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艾]魑魅歌-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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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艾＇魑魅歌
作者：小车


　　　　第一回　灯火阑珊　（上）

　　暮色渐浓，东风夜临，花放千树，星落如雨，正是上元好时节。宝马雕车，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今夜之圣州城宛如浩瀚灯海。折扇被抛于空中画出颇为优美的弧线继而落入修长指间，展之合之，那人将扇骨抵在下颚处，吸着淡淡的檀木香，配合着嘴边顽味的弧度，海蓝的眸子流连于万千花灯之中。
　　“二爷，都这时辰了，该回府了吧？”身旁粉发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提醒着，话音刚落，便见主子投来些许不悦的目光，他只好颔首噤语，那人忽而又转了性子般地拍拍侍从的肩膀：“伊奥，你这是替着撒加来管我？”
　　“小的不敢，只是……”伊奥对这二主子喜怒无常的性情依旧难以应对，正思量着如何劝说，却见对方做出让自己噤声的手势，目光落在不远处，眼眸中有异样的光彩荡漾开来，伊奥于是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小摊档上吊着十来个精美的彩灯，那是圣州城闻名遐迩的“星辰坊”的摊位，向来以做工精巧与创意独特闻名，然而伊奥却发现自家主子的目光显然不是在这些花灯上，而是落在摊档前摆弄着琉璃灯的少年。他双手捧着的琉璃灯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白光，将那神采奕奕的青眸映衬得朦胧一片，那是用糯汁烧成的琉璃瓶制成的花灯，不仅美观还可以贮水养鱼，显得非常巧妙。少年显得爱不释手，俏皮的金丝贴在脸上，随着嬉笑的幅度缓缓地飘动着，呈现着令人心动的快乐。
　　伊奥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家主子将折扇往掌中敲合，迎上前去，顿感不妙。
　　“在下加隆，幸会。”自称加隆的人颇为随意地向着对方作了个揖，那少年偏过头来望着他，尽管眼眸中尽是疑惑与不解依然掩盖不住那毫无戒备的澄澈，灵动得摄人心魄，加隆脸上的笑意不免变得更深。
　　“做什么？”少年依旧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神情，带着一点点的警惕观望对方。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向你讨回点东西。”加隆笑着，显得轻佻而张狂。
　　见少年的神情显得更为迷惑，加隆只将扇骨抬出，直接挑至对方的下颚，声线也刻意压低了下来：“讨回你方才勾走的魂啊。”少年被这言语与动作唬住了一会，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迅速后撤一步，右拳不由分说地抡了上来，只是被加隆以意料之中的动作躲了开去，霎时一脸怒意。
　　大幅度的动作很快引来了街上人群的围观，指指点点张望着状况，就在少年颇感尴尬无所适从之时，人群里窜出来一位梳着两短辫的女孩，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艾欧里亚少爷，我们走吧！”那黑发的丫鬟显然看出形势不对，赶紧拉扯着依旧怒气冲冲的艾欧里亚逃离了人群，加隆轻笑了一声，拨开围观的人群大步跟了上去，后面的伊奥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位爷今天又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繁华熙攘的街道在末端处拐弯，出现了陈旧阴暗的胡同，今夜更是无人理会的孤寂。艾欧里亚拉着小丫鬟在那里忽然止步，不久，果真有人尾随而来。加隆摇着纸扇驻步，脸上倒有几分窃喜，虽说依着这少年话不投机即刻动手的作风，必定不是什么乖顺的性子，但这摆明了将自己招来这无人之处的意图，倒真有几分引诱的意味了。他笑着，走上前去：“艾欧里亚？这名字真是奇特，不如我唤你‘艾’如何？”
