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影谣(gl)-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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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于奔袭的黑鹞子直扑敌阵中军,左右两翼则分别是铁骑军和伏亭军阵。狼呼之声很快就淹没在两军喊杀中,冲天的烽烟尘土,金属兵刃的交击,滚热的血腥气息,踏着雷霆的马蹄声……没有人再去想自己隶属于哪一位亲王或是帝姬,没有人再在此时去打其他军阵大将脑袋的主意,此时此地,唯有北珣与北蛮两军之别。
你死我活,再简单不过。
据说南边朝泉古时的沙场对阵,会先派遣双方猛将单挑,胜者便预示着全军将胜,而两军士卒看大将单挑,就像是看斗鸡一样……这种事,北疆的沙场只当作是笑话。因为北疆的沙场上,要立威鼓动士气,只有将领身先士卒率众冲杀,让所有的军士都跳进这座修罗场。
北疆的沙场,从来都只有弥漫天地的杀意,那种肆意无忌,尽全力让敌军倒下的痛快淋漓,简直就像是神祇为了获得血食,在沙场上把嗜血的杀意变成了难言的兴奋,深深钻入每一个人的心里,让人沉醉于杀戮,好为他供奉一般。
挥舞手中斩马剑奋力砍杀的伏亭,在烽烟血腥之中咬牙冲向敌阵,汹涌的敌阵宛如洪水席卷而来,他手中的斩马剑频频起落,还来不及辨认砍断的是对方头颅还是手臂,就又一次举剑迎上敌军的刀锋,金属交接的声音刺耳无比,战马嘶鸣,踏在摔倒尘埃的尸体中颠簸不休,而他的身形却依然稳如泰山,手中斩马剑也不曾因满手鲜血而滑动一分。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嘶吼,而后轰然直上云霄的应和之声,盖过了北蛮军的振威狼呼。抬眼看去,是率领着黑鹞子的莫钦,应和他的除了黑鹞子,还有帝姬的铁骑军。
黑鹞子是一股玄墨夹着血色的旋风,而带着这股旋风撕裂眼前敌阵的莫钦,正像是传说中翻云覆雾的凶狠蛟龙,每一刀落下,都会让敌人带着喷涌的鲜血倒落尘土,杀得既快又狠,而且,丝毫不掩饰满眼的嗜血。
即使众人皆能看清,中军阵中指挥拼杀的那个人是谁。
伏亭突然相信,莫钦就是想要带着黑鹞子杀到琏亲王面前,然后亲手杀了琏亲王。
是因为琏亲王背弃了北珣,或是因为琏亲王背弃了黑鹞子……这些,伏亭无法去思考,现下的他,几乎连自己都要忘记,而牢牢记住的,唯有一点——不能让北蛮军前进一步。
前方有刺目的光突然晃过了他的眼。
灼热的气浪扑面,伏亭眯起眼睛,看清那是什么时,他猛然瞪大双眼。
隐藏在北蛮军阵后方的数十辆涂着油脂,燃着火的铜车,像是数十头亟欲吞噬人命的怪兽一般,正朝着军阵冲袭而来。
伏亭根本来不及呼喊什么,只能急忙抓紧缰绳扬手示意骑兵回避,但战马嘶鸣中却仍有闪避不及的骑兵被火铜车碾翻在地。燃烧的烈火与滚烫的铜车引爆了一阵又一阵惨不可闻的呼号,四下望去,有的骑兵被连人带马碾成肉泥;有的还在奋力拍打身上火焰,就被冲过来的敌军砍断了脖颈;有的身体挂在车上发出阵阵焦臭,双手还在本能挣扎,双腿却已不见了踪影……
明明热浪灼人,伏亭却觉得仿佛有一根细细的冰针刺进了心脏。他知道北蛮有铜车,但北蛮的铜车什么时候起竟不只是用作运粮工具了?!
