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斜-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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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洗女史和樊奉山都暂时退下,陆廷珍马上亲自出迎。
他把客人让到大厅中,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兵马司指挥白翔。只见他浓眉大口,目光锐利,扩悍中带得有精明的神情。
两人已寒暄行礼过,陆廷珍恭敬地问道:“白大人突然光临敝局,不知有何指示?”
“不敢当!”白翔应道,“我白翔想陆局主代为介绍一个朋友见见面。”
“哦?是什么人?”
“就是贵局的庞公度先生。”
陆廷珍微微一愣,道:“庞公度?这个名字熟得很,只不知他目下在什么地方?”
白翔微微一笑,道:“陆局主不必多疑,是公孙元波托我来找他的。”
陆廷珍不禁面色一变,手中茶杯差一点就掉在地上。如果这个茶杯真个掉地粉碎的话,副总镖头倪贤的埋伏立刻发动,必定把白翔迅即杀死。
“白大人,您……您说什么呀了”
“我说我是受公孙元波之托,来找庞公度的。陆局主,咱们一句话,行是不行?我不能久呆此地。”
“公孙元波乃是钦犯,白大人当然晓得,这档子事,究竟从何说起?”
“行与不行,一句话就够了!”白翔毫不放松,钉着追问。
“行!”陆廷珍已盘算好,准备毁尸灭迹,不过他不急于发动,高声叫了一名手下进来,吩咐去请庞公度来。
“我知道庞公度先生在贵局中,乃是幕后第二位的重要人物!”白翔沉静地说,“他也是贵局的智囊,对不对?”
“对!”庞公度向来不露面,白大人居然得知,故此我陆廷珍十分佩服。”
高冠宽袖的庞公度飘然入厅,向白翔行礼,道:“白大人何事找上庞某?”
“公孙元波托我向你请教一个大难题!”
“难题?”对方的答话的确出人意料之外,使庞公度一愣,尤其是这白翔的身份官职,益发使这一事件增加了神秘性,“白大人有什么难题?庞某只怕智钝才疏,无法奉答。”
“公孙元波说,这个天大的难题,相信天下只有庞先生一人能找出解答。”
白翔已见到庞公度的面,却还不立刻将难题的内情说出。别人也许还茫然不明其故,但老练精明的陆廷珍已经明白了他的猜忌,当下起身道:“白大人,您和庞先生谈谈,想我失陪片刻。”
他出厅之后,立刻重新部署人手,不但预防白翔逃走,还防范着外敌人入侵。
厅内的庞公度深沉地注视着白翔,徐徐问道:“白大人,公孙元波有何难题?”
“他个人之事,不敢读犯庞先生。这个难题不是他的,是东宫太子的。”
庞公度点点头,面无讶色。
“东宫太子正面临有生以来最危险的关头。”白翔沉重地说,“当然与万贵妃有关,不过祸根却是太监梁芳。万贵妃虽然不是贤淑之人,但因为她本身没有孩子,所以对太子谈不上利害冲突,而日后太子登基,亦不会对她怎样。但梁芳就不同了,他蛊惑皇上,与妖道妖僧表里为奸,于乱政事,耗费国需。太子一旦登基,他就是首先被诛的人。”
“这么说来,太子眼前之祸,是太监梁芳唆怂万贵妃而引起的,是不是?”
“庞先生说得是,万贵妃已经向皇上进谗言,要废去太子了!”
庞公度双眉紧紧皱起,面上微微泛现震动的表情。
“咱们的难题是:太监梁芳、妖增继晓和方士李孜省都罪该万死,却因为东厂、锦衣卫力量太大,无法诛杀他们。再说,万贵妃已进了谗言,纵能杀死这些妖孽,亦无法挽回圣土之意。”
“不错,这不是动刀子就能解决的!”庞公度连连颔首,“还有一点可以料想得到的,那就是太子方面,竟全没有向皇上进言的机会。这么一来,太子当然没有办法解救这险恶的祸厄了!”
