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争霸启示录-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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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叉子。汉王已经摸透了您的心思和欲望,所以就拿一个肉骨头玩弄了您。如今,天下之势,二王相争,刘项并战,天下的秤砣就放在您的手中,您的齐国是很有分量的,您向右投了汉王,则汉王胜,您向左投了项王,则项王胜。项王如果亡了,第二天就轮到汉王来取您。足下与项王有旧,您何不反汉而与楚国联合,这样三分天下而您永王于齐国。如今要放弃这个机会,非得信任汉王而帮着击楚,作为聪明人您竟会选择这样的路吗?”
武涉说完,把身子往后舒服地一仰,觉得自己把刘邦已经揭穿得很深,韩信实在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了。
韩信沉吟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武涉的说法,汉王贪婪天下的土地而且背信无情,武涉说的这些似乎都无法反驳,于是韩信干脆就不反驳,而是说:“从前,我在项王那里当执戟保镖的时候,官才不过郎中,位子不过就是举着大戟开道,我说的话,项王他言不听、计不从,所以我背离项王而投奔了汉国。汉王授我上将军之职,予我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成语“解衣推食”出处),对我言听计从,我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和地位。汉王深信于我,我却背叛他,这样不祥啊,老天爷也会打雷啊。我就是死也不变易。希望你替我回谢项王吧。”
韩信说得很明白,根据我的感受,刘邦对我是有情有义有信任,给了我物质和精神双重尊重,天冷给我披大衣,吃他嘴上省出的饭菜,还言听计从,我这种情况下还背离他,老天爷也不能饶啊,非打雷劈我不可,未来我肯定会倒霉。所以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走这条路。
韩信没有去直接反驳武涉说的刘邦贪婪、无情不可信赖,而只是强调自己这个例子,刘邦对我有情义有信任,我能走到今天,都是刘邦给我的机会和提携,我不可负义背叛他。
这样看来,韩信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他不能从武涉所说的刘邦非要抢列国土地以及一再背叛项羽这些大的方面,来看出刘邦其实贪土地而无情。其实,武涉说的也不能完全成立,至少到目前为止,刘邦并没有贪天下土地,除了关中归了他自己,其他如赵国、齐国、九江国,都给了功臣,至于一再对施恩给他的项羽进行背叛,这本来是敌我斗争,也不能以此就认定他是无情的人。武涉的话,说服力本身就不太够,而且韩信更能拿自己举出反例。
武涉没话了,摇了摇头,只得告辞离去了。
韩信把武涉送出宫门,看见人间的天色正变得复杂斑驳起来,犹如这冬春之交的天气,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其实,武涉的话,说刘邦假大度,真贪婪,又无情,是有点绝对了(那么,项羽也曾经夺韩王成的国家,那项羽也是贪婪的了)。但似乎又有其有理的地方,其大度不过是阶段性和工具性的,为了自己成为“大丈夫当如是”的秦始皇那样的天子而阶段性选择的策略。虽然刘邦性情也算大度,也肯封赏功臣,但是韩信跟他要齐王的封国的时候,他就大怒,还是说明自己是私的,要私天下。此前的大度,不过是阶段性的,以此为工具,来诱天下之英豪,超过了他的“度”,也不能忍受了。但不管是出于天性还是出于策略手段,客观上表现的,他是比项羽大度。绝对大度的人没有,关键是比较刘邦和项羽谁更大度而投奔谁。韩信大约来回做了比较,觉得在大度和有情义方面,刘邦比项羽要更多一些分数,所以终究拒绝了武涉的游说。是啊,刘邦对于帮助过他的人,时刻都没忘了回报,比如郦食其死了,郦食其的儿子本来功劳不够封侯,但是为了怀念他的老爸,刘邦后来把他也封为了侯。刘邦只是对于饶赦过自己的项羽,不肯回报,但是这个例子又很特别,仅以此就能看出刘邦的为人吗?
