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莲开-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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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只看了一眼,便骑着马疯了一般冲了出去,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当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跑了很远很远,几乎快到雍州边界了,站于山巅之上遥望着赤霞的方向,一边喊着你的名字一边痛哭……我虽知道他是喜极而泣,但是那情景,真让我看得心里发酸。”
我紧紧咬着牙关,强睁着发酸的双目,竭力不让眼泪落下。北凌珩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闷下,又道:“但你刚才所说也对,如今朝中早已有人不满陛下一味固守不前,以至雍州失守,只是太皇太后一力顶着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唉,天不从人愿,本以为你和四哥会苦尽甘来,没想到你虽成功脱险,却不能和他团聚。”
我咬紧牙关不敢开口说一个字,因为怕一说话,眼眶里的泪水会落下来,将我原本坚定的决心动摇。
沉默了一会儿,陆悯开口劝解道:“珩王殿下不必太过伤感,俗话说好事多磨,师妹和陛下正是应了这句话呢。师妹并不是以后都不见陛下,只是目前非常时期,当以大局为重,待日后陛下凯旋归来时,他爱娶谁便娶谁,谁又敢多说半句闲言?”
北凌珩展颜一笑,拍了拍陆悯肩膀,“说得对,只要咱们大败赤霞,什么都不是问题。哟,你小子,大难不死之后,嘴巴也变得会说话了。”
“禀殿下,陆悯就是大难不死之前,也一向伶牙俐齿的。”
被他这一说笑,刚才的压抑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北凌珩也不再愁着脸了。陆悯扯了一条鸡腿放到我碗中,自己也扯了个翅膀,一边吃一边道:“殿下,我和师妹一路艰辛,吃了不少苦头才投奔到你帐下,还想着可以大快朵颐地吃上一顿,没想到这一桌子总共就三个菜啊,你也忒小气了点。”
北凌珩失笑摇了摇头,“你有所不知,你吃的这只鸡已经是军中最好的菜肴了,将士们已经许久没吃过荤菜了。”
我扫了一眼,确实如陆悯所说,桌子上除了一只鸡,便只有一盘炒野菜和清炖萝卜,再无其它,我将碗里的鸡腿夹到陆悯碗中,问道:“怎么?我们军中粮食不够吗?”
北凌珩叹了口气,“两年战乱,吃掉了墨渊多少粮食啊。今年初西南境内干旱,收成比往年锐减大半,不但没有余粮上缴,朝廷还要额外补贴呢。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也并非穷到揭不开锅的境地,只是四哥下令,军中伙食尽量节制,以防日后开战时后续不继。”他指了指那盘野菜,又道:“四哥还鼓励将士们不需操练时,上山采集野菜,这样即可省下口粮,又可以增点口味。没想到他竟连野菜也有研究,有好几种野菜是他教大家辨认的。”
“他自幼便跟着夏帮主和几位堂主游历各国,走遍名山大川,什么苦没尝过,区区几棵野菜又算什么。”我尝了一口,口感虽然有点涩,但涩过之后,又有点甘甜留于口齿之间,“你堂堂亲王,自小在宫中养尊处优,现在却要在这里吃着野菜,睡着军帐,难为你了。”
两年的军旅生涯,北凌珩的体魄比以往强健了不少,昔日皮细肉嫩的脸,如今已是棱角分明,少了几分少年风流,多了几分成熟干练。
北凌珩被我这么一赞,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吃这小小苦头,算得了什么,跟四哥比起来,可真是不值一提……”
正说着,外头守将突然高声喊道:“陛下圣驾到!”
咣当一声,我手中的杯子掉落桌上,啃着鸡腿的陆悯也几乎噎住,所幸北凌珩反应及时,马上将桌上我的那份碗筷一收,“陆悯无须躲避,小萱你且到里间躲一躲。”
外头已响起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我已回过神来,迅速往最里面的睡帐走去。刚刚将帘子放下,便听到北凌珩快步迎上。
“四哥,你怎么突然从昌丰过来了?”
