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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冰心作品集-第5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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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枕边的手电筒照见床旁的小时钟已经到了六点,就捻开枕边小收音机——这还是日

本朋友有吉佐和子送给的——收听中央广播电台的“科学知识”和“祖国各地”或“卫生和

健康”的节目,然后听完“新闻和报纸摘要”,我就起床,七时吃早饭,饭后同做饭的小阿

姨算过菜帐,就写昨天一天的日记,简单地记下:见过什么人,收到什么信件,看了什么书

刊等等,就又躺下休息,为的是在上午工作以前补补精神。休息时总是睡不着的,为避免胡

思乱想,就又捻开枕边的收音机,来收听音乐,我没有受过什么音乐训练,虽然也爱听外国

音乐如“卡门”、“弥赛亚”——特别是卡拉扬指挥的;但我更爱听中国民歌,总感到亲

切、顺耳,——我很喜爱“十五的月亮”,觉得这首歌凄美而又悲壮。

九点钟我一定起来,因为这时我小女儿的宝贝猫“咪咪”,已经拱门进来了,它跳上我

的书桌,等着我来喂它吃些干鱼片,不把它打发走,我是什么事也做不成的!

等咪咪满足了,听我的指挥,在桌旁一张小沙发上蜷卧了下去,我才开始写该写的信、

看要看的书、报、刊物。十二点午饭后,我又躺下休息,这时我就收听的是中央台的长篇小

说的连续广播。我最欣赏的先是陈祖德的《超越自我》,后来便是袁阔成的《三国演义》。

这本书我是从七岁就看到了,以后又看了不知有多少次,十一二岁时看到“关公”死后,就

扔下了;十四五岁时,看到诸葛亮死后又扔下了。一直到大学时代才勉强把全书看完。没想

到袁阔成的说书《三国演义》又“演义”了一番,还演得真好!人物性格都没走样,而且十

分生动有趣,因此我从“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直听到“三分归一统”,连

我从前认为没有什么趣味的“入西川二士争功”,也显得波澜壮阔。我觉得能成为一位

“好”的说书者,也真不容易!

到了午后两点,我又是准时起来,因为咪咪又拱开门进来了,这上下午两“餐”,它是

永远不会失时的。

下午当然又是看报、写字。晚饭是七点吃的,晚饭后我从来不看书写字,我只收看电

视。“新闻联播”是必看的了,此外我就喜欢看球赛,不论是什么“球”,我不是看技巧,

只要是中国球员和本国或外国球队竞赛的我都爱看,“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我知道中国

的儿女是会不断拚搏的。

此外,就是看故事片,国产的如《四世同堂》,外国的如《阿信》,看着都感到亲切。

其他还有好的,但印象不深,一时想不起来了。

夜十点钟,我一定上床,吃安眠药睡觉。吃药的习惯是十年动乱时养成的,本来只吃

“眠尔通”,现在已进步到“速可眠”,医生们总告诫我最好不要吃催眠药物,但躺在床上

而睡不着,思想的奔腾,是我所最受不了的!

这就是我的刻板的一天,但事实上并不常是如此,我常有想不到的电话和不速的客人,

有时使我快乐,有时使我烦恼,有时使我倦烦,总使我觉得我的“事”没完没了,但这使我

忆起我母亲常常安慰并教训我说的“人活着一天,就有一天的事,‘事情’是和人的生命一

般长短的。”1987年2月13日入世才人粲若花

《人民日报》海外版的编辑,让我写一篇关于中国女作家的文章,我心头立刻涌上古人

的一句诗:“入世才人粲若花。”

从“五四”以来,直至八十年代的今天,我所认识或知道的女作家,如同齐放的百花,

争妍斗艳:梅、兰、荷、菊、月季、牡丹、合欢、含笑……从我的心幕上掠过一幅接着一幅

的人面和文字,十分生动,十分鲜明。这些花各有各的颜色,各有各的芬芳,各有各的风

韵、风度和风骨!

