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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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胸的两个罩杯还真像是分居周期首尾的P波和T波。幸好,它们之间没有截断彼此的尖锐冰棘,而是缝着一朵贴了细小水钻的布花。。
张礼然抱着一堆毛巾和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然后惯例地躲到镜子的死角处开始脱衣服。莫说同性了,自己的身体她都耻于看见。因而,每回她都会目不斜视地经过镜子,走到莲蓬头底下。好在,洗了几分钟后,那面镜子都会被蒸汽熏得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不过,这天晚上从它面前掠过时,张礼然鬼使神差地侧头望了一眼。
好像,还挺白的。
她迟疑地停住了,头一回站定在镜子前,端详着对面那个不着寸缕的女孩。不是别人,那就是她自己,可张礼然还是觉得非常陌生。她犹疑地抬起右手,微微摇动了几下,同时小声地说了句“Hi”。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出落成了个还算不错的大姑娘。一直耿耿于怀的青春期肥胖,早在长高的过程中就已消失不见。张礼然想起来了,大二寒假回家时小婶就说过,“抽条了呀”,只是,沉浸在长久自卑里的她未能将这话当回事。当然,该胖的地方还是一点不差地胖着了。从前,李政南总喜欢紧紧地抱着她,有回还附在她耳边坏坏地说:身上还是有料的嘛。张礼然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曾拟合成他的心电图线,不过这一点都不重要,她不想也不打算知道。抛开以上不谈,经过这么多年,她已经能接受自己较之异性多长的两团肉和多穿的一件衣裳。至于难为情导致的驼背含胸,也在妈妈当年时时刻刻的训斥和拍打之下得以矫正。
镜子不大,又挂得有点高,照不到底下。张礼然踮起脚,又稍稍靠近了些,却也只能看到一点点。不过这已经足够了。镜子忠实地告诉她:从初中起便是一大困扰的粗腿,也不知不觉随着个头上窜而被拉得长了。尽管不能跟张金比,但总归是可以叫匀称了。
对着陌生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张礼然不好意思起来,慌忙离开镜子走到莲蓬头下面。轻轻一抬开关,水流便从一圈圈细小的孔洞里喷射出来,化成万条银线打在她身上,绽放出青春的光芒。与此相反的,是记忆里另一组破碎的画面。小婶胸口遍布的挠痕和齿痕,妈妈腹部那蜈蚣般的刀疤,这些画面都构成了她对自身的自卑之外的惶恐。张礼然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肌肤,不由长长吐了一口气,倍感庆幸。迷迭香味的沐浴乳抹到身上,滋润柔和,连带着肌肤摸上去都细滑如丝。一番搓揉之后,白色泡沫覆满了全身,看着好玩极了。
晶莹的水珠再次从天而降,恣意地冲刷张礼然年轻的身体。它们冲走了满身的泡沫及附着其上的污垢,也部分冲走了积压在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逃避。这像是个崭新的开始,与自己握手言和,并能正视过去及当下。嗯,无形中,张金在她的世界里开启了一扇窗。从这儿望出去,她看到蔚蓝如洗的天空中浮现出自己的影像,干净的、清洁的、明澈的影像。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已经变成一月一章了吗?真讨厌上班啊!还有各种各样的出差和奔波,唉!无论如何,至少要保证每月打卡一次。
话说现在总在想着的都是比较后面的情节了,可目前还迟迟卡在这里,真是郁闷。
再话说其实心电图和人体曲线一点都不像。
【心电图】在一个正常心动周期中,一个典型的ECG波形是由一个P波,一个QRS波群,一个T波,以及在50%~75%的ECG中可能见到的U波组成。由于左右心室的肌肉组织比心房发达,所以QRS波群比P波的振幅高出很多。(摘自维基)
第20章 金盏银坛
暗沉沉的暮色中,张金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塞着耳机在打电话。她叽里呱啦地讲得一脸忿忿,让原本甜腻软糯的六川话化身为泛着寒光杀意的银色子弹,直奔目标而去。张礼然一边进屋换鞋一边盯着她,同时开启大脑里的方言语音识别引擎,试图从那又快又急的话里听出些端倪来。
大概是因为她回来了,张金的电话跟着就打完了。于是,张礼然还没放下书包,便被一个问题劈头盖脸地兜住:“然然,你觉得我好看吗?”
张礼然第一反应就想撇嘴,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张金如花孔雀般地跳到面前,自恋之类的判词才可以生效。可她刚才明明以那种心情在打电话,说这话时又是一副忧愁眉眼,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张礼然缓慢而迷惑地点了点头,随后打开书包,拿出一袋果冻递过去。心情不好的张金看都没看一眼,就更别说接了。秋风从纱窗的细密网格里钻了进来,带着凉意覆在张礼然手臂上。张礼然打了个寒战,尴尬地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背过身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随着甜腻汁水渗进舌尖的,是一丁丁点儿的小嫉妒。那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必然是好看。上次那个什么闻老板截然两般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地对比出了她多么好看而自己多么平庸甚至不起眼的事实。
张礼然还在介怀这些绿叶红花的事,不提防张金又抛来个问题:“那如果你是男的,你会喜欢我吗?”
