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希腊神话]-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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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队伍末尾的阿基斯停下脚步，回头扫了一眼雅典娜原先站立的山巅，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阿基斯？”塞勒西斯停下脚步来等着阿基斯，询问道。

　　　　“不，大概是错觉。”阿基斯看着空荡荡的后方，摇了摇头。

　　　　阿基斯觉得要是有奥林匹斯的神祗下来了，肯定不会是这么平和模样。

　　　　那时候肯定是宙斯无法忍耐准备灭掉人类了吧，阿基斯想，不过宙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法则不会允许。

　　　　知道法则不会灭亡人类，这是阿基斯对人类绝对护短不容许他人干涉的最大因素之一。

　　　　宙斯震怒的模样让诸神对于人类这一生灵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而以往不常出现的人类，如今正在大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准备迁徙。

　　　　“普罗米修斯，你不担心宙斯那边了么？”阿基斯几步追上去，闹出这么大动静实在不符合普罗米修斯一贯的低调。

　　　　“现在的夜晚也已经有了宙斯的眼睛了，什么时候走都是一样的。”普罗米修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而且，我们直接拿火种的事情已经触怒了宙斯了。”

　　　　阿基斯沉默了一瞬，想起刚刚从那边山巅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问普罗米修斯：“如果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普罗米修斯揉了揉额头，“我会把丢卡利翁和第二批人类分出去，他们对神明抱有敬畏，宙斯不会太为难他们。”

　　　　“那第一批呢，你和我呢？”阿基斯扭头看着人类之父，稍稍联想一下就觉得不可思议。

　　　　“你知道我的意思，阿基斯。”普罗米修斯压低声音垂下眼，“总该有人牺牲，去浇灭宙斯的怒火。”

　　　　阿基斯瞬间暴躁起来，“你凭什么——”

　　　　“就凭人类是我的造物！”普罗米修斯提高了音调，“跟宙斯起冲突是迟早的事，看看如今的人类吧，对上宙斯无异于以卵击石！”

　　　　阿基斯被普罗米修斯气得嘴唇都抖动起来，他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当着所有人类的面揍普罗米修斯一顿。

　　　　“塞勒西斯知道吗？”

　　　　普罗米修斯沉默。

　　　　“普罗米修斯！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阿基斯停下脚步，伸手拽着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普罗米修斯的衣领，话语从喉咙里一个一个的蹦出来，“人类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他们甚至不会再记得你这个造物者，而去信奉那群想要灭亡他们的神明！”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普罗米修斯嗤笑，“或许我本就不该为了自己的存活而去创造人类？”

　　　　阿基斯觉得自己要被普罗米修斯气炸了。

　　　　“在面对宙斯之前，你想先毁了人类吗？”阿基斯声音干涩，“我以为与你相处最长久的第一批人类才是你最该关心的。”

　　　　“我不像你那么自私，阿基斯。”普罗米修斯将阿基斯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扳下来，“第一批人类只是小数目，而且人类的寿命短暂，他们总是要死亡的。”

　　　　与其默默无闻的老去，不如生前为人类的未来奉献出生命。

　　　　奉献你妹妹个腿的生命！阿基斯终于没能忍住冲动，毫不客气的给了普罗米修斯那张从容镇定得让人心底发慌的脸一拳，扭头就离开了人类的队伍。

　　　　普罗米修斯沉默的看着他离开，揉了揉脸，转头给了看过来的塞勒西斯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走在队伍前面领路。

　　　　阿基斯远离了人类队伍的视线范围，停下脚步四脚大张往后一倒。

　　　　已经有些枯黄的草地虽然有些刺人，却也依旧柔软。

　　　　黑发少年在草地上滚动了两圈，粘了满身草屑之后坐起来。

　　　　他终于知道普罗米修斯那么急于创造第二批人类的原因了，不过这个原因实在是让他高兴不起来。

　　　　为了第二批人类的生存而牺牲第一批什么的……阿基斯叹了口气，又往后仰倒躺在地上。

　　　　秋天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成片的云层，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也变得不那么刺眼了。

　　　　如果普罗米修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那他这几年辛辛苦苦给人类打理一切是为了什么啊……阿基斯脸皱成一团，又滚了好几圈。

　　　　连普罗米修斯都没有跟宙斯直面冲突的勇气，那么他一个人又有什么能力改变这一切呢。

　　　　阿基斯觉得自己一直为等着普罗米修斯的支持而做的准备就像一个笑话。

　　　　普罗米修斯把人类带到了新的居住地，将丢卡利翁和塞勒西斯喊到了一边。

　　　　“丢卡利翁，你带着他们去另外的地方。”普罗米修斯说，“塞勒西斯留下来跟我一起。”

　　　　“父亲……”丢卡利翁张了张嘴，别被普罗米修斯打断了。

　　　　“听我的话就好，你带着第二批人离开这里。”