　　“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艾欧里亚脸上此时的神情在怒意之上又多添了几分赧色，虽然处于略显阴暗的光线死角，加隆依旧可以看见那羞怒的脸。
　　“艾欧里亚少爷，少爷！”小丫鬟使劲地扯着艾欧里亚的缕金袖口，一脸紧张。
　　“美惠，你放手！”艾欧里亚将美惠的手掰开，动作敏捷地上前，朝着那嚣张的笑脸抡拳而上，加隆只是将身子往下蹲了一些便避了过去，估量着刚才在街上艾欧里亚的出拳力度，就算不是身怀绝技也应有些许的功夫，加隆心里有底，不过凭这拳脚就想抵抗自己，还为时尚早。见右拳落空，艾欧里亚攥起左手的拳头袭向加隆的腹部，加隆后撤了一步，出手擒住艾欧里亚的手腕，反转过来扣在身后，迫使对方的身子背对着自己，然后带入怀中。
　　加隆将脸凑到艾欧里亚的耳根旁，笑容狡黠：“怎么？你也对我有意思？”艾欧里亚被激得既怒又羞，试着挣扎了几次，都无法挣脱开，青眸里闪过一丝妖异的光芒，对上了美惠的目光，这让原来脸上尽是忧虑之色的美惠忽然变得慌张了起来：“少爷，别……”
　　话音未落，艾欧里亚已经从加隆怀里挣脱了出来，加隆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竟然有些发麻，方才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明明毫无反抗余力的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美惠跑上前更加使劲地拦着艾欧里亚，可是艾欧里亚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教训眼前这个极其不顺眼的家伙，冲上去又是一拳，加隆迅速抬起手肘挡住，却发现对方的力道比起刚才竟然翻了几番，惊疑之际，艾欧里亚的左手刀已经劈了上来，他勉强闪过，腹部的墨色缎子衣袍却被撕出了一道口子，只得赶紧退开好一段距离。再度抬眼的时候，才发觉腰间的香囊已被艾欧里亚抓在了手里，他青色的眸子里尽是得意的光芒，对着加隆稍微仰起下巴：“知道厉害了吧！”
　　加隆无奈一笑，理了理衣袍，莫非刚才对方是有意让他？明显怒意十足怎么还会让自己处于下风那么久？实在是个奇妙的人！
　　“二爷，您没事吧？”伊奥想上前帮忙，被加隆拦下。
　　“应该还应付得了。”
　　“哼。”艾欧里亚一听，显得更加不服气，手里的香囊攥得更紧，嗅到了涩清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头。
　　加隆将折扇扔给了伊奥，动作迅速地靠近，伸手扣住他的肩膀，艾欧里亚随即转动身子挣脱，反用手肘攻向加隆的胸口，加隆侧身闪过，从背后扣住他拿着香囊的左手，右手用力打出，抵住艾欧里亚打来的拳，然而对方的力道竟然与刚才又相差甚远，艾欧里亚差点就被他打摔了出去，好在左手还牵制着，才勉强稳住了他的身体。加隆定了定神望向艾欧里亚，他的眼里尽是不解与不甘，眼皮不受控制地遮合，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就被抽走：“你……你干了什么……”他剧烈地喘息着，美惠在一旁捂着嘴，一脸苍白。
　　加隆并不明白为什么艾欧里亚突然间就虚弱下来了，但是鉴于刚才的教训他也没有时间多想，伸出手刀往艾欧里亚后脖颈打去，对方立刻瘫软了下来，加隆顺势将他打横抱起，那消停下来的人显得比刚才可爱多了，加隆不禁得意一笑。
　　“二爷，这是怎么了？”伊奥上前关切地问。
　　“天意？”加隆并不准备考虑太多，今晚灯会的收获已让他甚为开心，何必再让这些怪异事情打扰他的兴致，于是他大步迈出，抱着艾欧里亚离开。伊奥盯着这有些诡异的胡同望了一会儿，才发现刚才的小丫鬟竟然一声不响地不见了，更生怪异，于是赶紧跟上自家主子。那阴暗的胡同又恢复了原来静谧的样子，只留下遗落的香囊，滚出了几颗菩提子。
　　
　　魑魅，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木石之怪也，其状不可辨，或化为人，或化为兽。魑，物精也，魅，百物之神也，不知所求，不知所往，寻不得其踪，世人以为怪谈。
　　“不知所求，不知所往。”六角纱绢灯下，映衬着一张俊逸非凡的容颜，灯火随着夜色的越发浓郁而虚弱下来，那人轻叹一声，盖上了书卷。怪谈怪谈，世间怪事之多，岂有终止？