握紧手中斩马剑,他忽然想到了这柄剑的来历。
琏亲王对于军械兵器的改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分……
那根扎进心脏的冰针化成了一只手,紧紧掐住他的喉咙,难以呼吸。
身边的一切声响似乎都消失了,眼前刺目的铜车火光,晃得他眼睛阵阵生疼。不由自主地,他闭了一闭眼,再睁开时,他看见两道黑色的疾影冲破了四处乱撞的火铜车的封锁线,朝着敌军奋力冲杀而去。
那两道背影,他今日看得分外熟悉。
一道是黑鹞子的莫钦,另一道,是铁骑军的将领绍海雕。
那两个人迎着火铜车冲过去,莫钦双手皆紧握斩马剑,在接近火铜车的瞬间将双手斩马剑合一,利用两剑的重力和座下战马的冲力将火铜车撞翻;而绍海雕手中是一柄重铁枪,策马疾奔到火铜车前时,便一枪捅向车轮之处,力道之大竟将车甩翻过来!
在他们开出的道路上,帝姬的披风张扬着席卷着烽烟紧追其后,她手中的剑滚着鲜血,毫无犹豫地在他们后面将想要追击的敌军一个个砍杀。
伏亭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分明感到心里那根冰针在迅速融化。他掐紧缰绳,再次策动战马,一声令下,紧紧追向那几人的方向。生死也好,之前的敌对也罢,这一瞬间统统被他遗忘,他只想赶紧追上他们,为他们解决掉那些伺机包围过去的北蛮军。
因为火铜车的四处冲撞,被冲乱的军阵想要重新结成阵势,就只能依靠跟随将领——还活着的将领。黑鹞子看的只有莫钦,而铁骑军紧紧跟随的,永远只有帝姬。
那么,他伏亭所率领的军队,当然必须跟在他身后,结阵冲锋!
他终于听到自己从胸腔之中爆出的一声嘶吼,生生击破了北蛮此时已显勉强的狼呼,而他的军队也高声应和着,循着他的嘶吼从后面的烽烟尘土中追上来,再一次与北蛮军混战一处,再一次让他们引以为豪的战马发出响彻云霄的嘶鸣,踏出满地雷霆。
在这个刹那,伏亭看到前方不远处回身砍杀一名敌军的帝姬向他望过来,然后,染着血与烟尘的面容上,有一抹笑容向他绽开。
那抹笑靥很快就湮灭了,在帝姬转眼过去,斩杀另一名扑上来的敌军时。
伏亭却分明记住了,那不是幻觉。因为那不是什么含媚或娇柔的笑,而是一种带着赞叹和激赏,甚至是信任的笑。
在不到一个时辰前,他还准备着要将她的首级献给瑛亲王。就在开战之后,他也暗暗希望帝姬的铁骑军能与北蛮军拼个两败俱伤……而这一瞬,他心中所知的那些,瑛亲王对他们说过的关于帝姬的事情,在一点点地动摇崩塌。
他所见到的,不是瑛亲王口中那个任性狂妄的骄横公主,也不是军中众人带着不甚尊重的调笑窃窃议论的纵欲女人,而是敢在沙场上带着军将奋力前进,不畏生死的……帝姬殿下。
她发出的命令比璟亲王更快,在那个时候,她就已决定抗击北蛮。
伏亭接近了北陵琇身后,只要一抬手就能毫无破绽地“误杀”她的地步。
他的斩马剑没有丝毫犹豫,砍向北陵琇身后偷袭的北蛮敌军。
杀光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妄想一丝一毫北珣的土地。斩马剑是琏亲王打造的又如何,他就要用这柄剑,把眼前的北蛮军一一消灭在这片土地上!
杀意翻涌如硝烟,湮没了天空,遮住了云彩和日光。没有人想要停止这场杀戮。
这里是沙场,除了杀人与被杀,没有其他选择。所谓杀人的罪过,在生死瞬息转变的这片沙场上,没有人会在意。活下来的人就是胜利者,就是正确。
第五十六章
北蛮军的最后一人随着军旗倒地,手脚短暂抽搐了一下,随即再也不动。
莫钦提缰,黑鹞子紧紧跟随,缓步踏到失了盾牌保护的北陵琏面前,将他包围在阵中,扬起斩马剑——
“黑鹞子,恭迎琏亲王回归北珣!!”
雷鸣般的呼声响彻九霄,身上脸上血迹未干的黑鹞子齐齐扶肩垂首,人未下马,兵刃未卸,却是再确切不过地向着北陵琏施了表示忠心不改的大礼。莫钦从背后抽出另一把斩马剑,稳妥地交到他手中,被烽烟染得乌黑斑驳的脸扬起久违的豪迈笑容。
虽是暗潮汹涌步步为营,但他们,终是等到这一日了!
