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奇风-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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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年轻、未受教导的女孩变身为龙,法师不也能随意变换形体?柔克师傅难道无法与龙沟通,甚至在必要时旗鼓相当地与其战斗?」
帕恩巫师起身,身形矮小,声音轻柔。「船长,变形就是成为别的形体,」巫师礼貌地说,「法师可以将外表变得像龙,但真正的变形是危险技艺。尤其是现在,在巨变中的小变化,有如以吐气对抗狂风吹拂……但我们之中有人不需使用任何技艺,却比任何人都更能与龙族沟通。只要她愿为我们发言。」
听到这句话,坐在王座脚边长椅上的恬哈弩站起,说:「我愿意。」而后坐下。
这句话让争论稍歇,旋即再度爆发。
王静听,没说话,想了解子民的性情。
古剑之塔上的银喇叭甜美地四度吹响,奏出整首乐曲,告知第六小时,已是正午。王起身,赛智亲王宣布休息直到午后第一小时。
赫露女王塔中房里摆着午餐,有新鲜乳酪与夏季鲜果。黎白南邀请恬哈弩、恬娜、赤杨、赛智及黑曜相陪。黑曜获得王首肯后,领帕恩巫师塞波一同入席。众人同桌共食,安静少言。向窗外看去,是整面海湾及北海岸线,此时逐渐消失在泛蓝迷雾中,不知是晨雾的残余,还是西方森林大火的浓烟。
赤杨依然摸不着头脑:为何自己会被视为王的亲信,参与议会?他与龙有何关连?他无法相斗,亦无法交谈,如此巨伟生物在他心里既伟大又奇异,议员的夸耀与叫嚣在耳里听来,不过是犬吠。他曾见一只小狗,在海滩上对着大海一再大吠,向后退的海波奋冲狂咬,却在浪花前转身逃跑,湿淋淋的尾巴夹在双腿间。
但赤杨很高兴能与恬娜同处,感觉自在,喜爱她的善良勇敢,也发现自己与恬哈弩相处同样轻松。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半毁的容貌让恬哈弩仿佛拥有两张脸,赤杨一次只能看到一面,无法同时看见,但习惯之后便不感惴惴。母亲的脸也半掩在酒红色胎记下,恬哈弩的脸让赤杨想起母亲。
与之前相较,恬哈弩显得较没那么坐立不安或忧烦。她安静坐着,几次害羞地如对伙伴般向身旁的赤杨说话。赤杨觉得恬哈弩与自己一样,不是自愿在此,而是因为必然的选择,受驱策走上不明的道路,也许两人的道路朝同一方向,或至少暂时如此。这念头给了赤杨勇气,虽然只知道必须完成某件事,某件已经开始的事,但他觉得无论是何任务,与恬哈弩分担比独力来得好。或许她也因为同样的寂寞,而受赤杨吸引。
但两人未谈及如此深奥的话题。「我爸爸给了你一只小猫。」众人离开餐桌时,恬哈弩对赤杨说道,「是蘑丝阿姨的猫吗?」
赤杨点点头。恬哈弩又问:「灰色那只?」
「是。」
「那是整窝中最好的猫。」
「她在这里愈住愈胖了。」
恬哈弩迟疑片刻,胆怯说道:「我想,它是公猫。」
赤杨察觉自己在微笑。「他是个好友伴。一名水手为他起名小拖。」
「小拖。」恬哈弩复念,神情显得满意。
「恬哈弩,」王在深广窗台边与恬娜同坐,唤道,「我今天在议会中没有请你讲述雀鹰大人询问的问题,时机不对。不过,那场合妥当吗?」
赤杨看着恬哈弩,她思索过后,方才回答,向母亲瞥了一眼,但恬娜不欲回应。