“对!对!”白翔神色沉重紧张,眼似铜铃,希望能在对方的面上瞧出挽救危机的希望,“庞先生,公孙元波认为只有向您请教,才有一线机会。”
“唉!公孙元波对庞某估计太高了。”
“庞先生,您务请想个办法,大明朝的气运兴衰,全系在庞先生身上了。”
庞公度苦笑一下,道:“白大人别这样说,庞某岂敢不尽心竭力?让我想想看,皇上既已听信万贵妃谗言,有废去太子的打算,天下间还有什么人可以阻止他呢?”
“没有!”白翔肯定地说,“我们都考虑过,就算是先皇复生,只怕也无法阻止他!”
“不错,就连万贵妃,她虽是进谗种祸之人,深获皇上嬖幸宠信,可是现下她纵然肯反过来帮忙太子,一定也没有法子办到。”庞公度两道霜白的眉毛,似乎皱得更紧了。在眨眼工夫,他心中已掠过百数十种方法,例如形形色色的恐吓、五花八门的暴力,但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行得通的。
“除非是把他杀了!”庞公度说,这时果然看见白翔变颜变色,于是又道:“当然这是行不通的,因为这等弑君之事,做臣子的连想也不应该想,对不对?”
白翔神色迅即恢复如常,微微~笑,道:“庞先生说得对。杀君亦即叛国,决计不是我等可以做的,更何况此举不啻是以暴易暴,就算达到了目的,可是对大明朝便不见得有益了。”
庞公度眼中突然一亮,微笑道:“庞某也许找到了可行的途径啦!”
厅门口传来一声于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白翔十分不情愿地向咳声望去,只见镇北镖局局主陆廷珍大步入来。
陆廷珍目光如电,凌厉地注视着白翔,隐隐含有森寒杀机。
庞公度立即运聚功力,准备助陆廷珍出手。他深知陆廷珍智勇绝世,若是对白翔有不利行动,定必有所根据。
“白大人!”陆廷珍在七八步外停下来,冷冷道,“陆廷珍先请问你一句话,望你赐答!”
“啊!陆局主,您只管问。”白翔严肃地回答,神色凛然,流露出一股壮烈的气慨,“本人既敢来此,老实说,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
看了他那种壮烈的气概,陆廷珍、庞公度都微微一愣,不由得想起了公孙元波,那个少年英侠也曾在临危之际,壮烈慷慨,震撼人心。
陆廷珍神色马上缓和下来,向庞公度会心一笑,道:“不错,白大人于真万确是太子集团的忠贞之士。”
庞公度点点头,问道:“局主敢是发现外面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是东厂之人在窥伺,都是生面孔,若不是凑巧其中有一个正是咱们的人,东厂这一次的行动,谁也别想察觉!”陆廷珍一面说一面寻思,“奇怪,东厂方面忽然动用许多从不露面的人马,此事非同小可,尤其是他们的布置形势,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
白翔面色微变,道:“莫非是我惹来的大祸?”
“现在很难说。”陆廷珍道,“三宝天王方胜公的确有神鬼莫测的手段,他怎会查究到咱镇北镖局来呢?”
“百密也有一疏。本局虽然事事设想用全,但有时候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露出破锭。”庞公度徐徐分析,声音十分冷静,“咱们应该赶快通知一个人,叫他小心提防。唉!怕只怕这个人已经落网……”
他这番话只有陆廷珍听得懂,知道这个人就是东厂三大高手之一的无情仙子冷于秋,由于白翔在座,所以不便直说出来,更不便详细讨论。
庞公度转头向白翔望去,又道:“白大人,关于太子的危机,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化解……”
“哦?谁呀?”
“就是皇上本人,咱们定须设法使他回心转意才行。”
“唉!难就难在这一点啊!”
