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莲开-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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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步步为营,终于穿过长廊,眼前豁然开朗,亭台楼阁,碧瓦硃檐,沉睡在地底八百年的夕沉宫,完全展露在我们面前。
朔麒云冷静的扫视了一圈,仿佛早就胸有定策,带着我们穿过几个偏殿,径直往最里面的主殿迈去。荧荧火光之中,那高耸的殿门,仿佛藏于黑暗之中,张着嘴巴等待猎物闯入的魔鬼,无声地吞噬着一切。
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御凤。
一进入殿中,朔麒云忽然停住脚步。举着火把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两眼望着前方,口中喃喃道:“果然如此……”
我随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幽暗空旷的大殿里,一张巨大的脸谱赫然出现在前方。
这座宫殿当年并没完工,我们身处的这个大殿,地面是平整的玉石铺就,殿中立着十多根硃红石柱,每根柱上均有蟠龙缠绕,而这座大殿根本没有殿顶,向上望去,空虚一片没有尽头。
大殿的正中,高高地筑起一座祭祀台,祭祀台前方,立着一根半人高的方形白玉柱。大殿的正前方,仍然保留着岩石山体,而那张巨大的脸谱,便是雕刻在这半壁山体之上,足有十多丈之高,站于它面前的我们,显得如此渺小。
那古朴的脸谱石像上,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彩漆,唯有岁月的流逝,在它上面留下斑驳的痕迹。这张脸谱的主人,便是那位冰夷王子了。
王子清俊的脸上,双眸半睁半阖,目光投向前方的空虚之中,神态悲悯,似在怜悯苍生,又似在哀婉、嘲弄自己的一生。
三人在石像下站立片刻后,朔麒云从云海手中接过柳惜月,平放在祭祀台上。蟠龙玉柱上的龙头,原来均是烛台,云海拿过火把,将殿中所有烛台点燃,空旷的大殿立时融入火光之中。
云海退到一旁,恭敬地守在祭祀台下。自进入岩洞后一直从容自若的朔麒云,此时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激动的神色,跪在他先祖的脸谱石像下,紧闭双目,虔诚地低声祈祷,最后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刚刚叩完,空旷的大殿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隆声,连带着地面有些许震动,朔麒云飞快地来到祭祀台前,护在柳惜月身边。
我握紧御凤,跑到朔麒云身旁,他对这里的环境似乎早就了然于胸,如果发生意外,我跟着他总比自己瞎跑好。刚刚站稳,大殿上方忽然簌簌地落下碎石,我大吃一惊,这大殿难道要塌了不成?
正惊惶不安之际,那轰隆声很快静止,殿中又恢复了平静,一道淡淡的光柱,自上而下,正好落在祭祀台前的那方玉柱上,玉柱顶端的位置,竟然又刻着一个八卦图形,此时,那面八卦在光柱的映照下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第七卷积羽沉云 第二百贰拾壹章 七星错行
我抬起头,顺着那道光柱向上望去,四周的山壁下宽上窄,向上延伸至极高处,豁然出现一方洞天。原来刚才的震动,竟然是山体开裂,露出最上方的洞顶。此时,一轮圆月正高悬于空,月的光华自洞顶照射下来,恰好落在白玉石柱顶端的八卦之上。
朔麒云抬首望着那轮圆月,神情肃穆,琥珀色的眸子流光四溢。半晌,他悠悠开口,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我听,“这一晚我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了。”他低低地笑了几声,再次开口时,语气却带着点苍凉,“在那些等待的岁月里,有时候我不禁会想,我所筹谋的一切,真的会实现吗?这个地方真的存在吗?那个传说、那股力量真有其事吗?可渐渐地,我不去想……不,我说错了,是不敢去想,因为我越是去想,越是会害怕。为了这一天,我隐忍了这么多年,付出了我的所有,我不敢去想,如果这些年来我苦苦追求的东西,不过是个泡影,那我怎么办?所以,我干脆不想了。”
他低头,半垂凤眸,望向那发着幽幽绿光的八卦,修长的手指沿着八卦上古朴的纹路,细细地抚着,“其实……在我看到这尊脸谱石像之前,我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心中暗忖,原来他之前的镇定从容,其实只是表象而已,他心里其实也在害怕,也在忐忑。
他抬眸望了我一眼,忽然拉过我的手,抓着我的手指,抚上玉柱上的八卦,“感受到吗?它的力量……”
我诧异莫名,那股传说中能操控人心的神秘力量,就是封存在这根毫不起眼的白玉石柱里?