　　“爷！”破门而入的家仆惊扰了这清净的氛围，那人英眉一敛，原本淡然的目光竟然有了几分凌厉慑人，吓得来人即刻颔首垂目。
　　“什么事？”
　　“伊奥刚刚回来禀告，二爷他……”下人察颜观色地抬眼望了望自家主子，在确认他示意无碍之后才又减低了声调道，“今晚在灯市……捋了一名少年回来。”
　　“岂有此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那人动起怒来，吓得房间里的仆人都纷纷下跪以求宽恕，他将书卷递给一旁的奴仆示意放回书架，然后起身走出门外，深蓝色的长发在空中画出一道急促的弧线。
　　
　　加隆将青花瓷杯凑到鼻翼吮吸酒香，在露出满意的神情之后一饮而尽，眼光瞟向被安置于床上的艾欧里亚，笑意更深。起身靠到床沿，加隆抬手将床头的三层小灯塔点亮，柔和的光线勾勒出艾欧里亚的侧颜。越发看得仔细，就越发地心动，那略带稚气的线条，俊挺的鼻翼，血色甚好的唇，加隆用指尖在他的唇角摩挲了一会，情不自禁地俯身浅尝，细腻柔软带着意外的甜美，令人如痴如醉。
　　就在这时，房门被一股力道猛地推开，加隆惊愕地起身，那人脸色不善地望了他一眼又转身将门虚掩，才走到他的身边，目光在看到床上的人之后显得更为凌厉。
　　“胡闹！”那人喝斥了一声，加隆倒也十分生气，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圆木矮凳，对着那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吼道：“撒加，你这是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做什么才对！”撒加脸色严厉地盯着他，“你平时好玩我不管你，但你怎么也不能直接把人抢到府里来啊！”
　　“我相中了他，他就必须是我的。”加隆反而理直气壮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你一不知道他的底细，二不调查他的来历，万一是不能得罪的人，你要如何是好？”撒加叹了一口气，都怪自己平日忙于琐事，无心理会自己的双生弟弟，才会导致他越来越放肆的行事作风。
　　“我加隆会怕？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样要他。”加隆毫不让步，与撒加起了争执，这时外面有人轻轻叩门，随之传来了伊奥的声音：“两位爷，门外来了一辆马车，怕是来要人的。”加隆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正好又迎上了撒加指责的目光。
　　“没理由会知道我带人进了双子府，难道是刚才那个丫头？”加隆重点不对地思索着，撒加也不再理会他，命令两个家仆进来准备带走床上的艾欧里亚。
　　“你做什么？！”加隆制止了家仆的动作，埋怨地望向了撒加。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想着不放人？”撒加真想知道自己弟弟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根本就是顽劣不化。
　　“他们要是有本事闯进来，我就放人。”加隆一改方才的怒意，反而笑得邪佞，似乎筹划着什么有趣的事情。撒加可不打算放任他，示意家仆搀扶好艾欧里亚，自己则将加隆拉到一旁：“你若真喜欢他，改日登门拜访便可，何必做这种手脚，人家万一醒来，还不是怨你至深？”见加隆的态度稍有缓和，撒加又乘胜追击，“做哥哥的，自当是为了你好，难道还会骗你？你这样胡闹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加隆脸色不善地坐了下来二话不说，但撒加明白他是屈服了，于是赶紧指挥着家仆将艾欧里亚搀扶出去，正要出门，又折回来问加隆：“他怎么唤不醒？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只是打晕了他而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不醒。”加隆也颇感奇怪，撒加又走过来拉扯他：“你随我一同前去？”
　　“我绝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