滑溜溜的果冻刚被倒进嘴里,却因为它倒霉主人的闪神一路疾行下滑,差点儿呛进食道。张礼然狠狠咳了好几嗓子,这才让胸腔迸发出的强气流把那一整块胶体弹回齿间。这个悲惨的家伙是有些心虚,但更多的还是莫名。不错,前一晚张金的确影响到了她的心跳频率和心跳幅度,可那偏离值离喜欢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她始终记得五年前的那阵怦然心动。初秋午后的金色阳光里,忽而闪进一个黑色剪影。剪影边缘笼罩了一圈金色光晕,像是日全食时那朦朦胧胧的烟状灰蓝日冕。过了很久,剪影的主人给她讲起日食,提到了太阳风会对电离层进而对广播和导航造成干扰,她才惊觉自己曾经遭遇的正是这样一种干扰。而又过了很久,后知后觉的张礼然才明白过来,初见时的那一瞬间悸动,其后越来越浓越来越深的期待与牵挂,连同这些年来紧紧缠绕心头的怅然若失,都是源于传说中那名为爱的情感。或许这番热切的情感需要用冷梆梆的医学术语来降温——那只不过是苯基乙胺以及去甲肾上腺素的产物罢了。
不过总不好就直蹬蹬地答不喜欢,那很伤人的,所以这个善良孩子避开了话锋:“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男的。”然而几个月后,每每在脑海里过电影时回想起这个答案时,张礼然都忍不住扪心自问:当初没有直言否定,是不是潜意识里就已经为未来情感的滋生预备了生存空间?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包括她自己。猜度过去现在未来间的因果永远是最难的事,所以,无从推测,无从将心比心。
回到八月的最后一个傍晚。这番事关过去未来的问答已经进行完两轮了。见张金再没有后续跟进,张礼然便在随之而来的诡异沉默里自顾自地唆着果冻。很快,垃圾桶里就覆了一层透明塑料圆壳。按了好一阵太阳穴之后,张金忽然倾身向前,从茶几上抓了个果冻。张礼然小心地瞄了一眼,见这尊瘟神的脸色大有缓和,便把仅剩的几个果冻都往那边推,又试着活跃气氛道:“你要是果冻,那我就喜欢你。”
张金撕了半天也没能撕开封装纸,一时恼火便用长长的拇指指甲使劲在表面戳。然而,戳了老半天又划了老半天,她也还是没能弄破那层韧性极好的塑料。张礼然正打算去帮忙,就被张金抓起折叠小刀展开了往里扎的动作看得胆颤心惊。这家伙还算机灵,连忙撕开一个递给张金。
小刀已经在果冻里没了一半。尚还裸|露在外的刀身泛着银光,隐约映照出张金的怨怒。见有现成的送上,张金暂时放过了那个可怜的果冻。不过,她没有抬手去接,而是低头凑到张礼然手边,直接把果冻吸溜进嘴里了。张礼然觉得别扭极了,可又不敢在这当口惹毛张金,只好若无其事地扔掉空壳并且再撕一个。这回是直接去喂的,目的在于趁其不备去接管那枚插着小刀的果冻,然后把它摆得远远的。
张礼然不敢再乱开玩笑,于是赶紧问正经的:“你是不是心里又有事?”她都总结出规律了:张金一有心事就爱问怪问题。上次从凯凯家看猫回来如此,这次依然如此。果然,张金瞪了她足足十余秒,眼神越来越弱,越来越黯淡。一声沉重的叹息过后,以指代梳地拨弄头发的张金垂下眼帘,慢慢讲了起来。
根据前晚的指示,张金下午就去拜访了那位客户。她心里清楚,BOSS费了那么多口舌一定让她去,绝对有目的。软件这一行,女的本来就不多,模样出挑的更是不多。张金偏偏属于这更是不多的一员。因此,但凡有饭局或是对外的公关,上司或BOSS都会带上她。俞可涵曾对她密如网织的饭局表达过好几次不满,其后张金便开始婉转推脱,为此还被某位副总打压。这段时间以来,周六日加班、节假日值班从来少不了她,调休从来轮不到她,违反规定扣工资或查找事故责任人之类的事更是接二连三。雪上加霜的是,自从下班后再没有护花使者来接后,各种推诿各种冤枉各种杂活累活琐碎活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反正她没男朋友这一累赘,也没这一后盾。好在那位副总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听小道消息说,他已经递交了辞呈,不日将跳槽去一家国内的中间件巨擘。到那时候,她在公司里的日子大概会比现在好过一点。
只是,张金没想到这回并非BOSS费心安排,而是对方指名道姓要她去。如果她当真答应了那位韩总监的提议,只怕BOSS对他耗费半个小时劝服她去这事儿也会有些后悔吧。毕竟,那样的话他就会损失一个可以随时使唤的人了。
电话中提及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不过是个小小的插件缺失。张金觉得其实就此忽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功能只是他们当时设计的一个扩展接口,基本用不上的。然而想到“客户就是上帝”的训诫,她也只好忘却一切地供着奉着信着。打完补丁又调试通过后,张金便准备告辞了。谁知,对方又给她续了杯茶 ,看样子还不急着放她走。不等她将疑惑的目光调转过去,韩总监便开门见山道:“张小姐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说实话,你在那儿可惜了。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来?”这位财务总监告诉张金,目前正好有个空缺职位,他的秘书。
张金起先没多想,还觉得这人奇怪得很。秘书和程序员,这完全是不搭界的两回事。就算她在自己公司里冷板凳坐着憋屈,想要跳槽或是转岗,也绝不会想到去做这类行政工作。她往后挪了挪凳子,颔首示意道:“我很感谢您的欣赏,不过……”
“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对方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截断了张金的推辞。接下来,他却不再开门见山,而是山重水复地尽绕弯子,听得张金不明就里。好容易等他说完,她才云里雾里地鼠:“韩总监,我是学软件的。您要是让我去做集团内部开发,我大概还能对付。财务这块……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我不勉强你。你有你的打算。”听了这话,张金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这个话题能够就此打住,谁知韩总监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不到我身边来当秘书?”这一次,“我身边”几个字被特地加重地说出。张金不小心抬眼,正好撞上他那带着压迫感的暧昧目光,心里顿时亮堂起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