随即,那把让我魂牵梦萦的声音便在帐中响起,略带沙哑,却沉稳坚定,“南营有急报,宸邑已发兵十万,往我燕回关进发。”
第七卷积羽沉云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安逸侯
“什么?宸邑果真发兵了?”北凌珩惊道:“上官盈的态度之前一直模棱两可,怎么突然间说发兵就发兵了?”
我也是心中惊疑,透过厚重的帘子悄悄往外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伫立在灯影下,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影,黝黑程亮的甲胄在灯火中异常醒目,身姿仍是那般刚毅挺拔,腰间悬挂着两把长剑,正是驯龙和御凤。
只这一眼,我的心头骤然一阵悸动,再也挪不开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的侧脸,极力忍着不顾一切跑出去抱紧他的冲动,以至他们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入耳中,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出现。
“主军大将是安逸侯?怎么从没听说过?从哪冒出来的?”
北凌羽将手负在背后,缓缓道:“据说是上官盈的族兄,以前一直没有参与朝事,宸邑多年来没有战事,军中缺少顶梁大将,这也是之前上官盈一直没有答应赤霞的原因,如今不知从哪找了个叫上官逸的人出来,封了安逸侯的爵位,封侯当日便许了他十万兵马连夜南下了。”
上官逸!我的心怦怦直跳,惊诧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我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恨我到如此地步,不惜劝服上官盈,主动请战带兵攻打墨渊。分别那日他眼中的怨恨之色再次浮现脑中,“无双,你会后悔的,记住今日我说的话……”
“可恨!上官盈这个卑鄙小人!”北凌珩骂道:“如今赤霞正调集兵马,眼看就要大动干戈了,宸邑这个时候插一脚进来,和赤霞来个两面夹攻,当真是狼子野心!四哥,我们该如何应对?”
北凌羽语气平静,“我星夜赶来。正是要说此事。我将亲自率三万飞鹰骑做先头部队赶去燕回关,凌烁率一万步兵、三千弓弩营,连同所需物资两日后出发。徽州这边,就拜托萧副统领和凌珩你了。”
他口中的萧副统领,指的是萧剑扬的三弟萧剑鸣。
北凌珩吃了一惊,“四哥你亲自赶赴燕回关?可是宸邑有十万兵马,虽说飞鹰骑个个骁勇善战,但三万对十万,还是太过冒险,何况徽州这里还需要四哥亲自坐镇运筹。”北凌珩说罢。屈膝一跪大声道:“凌珩不才,愿往燕回关与安逸侯决一死战!”
北凌羽伸手将他扶起,正色道:“宸邑久无战事。那十万兵马也是临时征调的,战力有多少是个味知数。燕回关军营本身有两万驻兵,飞鹰骑三万,连同凌烁的一万步兵、三千弓弩手,也足以和宸邑抗击了。我亲自统兵。便是想速战速决,务求一举将宸邑军歼灭,以稳我方军心,也断了宸邑再派兵南下的念头。”
“可是赤霞极有可能趁我们分兵燕回关之际大举进犯。”
北凌羽的侧脸在烛火晃动中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我正怕他不来呢。”
“呃?莫非四哥已有精妙部署?”
北凌羽拍了拍北凌珩的肩膀,神色带了点兴奋。“你且放心,你只需协助萧统领处理好军务便可。如今萱儿已离开赤霞,我们不必再受朔麒云牵制。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一雪痛失雍州之耻。”
北凌珩呆了一呆,神色有点不自然,眼睛瞟向低头垂手站于角落的陆悯,北凌羽这才注意到帐中还有人。
“你……你是……陆悯?”
陆悯下跪行礼。恭声道:“陆悯叩见陛下!”