蒯通说韩信
说服一个人是需要多次去唠叨,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武涉没能说服韩信,蒯通又来说他了。
蒯通和武涉一样,都认为韩信应该从刘邦这里剥离出来。蒯通是秦汉之际四大辩士之第三,当初在郦食其说降齐国之后,蒯通曾经劝说韩信趁机袭夺了齐国,算是齐王韩信驾下的有功之臣和信用之人了,但是他还不敢把挑唆韩信叛汉自立这样的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蒯通这一天对韩信说:“大王,我从前也是学过相人之术。”
韩信说:“是吗,那你怎么相人 ?'…'”
蒯通微微一笑:“贵贱是从骨相上看的,忧喜是从表情气色上看出来的,而成败就在于决断。用这三招来相人,万无一失。”
韩信觉得他说得很有意思,于是讲:“很好嘛!那先生相看一下寡人如何?”(也自称寡人了,王了嘛!)
蒯通说:“我看看啊。好了,看完了。”蒯通围着韩信转了一圈,然后说,“我相了相您的面,将来最终不过就是封得了个侯,而且还特别危险不安全。但是相了一下您的背,才是贵不可言。”
“背”是一语双关,表面是后背、后脑勺的意思,实际是背叛、背叛汉国的意思。您背叛汉国,方才能贵不可言。
韩信一听,大惊失色,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地说:“您什么意思啊?”
蒯通说:“我是说,背好。为什么呢?我给您分析一下,确实如此啊。如今楚汉两国相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脑涂地,父子暴尸陈骸于荒野,数也数不清。楚人从彭城大反攻,追亡逐北,乘胜席卷,威震天下。然而现在兵困于荥阳、成皋之间,阻于险山就是进不得,至今已有三年(从汉二年到汉四年)。而汉王将数十万之众(兵员比楚军多,多是秦国招募和韩信从北方不断送来的),拒守成皋巩县,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却无尺寸之功,只是一次次败北,无法自救,曾经败于荥阳,受伤于成皋,败走于宛城、叶县之间。此所谓智者刘邦和勇者项王两下俱困者也。双方锐气挫折于这山河之险,各自粮食都被吃个精光,两下的百姓都是疲敝已极、怨望满道,慌慌张张无所依靠。以臣的陋见来揣测,不是天下的圣贤之人,是平息不了如今天下这样的大祸的。
“这个圣贤之人是谁,就是足下您啊。如今两家的命运就悬在您的手上:足下帮着汉国则汉胜,帮着楚国则楚胜。臣愿披肝沥胆,效献愚计,我的意见是,您不如把您帮着楚则楚国胜,帮着汉则汉国胜的这两种对您有利的东西都保存下来,具体就是三分天下,鼎足而居,这样谁也不敢先动手打别人。以足下您的贤明,有兵甲之众,据有强齐,使燕、赵两国都听您的话,您再出兵到刘、项各自的薄弱后方,以此分别制住他俩,然后您顺应老百姓都不想再打仗的愿望,西去成皋为百姓请命,则天下之人一定风从响应,都嚷嚷着成皋不要再打了,刘邦、项羽怎敢不听。然后您看天下之诸侯,凡是大的强的,您都切割它(包括切割刘、项的地盘,这俩人的后腰已经被制住了,北方燕赵也听齐国的,他俩只好挨割),分立以为诸侯。这些诸侯被您所立,一定感恩戴德,归心于齐。您凭借着齐之故地,安抚诸侯以德,威德并施,高拱揖让,则天下诸侯势必都相率跑来(包括刘邦、项羽了)而朝拜于齐国(朝拜于齐国,您也就是天子了)。我听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机会来了不要,反受其殃。愿足下好好考虑考虑吧。”
蒯通的这一番话,是说天下现在有个大好机会,你可以乘机而一跃成为华夏之主,只要你叛离刘邦,自立山头。
韩信想了想,说道:“汉王素来遇我甚厚,我出门,他用他的顺风车载我,我穿衣服,他把他的军大衣给我穿,我吃东西,他把他不爱吃的饭菜塞到了我嘴里。我听说,乘人之车者,也要分载对方的忧患,穿人之衣者,也要心怀别人之忧愁,吃人家的饭的,也要愿意为人家的事赴死(他大约是从前在农贸市场当马仔的时候听老大这么说的)。无论如何,我怎可以为利而背义呢?”