“小九,”北陵琏从分开的军阵中徐徐步出,面上出现了北疆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森冷笑意,“好好跟我说说,逼死本王母妃的,是哪一个?”
北陵琇的眉抽动了下,握紧五指,强行忍住扶额的冲动。
这个意思……是在暗着问逼死他母妃有没有她的份了。这还是小事,更大的事情是……看这阵势,琏王兄带着黑鹞子把北珣众人忽悠了一把啊。
不过,被忽悠得最惨的,不是北珣。略望了望满地的北蛮军尸体,估摸估摸以前探查到的北蛮军势,再想了想如今北蛮的损失……琏王兄被逼得逃亡北蛮,居然还能要来三千铁骑作为叩开奉歌城门的血祭大礼。若有人追究,黑鹞子只要一句“此乃琏亲王殿下卧底灭北蛮铁骑之计”,就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得严严实实。
总而言之,因为这份大礼,她觉得这次被忽悠得还算开心。
“小妹前日方至奉歌,关于此事,王兄得问……”想通此节,北陵琇镇定自若,眼睛笑得弯弯地撇清自己,慢慢转向被她的军阵悄悄包围起来的北陵瑛骑兵,目光在伏亭身上定住,“将军可知?”
比方才战场上更加森冷的寒气如荆棘,一点一点地爬满了伏亭的四肢百骸。并非是因北陵琏所问后宫之事,而是他分明看出……此时若不动手,有些事就无法挽回了。
“将军,”北陵琇的声音那么亲切,神情那么温柔,却将他冻得僵在原地,“你的鸣镝箭,快得过我的弓手吗?”
几声马蹄,伏亭军阵中一名百夫长策马而动,眼看就想要带人撕开阵型冲出包围,伏亭一声喝止尚未出口,已见着北陵琇军前弓兵松弦,百夫长连同着那几个调了马头的士兵一齐摔落下去,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低低惊喘在伏亭军中乍起,随即,便听着北陵琇弓兵拉弦的声音再起,无人敢再妄动一步。
“伏将军赫赫威名,本宫久仰,早祈愿能亲见将军一展长才。不过……”北陵琇淡淡笑着,轻轻用手指抹去剑锋上一滴鲜血,斜睨下来的目光比剑锋更森冷地沉着晦暗血光,“将军若是执迷不悟,本宫亦会成全。”
“伏某人虽卑下鄙陋,背主忘恩的事情,却也做不出来!”伏亭迎上北陵琇的目光,握紧斩马剑,沉声以对,同时默默把刚才战场上那个朝他一笑的英明神武的帝姬殿下形象在心底画了一个叉,重新给帝姬的标签加上了“下手狠毒”几个字。
“伏将军好骨气。”北陵琇轻笑,“只是本宫想问一句:伏将军所效忠的这个‘主’究竟是……谁?”
“自然是……”正欲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硬生生咽下去,心念电转间冷汗漫浸了额角,伏亭低目,终于明白帝姬殿下在等待什么,再抬眼时他扬了声,一字字道:“自然是我北珣君王!”
北陵琇虚拍了几下手掌:“原来伏将军还知,你所忠的,是我北珣的君王。”
在北珣君王还不知是谁的这个当下,身为北珣之将的伏亭只要不是投了别国,就根本没有任何“主”可背。而伏亭只要对她动了手,那就足够被安上个刺杀帝姬的罪名;若是他敢说出他效忠的是某位亲王,那个人只要没坐上王位,就是个结党营私的罪——不管哪个罪名,就地正法皆是活该。
听懂了话的伏亭倒转剑锋,扶肩施礼,号令部属让开了通往城门的路,至于城墙上的水银,早在黑鹞子和北陵琏汇合时便悄然离开了。
坐在王宫偏殿的北陵瑛很焦躁。
两日半了,没有人回来报告任何情况。骑兵那边或许是正在城外与北陵琇对峙才僵住了,但暗卫……就算是任务未能完成,也该有人回来说些情形。
一个人都没回来,很不对劲。北陵瑛踱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