看到我迷惑的眼神。朔麒云轻笑一下,将我的手摊开,用他冰冷的手掌将我的手覆在八卦上,“再过一个时辰,七星错行,你将亲眼见证,我如何拥有这世上至高无上的力量……”
不知是他的话,还是他冰冷的手,让我打了个冷颤,我连忙将手抽出。横了他一眼。
朔麒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再理会我,走到祭祀台前。半跪着身子,敛起笑意,目光柔和地望着柳惜月。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轻柔地抚着她的脸。替她整理乌丝,动作细致温柔,仿佛他每日都重复着这些动作。
须臾,朔麒云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子中取出一朵牡丹,轻轻插入柳惜月发鬓。殷红如火般娇艳的牡丹。让柳惜月原本苍白的脸映上一抹绯红,朔麒云满意地笑了笑,眸光更是柔和。
深紫色的袍子。在荧荧闪闪的烛火中艳丽无比,与柳惜月身上的素白丝袍形成强烈对比,可是此情此景,紫衣白袍,牡丹美人。恰恰是最协调的一个画面,比他以往笔下的任何一幅画都美。
“惜月……”他半跪着。神情专注地抚过她脸上每一寸,在她耳边温言细语。
我的腿站累了,抱着御凤靠着白玉石柱坐在地上,看着朔麒云情深款款的样子,只觉得异常讽刺。躺在祭祀台上的女人,是他梦寐以求的至爱,他却一边说自己如何爱她,一边亲手将她当作祭品,交换他倾尽一生追逐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抬头望了一眼洞顶,刚才那轮明亮的圆月,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上弦月。我的心猛地一跳,所谓的七星错行,就是指月食?那么等到月亮完全被遮蔽时,便是朔麒云得到那股力量之时了。
长廊那边隐约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我想是北凌羽他们见我进来这么久,开始担心,按捺不住要闯进来了。朔麒云仍痴痴地看着柳惜月,恍若未闻。云海身影一闪,飞快地穿过殿门,消失于长廊之中。
北凌羽刚才为了打开石壁流了很多血,我担心他此时再动武,身体会吃不消。我站起身,想往殿外走去,两眼仍专注在柳惜月身上的朔麒云,突然冷冷开口道:“别忘了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做我的女人,不可有异心。”
我心中大骂他无耻,但也知道现在我没有和他谈条件的资格,我的性命全系于他一念之中,只得停下脚步。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我听到了驯龙的剑鸣,还有玄铁阔剑的撞击声。片刻之后,数个身影陆续从黑暗中跃出,边打边往大殿的方向靠拢。
我跑下祭祀台的台阶,往外张望,北凌羽、上官逸、秦怒、狄靖四人,正和悬剑阁、云影卫的人缠斗着,刀剑交割撞击出点点火花,一边打一边往这边靠近。朔麒云抬眸望了一眼,眸中满是鄙夷,随即又收回目光,温柔地望着柳惜月。
殿门处,四条身影敏捷地跃起,穿越了悬剑阁和云影卫的防线,往祭祀台的方向奔来。
“萱儿……”
“无双……”
北凌羽和上官逸同时朝我呼唤,带着焦虑和担忧。苏回天似乎盯紧了北凌羽,手中的弯刀不断朝他进逼,险象环生。我顾不上朔麒云的警告,纵身跃到北凌羽身旁,挥剑格开苏回天的弯刀。
“你们快走,我没事!”