到这儿无论谁都能看得出来,韩信倒霉就倒霉在没有政治抱负和野心上了,而且过于拘束于当小弟的情义。他就是安分于跟定一个大哥,帮着大哥,让自己有口饭吃,不想当一个天子,只想做汉王下面一个诸侯。
蒯通一看韩信果然是无志之人,只好以形势相逼,说他不叛离刘邦,就会跟着刘邦没好果子吃:“我跟您说啊。足下自以为与汉王关系好、有交情,他可以让您把您的封国万代相传,然而臣窃以为足下错矣。就说张耳、陈余吧。这爷俩从前为布衣时号称刎颈之交,然而后来因为张耳派张黡、陈泽出城突围求救于陈余而陈余鉴于形势不敢救,于是双方从此相怨。张耳后来奔逃归汉,汉王派您和张耳,大兵东下,斩陈余于槐河之上,身首异处,终为天下所笑。此二人相互敬爱,本是可以作为天下的模范干父子,然而最终互相擒杀,为什么呢?根本还是因为人心多欲,而且人心难测也。因为各自有不能克制的越来越大的欲望,就互相冲突,生死相搏起来了。
“如今,足下想通过行忠诚信义而与汉王交善,这一定不会比张耳、陈余干父子间的相好更牢固,而可能遇上的破坏你俩关系的事情,却有大于张黡、陈泽之事者。所以臣认为,您押宝于通过自己努力使汉王不会危害您,是错误的。古代有文种、范蠡,扶挽亡国之越,而致勾践于霸主之位,但是功劳一成则被勾践搞死。所谓野兽已尽而猎狗烹。您与汉王若以友情而论,不如张耳与陈余之间,以忠信而言,则超不过文种、范蠡与勾践之间。但是陈余、文种二人的悲惨下场,已经足够您看到的了。愿足下好好考虑吧。古人说,功盖天下者不赏。功劳太大的人,天子没法赏赐他,只好把他杀了(他的功劳太大了,除非把国家都给赏他,于是不能赏,但是又怕他怨恨自己,于是只能杀了他)。臣请说说您的功劳,您曾经涉西河(黄河在陕西省和山西省边界的那部分)、掳魏王豹、擒代相夏说、引兵大胜井陉口、斩代王陈余、徇定赵国、挟得燕国、定得齐国,向南摧楚人精兵二十万、战杀龙且,这样的大功,正是天下无双,当世不能再有者。如今足下功高震主,功劳大得无法赏,您归于楚,楚人不敢相信您(怎么会这么有病啊?);您归于汉,汉人还怕着您。足下能往哪里去呢?您处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我深为足下危之(担忧啊)!”
韩信的脑袋有点疼了,蒯通的一番肺腑之言,指画古今之论,是想说你韩信即便没有天子的政治野心,但是处于这样的人臣功大不可赏的地位,也只能背汉自立,走争为天子之路了。
蒯通和武涉的论据还不同。武涉认为刘邦是个贪婪而且无情的人(对项羽的土地表现出贪婪对项羽表现出无情,以此为证据),于是韩信必须叛离他,蒯通则是从形势上去分析,说功大不能自存。不管刘邦是不是贪酷无情的人,势必都要除掉韩信这样地位的人。蒯通说得比武涉更高。其实,刘邦确实没有武涉说的那么贪婪无情。
总之蒯通看得更高,从形势和利害上,看到刘邦是势不能与韩信相容的。
韩信捂着脑袋说:“先生先不要再讲了,我回去好好想想。”
蒯通默然,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告辞而出。
韩信想了几天,这时候,蒯通又来找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