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丹心-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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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汉子没法,只好坐下来和金逐流说话。互通姓名,金逐流这才知道他名叫戴谟,是戴均的长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名叫戴酚,不在家中。
金逐流不待他盘问,自动的告诉了他自己的来历。戴谟听说他是金世遗的儿子,心里惊疑不定,暗自想道:“金大侠遁迹海外,二十年来音况响绝,究竟有没有儿子,也无人知道。怎知此人是不是假冒?”要知当时交通阻塞,金逐流与江海天师兄弟相认的事,消息尚未传到北京。
戴谟又问了一些有关江海天和宇文雄的事情,有的金逐流知道,有的他却不知,因为他在江家只是住了一天,所知的当然还没有戴谟之多了。
戴谟固然感到怀疑,金逐流也是觉得有点古怪,心里想道:“他的父亲死了,为何他却好似并不怎样悲戚?按照常理,客人来吊丧,孝子总应该谈一谈死者的得病原由以及死者的生前死后等等,但他这个孝子,却只顾盘问客人,虽说江湖中人不拘俗礼,却也未免太不依礼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灵堂后面隐隐有脚步的声息,声音极微,金逐流一听就知此人是轻功甚高,他走出来是不愿意给客人发觉的。“何以他要在暗中窥探我呢?”金逐流心想。越想就愈觉得事有蹊跷了。
金逐流见主人殊无留客之意,心里想道:“戴均古道热肠,他的儿子却是毫无父风,罢、罢,他既然如此慢客,我又何必赖在这儿?”于是起立告辞。
戴谟说道:“金兄请再坐一会。”进入后堂,过了片刻,和一个老家人出来,这老家人捧着一个托盘,盘里有一锭五十两重的大元宝。”
戴谟说道:“金兄远道而来,多蒙吊唁,尤以为报,一点点程仪,请金兄哂纳。”
金逐流心中大怒:“岂有此理,他竟然当我是打秋风的来了。”当下不动声色,把那锭元宝拿了起来,哈哈一笑,说道:“小可虽是穷酸,尚不至于要靠打秋风来过日子,尊府厚赐,不敢领受。”说罢,把那锭元宝放回托盘,元宝本来是两头翘起的,给他掌力一搓,已是卷了起来,变成了棒形的长条。
那老家人却又把元宝拿了起来,缓缓说道:“金相公,你生气不打紧,却累我也要多费气力了。这锭元宝不恢复原状,可是不便使用的呀!”说话之时,双手把那锭元宝拉开,搓搓捏捏,片刻间果然就恢复了原状。把元宝卷成长条还比较容易,惭复原状更难,显然这“老家人”的内力是只有在金逐流之上,决不在金逐流之下了。
金逐流本来是要走的,突然见“老家人”露出这手功夫,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止步,拱手说道:“不敢请教老英雄高姓大名。”此时金逐流当然知道他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老家人”了。
那“老家人”不先回答,却伸出手来,说道:“金少侠,老朽今日得与你相见,真是高兴非常。”金逐流知道他是要来试自己的功夫,暗中戒备,和他相握。
不料这“老家人”却只是普通的握手,并没有使上内力。不过在握手之时,他的手指摸了一摸金逐流所戴的那只玉戒。这只玉戒是海底寒玉做的,金逐流今天来拜候戴均,特地将它戴上。
玉戒触指生寒,“老家人”把手缩回,哈哈笑道:“金兄果然是金大侠的公子,老朽就是戴均。”原来戴均虽然算不得是金世遗的朋友,但当年金世遗与孟神通在嵩山少林寺外面的千障坪比武之时,他也是在场的一千多个武林人物之一。他认得金世遗,金世遗不认得他。金世遗有乔北溟所留下的玉弓玉箭,他也都是知道的。
金逐流呆了一呆,陡然省觉,心道:“不错,在他的家里,除了戴均,还有何人有此功力。”
戴谟连忙过来赔罪,笑道:“金兄,你莫见怪,咱们初次相会,我不能不请家父试你一试。”
金逐流喜出望外,笑道:“我是来得冒昧了些,但不知名前辈龙马精神却何以、何以……”
戴均笑道:“老弟不必为我忌讳一个死字,我今年已是六十有多,虽然这几根老骨还算硬朗,但也是行将就木的了。不过,我这次假死,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说来话长,请老弟里面坐,咱们慢慢再谈。”
内堂早已摆了酒食,戴均请金遂流就座之后,说道:“老弟,你是宇文雄的师叔,咱们就是自己人一般了。你不要另找客店了,就在这里住下吧。来,来,来!先喝三杯,替你洗尘。”
金逐流心道:“此老果然是豪爽喜客,名不虚传。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我正是要来打扰你的。”说罢,哈哈大笑。
戴谟道:“听说宇文雄已完婚了,老弟可有去喝他这杯喜酒?”金逐流道:“我那天刚好赶上,还闹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风波呢。”这才把师兄弟相认的经过告诉戴均父子。
戴谟又问道:“林道轩和李光夏这两个孩子我也很是惦记,想来他们都已长大成人了,现在还在江家么?”金逐流道:“是呀,他们的年纪不过比我小一二岁,都已长大成人了。不过,现在他们已是不在江家,而是跟了上官泰到西星去了。这件事也主是发生在宇文雄成亲的那一天,上官泰匆匆赶到,带来了竺尚父受人暗算的消息,西星已经给清兵夺去。因此江师兄派了叶慕华师侄前往西星相助他们,林、李两位师侄随行。第二天就走了。他们除了给他们的大师兄作助手之外,到西星去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戴均拈须笑道,“可也是去完婚么。”金逐流道:“正是。林师侄订的亲是上官泰的女儿,李师侄订的亲是竺尚父的女儿。竺尚父不能够把女儿送来,他们只好前往就亲了。这两个孩子得一到师兄的允许,准他们往西星就亲。欢喜得不得了。”