北凌羽扶起陆悯,又惊又喜。“真的是你!当日帮里的兄弟们在那林子里只找到吉祥三人的尸首,你却下落不明,我们还担心你已遭不测。”
“让陛下费心了,当日我被师傅所救,因伤势太重,卧床休养了半年,之后又跟着师傅去了赤霞,没能及时报信回帮中,让大家担心了。”
北凌羽指了指椅子,示意大家坐下,脸上不胜感慨,“出征那日,大军刚出城南,便收到帮里急报,萱儿、莘莘和你下落不明,吉祥三人则横尸荒野,当时真是晴天霹雳。帮中兄弟四处搜寻,我们一直以为是狄靖将萱儿和莘莘带走,吉祥他们也是狄靖所杀,为此还对他下了格杀令。后来他曾在飞羽帮的暗桩留信,说当日你们是遭莘莘暗算,萱儿已被她带往赤霞。收到这个消息时,帮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宋堂主至今对此事仍不能释怀。”
北凌羽神色突然黯了下来,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刚才大敌当前尚能谈笑自如,如今却满脸悲戚,我的心也随之一痛。出征那日他是那样的踌躇满志,可刚踏上征徐便收到我们失踪的噩耗,大敌当前,却不容他有丝毫分心。事隔两年,如今他说起此事虽已轻描淡写,可我能想像那两年时间里,他承受了多大的煎熬,咽下了多少的血泪,方能熬到现在。
陆悯咬着牙道:“宋莘莘背叛师门已是事实,若不是她贪图富贵,将师妹献给朔麒云,师妹又怎会受这么多委屈。还有吉祥、小桃、小杏三人,英灵在上,我一必要亲手将宋莘莘带到他们坟前,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北凌羽轻叹一声,痛心道:“是我不好,以前没好好开导她,以至她恨我如此,若不是她心里对我的怨恨无法释怀,也不会这般极端,弃同门情谊不顾,也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北凌珩道:“四哥,你无须自责。你对宁萱一往情深,她又不是不知道,是她自己看不通透,或是她根本不愿意看通透。可恨的是她竟完全不顾国家大义,为一己私欲残害同门,可怜宋堂主一生为飞羽帮竭尽忠诚,却因此事英名尽丧。”
三人一时沉默,须臾,北凌珩又将话题引回军营的事上,北凌羽又细细交代了一些事项,直到三更天已过方才离去。
见我一直站在帐外看着北凌羽渐行渐远的背影,北凌珩没好气地道:“刚才人在这里你不肯相见,现在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
我悻悻回身,心里惴惴不安,上官逸会不会调兵遣将我不清楚,但如今宸邑国库充足,不愁战用物资短缺是事实,可墨渊经过两年苦战已是捉襟见肘,加之受今年旱情影响,各地上缴的粮食大幅减少,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自那日起,我和陆悯便留在北凌珩的军营里,为掩饰身份,平时我都是穿着普通士兵的服饰,两人一起充当北凌珩的随从。
北凌羽御驾南上后,每隔一两日都有快马战报送至徽州军营,详述南上大军的战况。每次收到战报后,北凌珩也不避嫌,让我知道南线的战况。可是这种情况却自十天前开始改变,一向准时的战报突然终止,就连从徽州派去打探的斥候也有去无回,仿佛放出的风筝突然断了线,南境的情况毫无音讯。
又是让人焦虑不安的一天,每当听到外面有些许动静,我便第一时间冲出帐外,看看是否有快马传报,到了下午,我干脆守在军营外,遥望着那条笔直的大道,盼着路的尽头被飞驰而来的快马扬起尘土。
直到天色渐沉,北凌珩拍了拍我肩膀,劝道:“回去吧,若有斥候回报,就算你不在这守着,他们也会即刻送进来的。”
“凌珩,我好担心。大军南上已一个月,最后那次战报说两军已在燕回关交上手,飞鹰骑还先拔头筹,可自那之后便杳无音信了。就算飞鹰骑一时被困,凌烁援助的一万步兵也早该赶到了,为何连他的消息也没有?”
北凌珩的脸色也是极阴郁,强打精神道:“别太担心,飞鹰骑的将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你也要对四哥有信心,或许只是斥候回探时路上出了状况。”
北凌珩说罢便强行扳过我的肩膀,往军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