈宁宫向太后请旨,想去瞧博果儿最后一眼,太后犹疑着,皇后自是极力反对,没有好气的道:“那王府里头,可不仅有襄亲王的遗体,怕皇上想见的也不是弟弟吧。”福临怒视着皇后,眼里就要喷出火来,太后颇为烦恼,虽皇后说的正是太后所担心的,但瞧着儿子阴惨惨的面容,最后还是应了福临,福临这才略欢喜起来,辞了太后就欲出宫去。皇后眼见福临迈步而去,竟跑上前去扯着福临的手,跪下哀声哭道:“皇上,咱们夫妻一场,您从未应过臣妾什么,只这一回,您答应臣妾,不要去,好不好,臣妾以后什么都顺着您,再不使金器,也不嫉妒,您不要去好不好?”众人傻了一般盯着皇后,不明白皇后的反应为何激烈到突然如此地步,福临回头看着泪流满面的皇后,伏下身子,柔声道:“我去去就回。”皇后仍是哭的肝肠寸断,只不肯放手,福临一时不耐烦,甩开皇后的手,径直而去。皇后跌倒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我只听的无尽辛酸,忙和宁妃上前去搀扶皇后,皇后却急急扯着我,哭道:“贞儿,你去,去叫他不要去,他一向听你的话的,你快去啊。”我一边给皇后拭泪,一边温言劝道:“九哥只是去送送博果儿,过会子就回来了啊。”皇后眼泪却掉的更凶了些,哭道:“你不懂,你不懂,我们是夫妻,我是知道的,他这一去,从此就再也不是我的了。”我和宁妃面面相觑,望着已成泪人的皇后,莫明的寒意浮上心头。皇后爬着到太后脚边,哭道:“额娘,您不要让他去,不要啊。”太后望着皇后,又看着福临远去的背影,只是一片茫然。
第三十三章
尽管福临和皇后大婚以来,总是以口角为多,两人之间也并无相同意趣,连正经的好好说话都不曾有过,然而我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毕竟是结发夫妻,皇后对福临的了解竟已经透彻到了如斯地步。福临那日去襄亲王府,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带着宛宁突然出现在慈宁宫,出现在我和太后面前的那一刹那,我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感受。宛宁清减了许多,脸上未施脂粉,浑身上下也没有佩带首饰,把子头亦去了,只散打了个发髻儿,耳侧垂下几绺发丝,只双瞳剪水,仍若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