金逐流娓娓道来,怦然一派小师叔的身份。戴均不禁笑道。“金老弟,你的师侄都成亲了,你自己呢?有了合适的人家没有?”戴谟笑道:“爹爹,你是想要为金少侠作媒人么?只怕金少侠是用不着你操这个心的。”
金逐流想起了史红英来,脸上一红,说道:“我爹四十岁才娶我妈,我才不过二十岁呢。咱们说正经的,对啦,宇文师侄成婚,你老想己收到了请帖吧?那天不见你老到来,大家都很失望。”
戴均笑道:“我那时正在装死,死人怎能赶去赴宴?好,你一定是急着要知道原因的,现在我就告诉你吧。”
戴均喝了一杯酒,说道:“这件事正是和你这三位师侄有点关联的。那年宇文雄到北京来,给震远镖局的一个镖头知道消息,这镖头名叫丁固,是和官府勾结的,宇文雄也不知道。丁固将他诱到陶然亭,伏兵忽出,幸亏我和李光夏及时来到,是我一掌未毙了丁固,大家才逃了出来。可是林道轩在客店给他们的人捉去了。后来直到你的江师兄大劫天牢,救尉迟炯,这才把林道轩也救了出来。”(事详《风雷震九州》)金逐流道:“这件事我听得师兄说过,不过没有老的辈说得这样详细。”
戴均接着说道:“丁固有个儿子名叫丁彭,他父亲给我击毙之后,他怕我加害于他,连忙跑出北京。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其实我杀丁固,那也是迫于无奈,杀一个曾经和自己共事多年的人,虽然这人已是坏到无可救药,毕竟也还是有点痛心。而且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我又怎会胡乱去加害丁固的儿子呢?”
戴谟笑道,“爹爹,你不要只是发议论了,快把事实告诉金少侠吧。”
戴均说道:“丁彭逃出北京之后,前两年加入了六合帮,帮主名史白都,武功听说极为了得,丁彭在他手下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但虽然不得重用,却也算得是史白都的一个亲信。”
金逐流道:“史白都这个人我知道。前几天我才和他交过手。他的武功的确很强,不过依我看来,却也未免就胜得过戴老前辈。”
戴均说道:“这么说来,金老弟想必也知道了大内总管萨福鼎过几天就要做六十大寿吧?”
金逐流道:“是。史白都要来给萨福鼎贺寿,我早就知道了。”
戴均说道:“史白都这次入京,六合帮中的重要人物都会跟他来的。这丁彭虽然未能名列他们帮中的四大香主,却也是他亲信之一。我听得风声,丁彭扬言要报父仇,很可能趁此机会,跟史白都回来。”
金逐流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老伯乃是为了避仇,故此伪称身死,假设灵堂。其实老伯是无须如此忍辱、示弱的。即使是这个丁彭请得动史白都来帮他报仇,咱们也可以和他打上一架呵!”
戴均叹口气道:“我已经老了,打得过打不过史白都那是另外一回事,在我已是没有江湖争胜的雄心了。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又何必无端端的和六合帮再结梁子呢。我就是因为这样想,所以想来想去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金逐流道:“如果他们不肯相信呢?”戴均笑道:“我缠绵病塌之时,震远镖局的旧人差不多都来探过我的病;出丧之日,他们也曾来给我扶棺。当然我的病是假的,尸体也是假的,棺材里放的不过是几块石头。但我不说穿,却怎会有人知道我是弄假?”金逐流叹道:“老前辈为了息事宁人,也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戴均道:“丁彭回来,一定先向震远镖局的旧人探听我的消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死了,他还能够不相信吗?俗语说一死百了,丁彭看见了我的灵牌,他还能将我怎样?”
金逐流道:“如果他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要向戴大哥报仇呢。”
戴均道:“史白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只能和我交手,绝不会欺负我的儿子,这是可以断言的。”金逐流问的是丁彭,截均答的却是史白都,看似答非所问,其实已是解除了金逐流心中的顾虑。要知戴均的两个儿子本领部很不弱,只要史白都不出手,丁彭怎敢向他们挑衅。
金逐流笑道:“倘若史白部来了,我又恰巧不在这儿的话,这匹马可不能让他看见。”戴均道:“我会小心的了。这匹马我可以寄放邻家,隔邻张家,不是武林中人,但却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可以信托得下的。金老弟,你这次进京,可有什么事情?”
金逐流不愿戴家父子担忧,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既然回国,京都总是要来玩一次的。”心想:“且待过了萨福晶的寿期之后,再告诉他们也还不迟。”金逐流是准备在那一天去大闹寿堂的。
戴谟笑道:“可惜我现在是孝子的身份,要留在家中守灵,如是不能赔你出去玩了。”
载均道:“好在你从来没有到过北京,大约没有什么人认识你。不过,这几天三山五岳的人物来给萨福鼎贺寿的很是不少,金老弟,你的本领虽然高强,也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金逐流应了一个“是”字。但他是个闲不着的性情,第二天就抽空出去玩,一连玩了三天,京中的名胜差不多都逛过了,第四天游兴勃发,心里想道:“明天就是萨福鼎的寿期,今天可得先去逛一逛万里长城才对。否则明天万一出了意外,说不定会给人打死打伤,不游览过万里长城,岂非终身遗憾?”于是这一天绝早起来,城门一开,他就往居庸关去了。
八达岭上的居庸关离京只有一百余里,万里长城就在那里蜿蜒而过。金逐流怕有人认出他那匹坐骑,徒步而往。一大清早,路上还没有人行,金逐流施展绝顶轻功,不到两个时辰,日头刚出不久,他就已经到了八达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