“五四”时代,算是现代女作家的早春吧,山桃先开,颜色还是淡红的,以后就是深黄

的迎春,浓紫的丁香,接下去春色愈浓,可以说是万紫千红、百花齐放了。

记得“五四”时代,我们的前辈有袁昌英和陈衡哲先生,与我同时的有黄卢隐、苏雪林

和冯沅君。再往后有凌叔华,她是我的燕大同学,多年侨居英伦,至今还有通讯。说起燕大

的同学,还有杨刚和韩素音,她们比我年轻得多。杨刚在抗战时期任香港大公报编辑,我那

时写的文章,多是她“逼”出来的。韩素音久居瑞士,是用英文写作的。她常回国探亲,每

次几乎都来看我,每出一本书也都寄我。一九二五年我在美国的绮色佳会见了林徽因,那时

她是我的男朋友吴文藻的好友梁思成的未婚妻,也是我所见到的女作家中最俏美灵秀的一

个。后来,我常在《新月》上看到她的诗文,真是文如其人。我与丁玲是一九二八年通过我

的小弟冰季相识的,关于我们的友谊,在去年我写的《悼丁玲》中都说过了。一九五一年我

从日本回国后又认识了许多女作家,如杨沫、草明。与茹志鹃的接触要稍后一些,有一年我

到上海,在巴金请客的席上,见她又抽烟,又喝酒,又大说大笑,真有一股英气。我在《人

民日报》上曾写过一篇文章,介绍她的小说《静静的产院》。我羡慕她还有个作家的女儿王

安忆,我也曾给安忆的作品写过序。张洁和谌容都是我比较熟悉的,我很喜欢张洁的《沉重

的翅膀》,也曾为她的初期作品写过序。谌容是女作家中最有幽默感的、她和茹志鹃都抽

烟,可惜我早已戒烟,不能再奉陪了。谌容还是个美食家,曾到我家做过葱油鸭。我从来是

个会吃不会做的人,乐得“坐享其成”。张辛欣是我最近才认识的,她的作品不少,我比较

欣赏她写的《北京人》,使人感到亲切。昨天散文家丁宁带了一盆仙草花来看我,她是我的

“棚友”,十年动乱中,我们曾“同居”过一些日子。

四十年代初在四川,老舍向我介绍了赵清阁,她写剧本,曾和老舍合写《万世师表》,

是写清华校长梅贻琦的事迹。我和赵清阁至今还常通信。散文家宗璞,五十年代我们就认识

了。

她的散文就像我现在桌上的水仙那样地清香。杨绛是我看了她的《干校六记》,很欣赏

而认识的,她不但有创作,也有译作,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多才多艺的还有黄宗英,我从影

屏上看到她演巴金《家》中的梅表姐,以后又读了她的《小丫扛大旗》等极有风趣的文章。

新凤霞是个演员,但她的自传文章十分真挚动人,吴祖光带她来看我,让我为她的文集作

序,我欣然答应了。陈愉庆是和她爱人马大京用达理的笔名合写小说的,我十分欣赏他们的

作品。他们经常来看我,愉庆还送我一个自制的小布人,我把它挂在我床前的墙上,它天天

对着我笑。同我见过面,或者来看望过我的,还有叶文玲、益希丹增、张抗抗以及很年轻的

铁凝、喻杉等,都是很有才气的作家。

如今该谈到女诗人了。柯岩的追悼总理的诗,尤其打动了我的心。她和我年轻时一样,

爱穿黑色的衣服。诗人中还有舒婷,我从读到她歌颂祖国的诗起,就总在书刊上找她的诗

看。一年作协开会时,有七位福建同乡来看我,其中一位穿绿色上衣的,便是舒婷。女诗人

里还有李小雨,是诗人李瑛的女儿,她四出采访、寻探,诗写得很好。

韦君宜是我在五十年代就熟悉的一位编辑,后来看了她写的几本书,才知道还是一个极

好的作家,她的作品非常质朴真挚。今年年初吧,她也患了脑溢血,我听了很着急,前些天

我小女儿的爱人陈恕,替我去探问了她,她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表示她还“可以”。这形

象正像她那刚正不阿的人格!年轻的还有陈祖芬,我在评论她写的《经济和人》中,曾把她

比做一只戏球的幼狮,她本人却是十分温文尔雅。写儿童文学的有葛翠琳,是一九五一年我

从日本回国时,陪同老舍来看我的一个小姑娘,现在是写儿童文学的老手了。

这里必须谈谈海外的女作家。在美国的於梨华,七十年代初曾来看过我。聂华苓呢?有

一年我到华侨大厦去看回国来的凌淑华时,曾看望过她一家。这些在国外的作家,她们的作

品都充满了对故土和人民的眷恋和关怀,使人十分感动。

此外还有在美国的年轻女作家,还有我的朋友的女儿刘年玲,笔名木令耆,她写小说;

浦丽琳,笔名心笛,她写诗;她们都回过大陆。年玲在北大教过学,丽琳在我家住过一个夏

天。

她们都和我自己的女儿一样。

以上的女作家,国内或海外的,都是我见过的。没有见过的而心仪已久的方令孺、陈学

昭、刘真、陈敬容、航鹰、程乃珊、王小鹰……;在海外的陈若曦、李黎等,我一时想不完

全了!女作家里还有几位女记者,最早见到的是凤子,以后有彭子岗,戈扬……我们之间的

友谊,以后有时间另说吧!

我认为中国女作家的“才”,并不在男作家之下,她们也是淋漓尽致地写出自己对家

庭、社会、国家、世界的独到的感想和见解。遗憾的是她们的作品大多数没有译成外国文

字,应该让中国的女作家们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访日散记》序

胡起望同志是中央民族学院西南民族研究室主任,专门研究中国西南瑶族的问题。他在

1982年至1984年中间,曾到日本同日本著名的中国瑶族研究专家白岛芳郎、竹林卓

两教授进行学术交流,在日本期间他写了好几段散记:这些散记在国内报纸上发表时曾让我

写过篇名,现在要出集子了,他又让我写序。

我在日本住过五年,1951年回国后,又参加各种的友好访问团去过几次,也写过好

几篇关于日本的文章,但因为我们的专业不同,赴日的任务不同等等原因,他和我的注意点

和追求点也就不一样。我认为任一处山水或任一个人物的真实情况和价值,必须集合从四方

八面射来的投影来认识它的全貌,这是我读了起望同志访日散记后的感想。

我在日本东京时,并不曾留意到东京区域多大?人口多少?楼房多高?至于商业、物价

等等更是茫无所知。我在东京度过五个新年,只记得人家门口挂着草绳和青松。至于什么

“忘年会”,我根本就没听说过。还有饮食,我总觉得日本的餐具之美雅,过于菜肴的味

道。但我这个人什么都吃,我就十分爱吃日本的生鱼片,马肉我也喜欢。

说说远了,总之,访日散记是一位从事研究的学者写的,是研究日本的人一定要看的一

本“闲书”。给当代青少年的信

亲爱的当代青少年们:

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文学第二编辑室同志,要我给你们写一封书信。我总觉得以我这个

“世纪同龄人”,来同你们八十年代的青少年们讲话是很不容易的。首先,你们的见闻比我

广阔,你们的理想比我远大。我所能讲的,就是凭着我每天收到的小朋友们来信的启发。这

些信来自全国的西面八方:

有的是在课本上读到我的文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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