没有人回答我,狄靖不顾一切地扑向祭祀台,奈何云海三人将长鞭舞得密不透风,像天网一样将他罩住,苏回天不愿和我交手,转尔攻向上官逸,北凌羽和秦怒则对付剩下的四名悬剑阁高手。
祭祀台上,朔麒云对台下的打斗仿佛浑然未觉,依然专注地轻抚着柳惜月恬静的脸庞。此时,白玉石柱顶端的八卦,那道幽幽的绿光忽然光芒大盛,朔麒云抬首,望向洞顶。
洞顶的苍穹里,刚才那弯弦月几乎消失不见,只剩了一道极细的,渐渐淡去的光环。朔麒云低头,在柳惜月额上深深一吻,“惜月,别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起身,退开两步,苍穹之上,那道淡淡的光环终于完全隐去,轰的一声,祭祀台上忽然窜起一圈火苗,将柳惜月包围。
“不……”祭祀台下,狄靖肝心若裂,狂吼一声,纵身跃向台上。
“狄靖,回来!你救不了她!”我在台下大喊,可终是无用,朔麒云眸中闪过暴戾之色,趁他身在半空,两掌齐出,一道迅猛无比的掌风夹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狄靖击去。北冥大法的掌风,就连几丈开外的我也顿觉寒气透心,北凌羽及时抱着我躲开,狄靖被一掌击飞,重重地跌落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后,犹自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祭祀台走去。
祭祀台上,火焰越烧越烈,那朵牡丹花瞬间枯萎,柳惜月的身影已完全湮灭于火海之中。正在交手的人不约而同的住了手,一起望向祭祀台。
“不!惜月!不……”狄靖撕心裂肺的喊着,胸前的衣襟一片腥红,拼命向祭祀台走去,却被秦怒紧紧抱住。
我的心也如刀割般的痛,为狄靖感到难过,还有什么比看着心上人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更残忍?我将脸埋在北凌羽怀里,不忍再看,却听北凌羽忽然惊呼:“看,那尊石像在流泪!”
众人抬头望去,对面的山壁上,冰夷王子的脸上,半睁半阖的双眸下,两行水印缓缓滑落,仿佛流泪一般。
我心中无比震撼,他在难过吗?看到自己的后裔为了继承自己留下的力量,将自己最爱的人亲手献上做为祭品,可这不正是他定下的条件吗?忘情忘爱,不受世间情感羁绊,没有感情,只剩理智的人,才配拥有他遗留的力量,继承他的遗愿,统领天下。
可是为什么,他在看到有人为此献上祭品时,却会感到悲悯和不忍,为他流泪?望着那尊布满斑驳痕迹的石像,我的心隐隐作痛,他流泪,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为此付出一切的那个人,从此再也感受不到让世人为之痴、为之狂、为之醉,就算明知有毒,也甘之如饴的情爱。
熊熊火光之中,朔麒云面向石像,再次叩首,当他回过身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跳跃的火光中泛着摄人心魄的流光,皎皎如玉的俊脸一片萧杀,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视众生。
此时,那根白玉石柱通身流动着荧荧绿光,顶端上的八卦,忽然发出一道强光,光柱穿过洞顶,直向天幕射去。
朔麒云缓缓迈步,走向白玉石柱,将右手按在光芒大盛的八卦之上。我的心怦怦直跳,下意识地握紧了北凌羽,那一刻终于来了。
众人均紧紧盯着祭祀台上的朔麒云,等待着那一刻的发生。可是,让人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八卦上的光芒突然熄灭,玉柱上的流光也跟着消失,整根玉柱似是失去了生命,蓦地黯然下来,仿佛它从没发出过让人眩目的光芒。
我怔住,就这样结束了吗?他已经从玉柱上得到那股力量了?可是下一瞬,朔麒云脸上那茫然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我,刚才根本什么也发生,他失败了。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一切好好地,哪里出错了吗?
朔麒云当场惊愕失色,玉般的俊脸霎时变得煞白,他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