「我宁愿在这里对你说。」恬哈弩以沙哑声音说道,「或许也对胡珥胡公主说。」
短暂静默后,王和善地问:「要我请公主来吗?」
「不,我能去看她。过一阵子。我真的没什么能说的。爸爸问:死后有谁会去旱域?妈妈跟我谈过,我们想,人会去,但动物会去吗?鸟在那里飞翔吗?那里有树吗?草会长吗?赤杨,你看过那里。」
赤杨陡然一惊,只能说:「在……在墙这端有草,但似乎都枯死了。墙那端我不清楚。」
恬哈弩看向王:「陛下,你跨越了那片土地。」
「我没看到野兽、飞鸟,或生长的植物。」
赤杨再度开口:「雀鹰大人说过,只有灰尘、岩石。」
「我想,只有人类死后才会去那里,」恬哈弩道,「但不是所有人。」她再度望向母亲,未转开脸。
恬娜开口:「卡耳格人跟动物一样,」声音干涩,不露一丝情感,「死后便能重生。」
「那是迷信。」黑曜说,「原谅我,恬娜夫人,但您自己……」他停语。
「我已不再相信他们对我说的,说我是或曾是永远重生的阿儿哈,唯一不断重生,永生不朽的灵魂。」恬娜说,「但我相信死后会跟所有凡人一般,重新融回世界的大生命体,一如草、树、动物。人类只是会说话的动物,先生,一如你今早听说。」
「但我们会说创生语。」巫师抗辩,「我们学会兮果乙创世的语言,生命的语言;我们教导灵魂该如何征服死亡。」
「那个只有灰尘与阴影的地方,就是你所谓的征服吗?」恬娜的声音不再干涩,眼神精光逼人。
黑曜愤慨,却只能无言站立。
王介入两人之间。「雀鹰大人问了第二个问题:龙能跨越石墙吗,」他看着恬哈弩。
「先前的答案便已说明。」恬哈弩道,「如果龙是唯一会说话的动物,而动物不会去那里。法师在那里见过龙吗?陛下见过?」她先看着黑曜,然后看看黎白南。黑曜思索片刻后便答:「没有。」
王神色讶异:「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这点?没有,我们没看到。我想那里没有龙。」
「陛下!」赤杨发话,自从来到王宫,从未如此大声说话,「那里有头龙。」他面窗而站,指向窗外。
众人一同转身。在黑弗诺湾上空,一头龙自西方飞来,身形修长,缓慢拍击,布满长羽的翅膀闪耀泛红金光。迷蒙夏空中,一缕烟短促飘在身后。
王道:「我该为这位贵客准备哪间客房?」
王似乎语带戏谑,抑或迷惘。但一看到龙转向,朝古剑之塔飞来,他立刻跑出房间,跑下楼梯,惊吓并超越大厅及门口卫兵,首先抵达白塔下的阳台。
阳台是间宴会厅的屋顶,宽阔大理石四周以低栏围住,古剑之塔凌驾于上,女王塔伫立不远处。王出现时,龙刚降落,收折双翼,发出金属般的敲击巨响,降落之处的大理石上留下深刻爪印。
修长、铺满金色鳞甲的头转过来,龙看着王。
王低下头,未直视龙的双眼,但他向前端望,清晰说道:「奥姆伊芮安,欢迎。我是黎白南。」
「阿格尼·黎白南。」声音响亮嘶道,一如奥姆安霸在极西之处称呼尚未继位的他。
身后,黑曜、恬哈弩与几名士兵一同跑上阳台。一名士兵抽出长剑,黎白南也看到女王塔上一扇窗中,另一名士兵举着满张弓箭,正对龙的胸膛。「放下武器!」王喊道,声音在高塔间回响,守卫照办,慌乱得几乎掉了长剑,但弓箭手迟疑地放下满弓,不愿让王毫无抵御能力。
「玫迪幽。」恬哈弩悄唤,上前一步站在黎白南身旁,眼光稳稳地看着龙。巨龙的头再度转过,在皱纹满布、鳞甲闪烁眼眶中的一只巨大琥珀色眼睛,眨也不眨地回视。
龙开口。
黑曜对王低喃龙与恬哈弩的对话。「凯拉辛之女,我的姊妹,」龙道,「你没有飞翔。」
