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城堡-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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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娴模┙粽牛狵吐露真情;在询问K时,他严肃到极点,是为了强调法的至高无上,为了让K少一点矫饰,正面对待这件事。包括他后来试探性地提议K躲到乡下去,也是通过激将法让K再次明白:法是躲不了的,必须拼全力来独自对付。K同叔父统一了看法之后,叔父就带着他去投奔律师。他说律师是“穷人的律师”,也就是说,他只为那些最需要辩护的人辩护。叔父的一系列举动就是为了告诉K:他现在一刻也离不了法了,马上行动起来为自己辩护是唯一的出路。将K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一切条件成熟,他们坐上车风驰电掣般地奔向律师家。当K误认为他是要同律师面对面讨论案件时,叔父却用计谋将他调遣到女看护列妮的身边。因为抽象的讨论对K没有意义,K此刻的当务之急是到女看护身边去发挥。也就是说,他只有在犯罪当中才能体会到讨论的主题。待K同列妮尽情发挥过后,叔父又老谋深算地等在门外,以便将K臭骂一顿。后来他就不再出现了,他完成了监护的任务。
这样看待叔父是不是将他过于复杂化了呢?或许他做的一切并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履行了法的神秘职责,也就是说,他是受法调遣的木偶。但结果不还是相同吗?人的主观意图无关紧要,值得追索的是生活;而生活本身,是一部复杂的侦探小说。只有那些饱经沧桑,而仍未被征服的人,可以看出内在的复杂结构。
二、难以舍弃的“弱点”
列妮代表着人类的弱点,也就是人身上最隐蔽、最有活力的那个部分。由于她以纯粹的欲望的形式出现,去掉了一切伪装和矫饰,她一出现,K就受到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的诱惑。接着叔父就把她强行赶走了,为的是使K更惦记她。K遵循欲望的指引找到了她;她坐在K的膝头,同K进行了一场关于欲望和爱的讨论;这场讨论将K提高到一个超凡脱俗的境地。列妮坦率地说,她就代表着爱,K应该同她结合。俗气未脱的K不习惯这种真诚的、赤裸裸的表白,他用一句躲闪的话来敷衍,这时列妮就占了上风。列妮进一步表示她的欲望,K还是不敢正面回答,但已不能控制自己,就搂住她,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K虽抱着她,还是不习惯于这种奇异的感情,因为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所以总显得隔膜。接着列妮又同K讨论了世俗的爱。在列妮看来,K对艾尔莎的爱不能算爱,因为K不会为她牺牲自己;而且照片上的艾尔莎的衣服绷得太紧,将欲望紧紧地束缚着来给视觉以刺激,这种方式太做作,她不欣赏。最关键的一点是,艾尔莎没有生理缺陷,即她的“弱点”(欲望)完全被外部的东西遮盖了。讨论到此处,列妮向K展示她手指间的“蹋”,浑身散发出异样的刺激的气味,使得K如临仙境,立即同她坠入了欲望的河流。
列妮是咄咄逼人的,赤裸裸的;而K,作为世俗的一员、习惯了伪装的人,对她身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马上为这个女王似的姑娘左右了。同列妮相呼应的是任体内的欲望,她的任务就是将这欲望唤出来,让正毫无顾忌地“喜欢”她。所以K同她的胡闹是一次真正的犯罪,完全不同于和艾尔莎的关系。K同艾尔莎的关系既没有义务的约束,也不会有惩罚;那不是爱,也不是犯罪,只不过是每个属于世俗的人都做的一种游戏。同列妮的关系则是致命的,K吻过了她手上的“鹰’,就整个地属于她了。也就是说,他必须全身心地服从自己的欲望,陷人罪恶的深渊;而且他还必须承担把案子搞糟的后果,因为列妮是不会救他的。这是非常可怕的爱情,但是K又怎能抵抗得了女人手上那块奇异的“践”的诱惑呢?他在不太情愿的情况之下被叔父带到律师家里后,不是只有这个女人是他阴暗情绪中的亮点,是他绝望中的希望吗?不是讨论桌上的枯燥理论,而是性感的列妮带给他的狂风暴雨似的激情,使他又一次同法交手了。列妮向他证明:人身上的“弱点”是一切的根源,舍弃了它,人便不再是人,理论也会消失;这个“弱点”又是罪恶的渊源,因了它人才能不断地同法相遇。
三、K在这一章中的情绪斗争
又是一场欲望战胜理性束缚的好戏。当K在忙碌中将案子暂时忘却时,叔父这位过去的魔鬼就从记忆深处冒出来提醒他了。K对他很厌烦,因为他打乱了他的生活秩序;但K又不得不听他的将令,因为他就是K的自我。一开始叔父不断讲到案子,K不断想化解案子;相持了一会儿之后,K慢慢从日常事务中苏醒过来,战胜惰性的判断,又一次打起精神来深入他的案子。他仍然不情愿,但全身的神经不得不绷紧了,做好迎接又一次战斗的姿态。在氛围的逼迫之下,他又将案子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这是战斗前的温习,他即将面临考验。一进律师的家门K就进人了角色,他身上的怠倦之气一扫而光,案子不再是可以忽略的记忆,而成了必须面对的现实。他凭直觉(虽经叔父强调)找到了问题的症结,精力充沛地投入了自我解剖的手术中。在这一场“荒唐”中,他的欲望有多强烈,他的犯罪感就会有多真切,而且恐惧也就会有多深。他受到列妮引诱时,开始也说了些词不达意的俗套话,接下去就顺从自己的欲望了。同他日益嚣张的欲望相配,这个女人也比毕小姐和听差女人更袒露、更强有力,属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那种类型。这时K不再是银行襄理了,他成了在法面前偷情的无耻之徒;而他又还是银行襄理,一个没有理由再活下去的骗子。K完成了叔父交给他的任务,叔父就用一通恶骂总结了他的成绩,为的是不让他回去之后又在情性中安生,因为他的命运只能是没完没了的战争。