“白大人,想那皇上昏庸无道,佞信小人,可见得他本身有许多弱点。”
陆廷珍听到这里,已大概晓得他们在谈论什么,于是迅即离开,以便指挥手下应付东厂的窥伺。
庞公度又道:“像当今皇上这种人,只须连骗带吓,就可以使他改变对太子的决定。”他仰天打个哈哈,“皇上宠信妖僧邪道,天下皆知,由此可知他深信鬼神之说。咱们要吓他,就是从这方面着手。”
白翔只有目瞪口呆地聆听的份儿,不敢插嘴。
“骗他之法,就是制造一些有关天地鬼神之事,自然还须加上其他辅助手法。”庞公度滔滔说下去,“最好的就是全国各地发生一些灾异奇变。如果没有,咱们就制造出来,甚至用假消息奏报。”
“啊!庞先生真是今世的诸葛。我们从没想到利用天灾变异扭转圣意。”白翔满面皆是敬佩之色,起身深深行了一礼。
“白大人不可如此。”庞公度连忙阻止他,“你们想不起这一点,最大的原因是天灾变异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如果老天爷不帮忙,那是谁也办不到之事。”
“是啊!是啊!但庞先生却指出了明路,我们可以制造假消息。”
“白大人!这是欺君之罪,一旦发现,九族皆诛,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但如果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用此奇计冒险一试了。”
“唉!白大人,你这话就把东厂、锦衣卫他们的本事估得太低了。”
“哦?庞先生这话怎说?”
“据庞某人所知,天下多处省州郡县发生了天灾异变,奏到朝廷之后,东厂一定派人覆按,瞧瞧是否确实。在他们的档案中,有过许多捏报祥瑞之事,但由于这等消息是吉庆的,圣上听了只有高兴。当然东厂也有他们的打算,这个把柄暂时不去使用,只透露那么一点,这个地方官就变成他们囊中之物,永远得恭顺听命行事了。”
“原来如此,无怪东厂势力之大,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原来他们连勒索的卑鄙手段也用上啦!”
“白大人说得不错,所以捏告天灾变异之举,万万行不得。”
“那么……”白翔神色大见沮丧,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了,“既是行不通,我们……岂不是一败涂地,束手待毙?”
“看来除非发生奇迹,恰好在某处地方发生了巨大的天灾,否则哪有法子可想?”庞公度沉吟了一阵,才道:“若要皇上震动,不敢不回心转意的话,这等天灾必须发生在某几处特别的地方,例如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这等著名所在,又是天子祭封的地方才行。”
“唉!庞先生,这些话谈之何益呢?”
“白大人,你们不能捏造消息。但如得敝局之助,却可以行得通。”
白翔一听,登时精神奋发,大喜过望,躬身道:“庞先生,贵局如果肯拔刀相助,救得太子,我白翔情愿为牛为马,报答贵局大恩。”
庞度公连忙又拦住他,不让他行礼,徐徐道:“诸位皆是忠君爱国、置自身荣辱得失于度外的志士,庞某虽是不才,亦不甘落后,此事何须言谢?”
“庞先生,事机紧迫,如何进行,便请示下!”
“好,请你听着。”庞公度道,“本局在泰山山区某一处险秘之处,发现地火洞穴,经过多年观测,得知地火可以引发了。”
白翔一听,已有恍然之色。
“我们派出敢死之士二十名,就足以引发地火,发出巨震。一连引发三次,州官便据此奏报。当然啦,事实上灾变可能不太严重,但奏折上不妨写得很严重厉害……”
庞公度说到这里,白翔忍不住插口道:“可是庞先生不是说过,那东厂必会派人覆按再查的么?”
“不错,这~方面也须动手脚。好在东厂中掌管这类档案之人,敞局还可以打得通关节。”
他没有明讲,但老公事如白翔,一听便知东厂这个人,就是镇北镖局的人了。
白翔只求事情办通,其余都不能多所顾虑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