「姊妹,我无法变身。」恬哈弩道。
「我变吗?」
「若你愿意,暂时如此。」
在阳台上及从高塔窗户向外望的众人,即便久居于法术与奇景间,却看到终生无法与之相较的奇景。他们看到巨硕的龙,有着鳞甲覆盖的肚子,与一条拖曳过半个阳台长、荆棘遍生的尾巴,长有红角的头举起时,有王的两倍高……巨头俯低,全身颤抖,双翅如锣钹敲击作响,一团水雾而非烟雾自深黑鼻孔抛出,包裹全身,茫如薄雾或花白玻璃,而后消失。正午太阳照耀在烧焦、刻毁、雪白的地板上,没有龙,只有一名女子,站在离恬哈弩及王十步远处。女子的位置,原本该是龙的心脏。
女子年轻、高大、身材结实、皮肤黝黑、头发乌黑,身着农妇的衬衣与长裤,裸足。她毫无动静地站着,仿佛不知所措,低下头看着身体,抬起手观察。「这么小的东西!」女子以通用语说道,笑了,看着恬哈弩,说:「感觉像穿上五岁时穿的鞋子。」
两名女子走向彼此,庄重行礼,仿佛武装战士相互致敬,或两艘在海上相遇的船舰。两人相拥,轻轻搂抱,长达数刻。分开后,一同转身面向王。
「伊芮安女士。」王招呼,鞠躬。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约略行个村妇的礼。抬起头时,王看到她的双眼是琥珀色,立刻掉转过头。
「我现在的形貌不会伤害你,」女子说,露出大大微笑,牙齿雪白,「陛下。」她不自在地加道,试着表现礼貌。
王再度鞠躬,如今手足无措的人是他。他看着恬哈弩,然后转过头看向与赤杨一同走上阳台的恬娜。无人说话。
伊芮安的眼光投向身着灰色斗篷,立于王身后的黑曜,脸庞再度亮起。「先生,」她问,「你从柔克岛来吗?你认得形意师傅吗?」
黑曜鞠躬,点点头,亦不直视伊芮安。
「他还好吗?还是在林间行走吗?」
巫师再度鞠躬。
「那么,守门师傅、药草师傅与坷瑞卡墨瑞坷呢?他们是我的朋友、支持我。如果你回到柔克,如果你愿意,请代我向三位致上钟爱与崇敬。」
「我会的。」巫师说。
「我妈妈来了。」恬哈弩轻轻对伊芮安说,「峨团之恬娜。」
「弓忒之恬娜。」黎白南以特殊的响亮语调说道。
伊芮安毫不隐瞒对恬娜的好奇,问:「是你跟大法师把符文之环从白发番那里带回吗?」
「是的。」恬娜说,以同样的坦白看着伊芮安。
在众人头顶,围绕古剑之塔塔顶的阳台上起了某种骚动:喇叭手出现,准备报时,但此刻四人都聚集在与阳台同方向的南面,低头看龙。城堡高塔中的每扇窗户都是脸,街道人声鼎沸,一如汹涌波涛。
「喇叭手奏报第一小时后,」黎白南说,「议会将再度开议。夫人,议员已看到或听说你来临。如果你愿意,我们最好直接进去,让他们瞻仰你。如果你愿意对他们说话,我可以保证他们会聆听。」
「很好。」伊芮安说。在这片刻,她显露出龙族的沉重漠然,一旦走动,却立刻消失,看来只是个脚步笨拙的高大年轻女子,微笑对恬哈弩道:「我好像会如火花飞起,整个人仿佛毫无重量!」
高塔上四支喇叭分向西、北、东、南吹奏,每段歌谣都是五百年前一位王为挚友而写的挽歌。
片刻,黎白南忆起厄瑞亚拜的脸:眼光深暗、哀伤,垂死地站在偕勒多海滩,站在杀死自己的龙之骨骸间。黎白南不解为何此时此刻想起如此遥远的事物,却又不讶异,因为生者与死者、人族与龙族,正聚集,朝自己看不见的事件前进。
黎白南停步,直到伊芮安及恬哈弩上前。一同走入王宫时,他说:「伊芮安女士,我想请教许多事,但我的子民所害怕,以及议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