两种意志的较量(之二)
第六章
一、精彩的心理分析
从K同律师结缘的那天起,K的心理分析课程就开始了。有两种分析在同时进行。
一种是律师对丑的分析。这种长篇大论的分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教会K辩证地看待问题的方法,不偏离法的轨道。律师的思路是这样的:申诉是很重要的,必须积极申诉;但申诉不会有看得见的结果,对此不要抱希望;不抱希望不等于可以绝望,K应当看到有利条件,这就是律师本人同官方有密切联系,有时甚至可以影响官员的判断,这是对申诉特别有好处的,这就等于坐在家里掌握了案情的进展;只不过同官方的这种关系又往往没有什么用,因为最后的判决是由偶然的。不可能知道的因素决定的,作出最后判决的高级官员谁也没有见到过;因为看不到自己工作的结果而颓废也是错误的,看不到结果不等于案子没有进展,虽然看不到结果,但下级官员带来的消息说明案子在进展,被告只要不放弃就行了,但也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判决会有利于自己。这种近乎诡辩的游戏的实质是非常严肃的心理分析,也是作为病人的K唯一可以得到的治疗。当法的意志是一个矛盾时,这种分析是不会有结果的。人可以追求的就是分析本身(用行动来追求);一旦进入这种分析,人就变成了法的奴隶,在希望与绝望的两极之间浮沉。
律师工作的意义从表面看似乎是将K挡在法的IJ外。没完没了的分析能够带来什么呢?只有痛苦和烦恼,不会有丝毫进展。K要的是进展,看得见的进展。但进展本身恰好是看不见的,它要靠K自己做出来,就是做出来了也还是看不见。而推动进展的准备工作就是这种冗长的分析。被告通过律师的分析将自己极度受压抑的处境弄得清清楚楚,然后奋力一搏,开创出一个新阶段。这就是分析的真正作用。怎能不分析呢?“活’下就是分析吗?律师细致入微的分析展示的是生存的生动画面。不要以为K完全没听懂,他只是出于自欺的本能在回避而已。律师一张口,K就感到了他的意思;律师不张口坐在他面前,他也感到了他的压力;于是在潜意识里,他接住了律师抛过来的球。律师在暗示,这种非人的处境是多么难以忍受啊。所幸的是他可以将这一切说出来,传达给K。而K,还可以做一件事,这件事他迟早会做。这是件什么事呢?K会用行动把谜底揭开的。
另一种分析是K对律师的分析。K不是那种被动接受分析的人,因此在律师对他进行分析的同时,他也在分析律师。律师在分析中将K可以做的那件事的答案留给了K自己,他预料到K会于不知不觉中来做那件事的。分析律师就是主动地来分析自己,只是K没意识到这一点而已。他以为分析自己就是写申诉书,他觉得申诉书没法写。不论意识没意识到,K就是这样通过对律师的分析开始了对自己的主动分析。这就是律师要求他做的那件事。在K看来,律师除了要贫嘴之外,就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回避问题,要么就是教训、奚落他的无知,把他当小孩对待。K一问起案子,他就用他那一大通诡辩来敷衍,从来也没打算采取实质性的步骤来推进案子,一味地强调困难,一味地强调人的行动对案子没有作用。这一切都分明是由于他的疾病,他的无能,使得他不敢同法院交手,害得作为被告的K只好受其连累,坐等惩罚降临。既然律师对他的案子如此没有用,他为什么不采取行动自己来推动自己的案子呢?这是K的分析得出的结论。然后他就着手行动了。K的以上分析只是理性的分析,潜伏在这下面的还有一种意识的流动,这种意识流暗示着另外一种看法:也许律师并不是无能,是K的案子本身使得他只能采取这种态度?也许他不是不敢同法院交手,而是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拖延?也许K果真采取行动的话,真的会像律师预言的那样导致毁灭?但是他又怎能心甘情愿地任人宰割呢?不,他不能!即使案子真有律师暗示的那么严重,他也要拼死一搏,决不放弃。理性分析与潜意识的领悟相反,结论却一致,都是采取行动推进案子。在实施的过程中可以看出他受潜意识影响的痕迹。那种影响在理性的压抑之下隐隐约约地闪现着,直到K采取极端行动时才冒头。
律师对K的分析激发了K,使他必须反过来分析律师。说到底,K除了分析律师之外,还能有什么其它有效的分析呢?对律师的分析必然会产生突围的冲动,这也是律师料到了的。律师浑身都是这种暗示。他在等待,不是等法院的判决,而是等K的觉醒。K在理性上不知道他是谁,但在潜意识里已弄清了他是谁,他要他干什么,而他就不知不觉地干了。他所采取的行动是在自欺的前提下的下意识行为,也就是说,他总在混饨中实现着自我。
写申诉书象征着分析的不可完成性,人所能够做的就是感受这种不可完成性。每当K一坐下来想到申诉书,每当他要动笔,就发觉无从着手,痛苦万分。最后的忏海是无法写在纸上的,那是一种无比深远的意境,无处不在,无时不至。所以这样的申诉书只能是一张空白纸,但又决不是一张空白纸;痛苦和烦恼是实实在在的,时间和地点都历历在目。K活一天,就要把这个负担背在背上一天。即使他真的放弃了他的工作,将个人生活缩小到最低限度,负担也不会因此而减轻。那种无限性挤压着他,要找出路就只有豁出去。所以K写不了申诉书,但他可以对律师进行分析,律师是具体的、可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