　　　　第二批诞生的人类对于普罗米修斯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就如阿基斯所说的，他最关心的应该是跟他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第一批人类。

　　　　这一批人类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可惜正因为太过完美，才不得不作出最大的牺牲。

　　　　人类要敬奉神明才能获得生存下去的空间，普罗米修斯知道，诸神掌控世间万物，想要握住人类的命脉实在太过于简单，哪怕已经人类有了火，没有诸神的支持也没有办法长久的生存下去。

　　　　丢卡利翁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他仅仅停留了不过一夜，就趁着天色还早带领着人类离开了。

　　　　阿基斯蹲在距离人类新的聚居地不远的地方，安静的听着凌乱的脚步声和谈笑声，打了个哈欠之后缩成了一团。

　　　　“妈妈，我们以后不能跟阿基斯哥哥一起玩儿了吗？”

　　　　“是啊，我们人太多了，所以要跟阿基斯哥哥分开啦。”女声温柔的回应她的孩子，“我的小弗洛斯会变成跟阿基斯哥哥一样勇猛的猎手对不对？”

　　　　“那是当然的，妈妈。”稚嫩的童音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我会成为优秀的战士的！就像阿基斯哥哥一样！”

　　　　“我的小弗洛斯最棒了。”女人亲吻了一下她的孩子，心中雀跃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他们离开了原来的生存之地，将要开辟荒土，重新建造他们的家园。

　　　　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期盼使他们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阿基斯搓了搓冰凉的手，抿着的嘴角微微上挑，黑曜石般的眼睛眯成一个温和的弧度，整个人都显得柔软起来。

　　　　你看，哪怕是第二批有了那么些瑕疵的人类也是如此美好。

　　　　这样美好的人类……

　　　　这样美好的人类怎么可以去敬奉奥林匹斯山上那群丑恶的神明呢！

　　　　怎么可以对神明卑躬屈膝，供奉自己的粮食和牲畜呢！

　　　　阿基斯冷得有些僵硬的手紧紧的攒成拳头，白皙的手上几乎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一双手轻轻地覆上来，带着晨曦中特有的湿润气息，同样蹲在他身边。

　　　　阿基斯偏头看着好久没见过的冥王陛下，瞅了好一阵。

　　　　哈迪斯沉默的把阿基斯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扳开，揉了揉他僵硬的手掌。

　　　　黑发少年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终于，软软摊开的手回握住冥王陛下的，抿着唇开口道：“蒜头，你愿不愿意顶替宙斯？”

　　　　冥王陛下顿了顿，没做声。

　　　　阿基斯抬起头来，深吸了口气，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是我的愿望，哈迪斯，你能满足我吗？”

　　　　如果普罗米修斯没有勇气走出第一步，那么就由他自己来好了。

　　　　哈迪斯紧了紧握住阿基斯的手，声音清冷，“如你所愿。”

　　　　………………

　　　　人类心中存着欲望。

　　　　他们就如同诸神一样，渴望美、渴望权势。只是这份渴望深深的埋藏在心里，灵魂被良善占据了主导。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引导，他们心中的罪恶就会迅速的侵蚀他们的心脏与灵魂。

　　　　没有生灵能够比神明更加高贵，没有生灵能够比神明更加纯洁。

　　　　火神凭借着对人类的美好印象捏了一个泥人。

　　　　以女神的形体为准，泥人惟妙惟肖，可爱动人，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桌面上跳下来，与你共舞一曲。

　　　　拿着宙斯的命令前来找赫淮斯托斯的雅典娜，呆愣的看着桌面上那个近乎完美的泥人，抿着唇轻笑了一声。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她想。

　　　　然后这位人类之母赐予了这个漂亮的泥人神灵的气息，完整的灵魂在这个泥人躯体里孕育诞生，迅速的成长为一个身材妙曼，面孔魅惑的少女。

　　　　她有一对比得上雅典娜的蔚蓝色明眸，金发如同太阳战车撒播的神辉一样灿烂，脸庞白皙，面颊红润，肌肤如同春天绽放的花儿一般娇嫩。

　　　　火神看着这样的少女欣喜若狂，他将自己打造的美丽发带赠送给了这位动人的少女。

　　　　智慧的女神身负着众神君父的命令，将这个少女带走。

　　　　爱与美之女神阿弗洛狄忒赐予了少女绝对的美丽，为她撒上令男人疯狂的香气，连诸神也不禁为她而倾倒。

　　　　神的使者教授了她语言的天赋，少女拥有了一张灵巧的嘴，她声音悦耳，动听的语言在诸神中获得了极高的赞赏。

　　　　雅典娜教会了少女织布，还赐予了她聪慧的头脑。

　　　　诸神为她穿上衣服，配上稀少而昂贵的首饰，将少女送到了众神的君父面前。

　　　　“你的名字是潘多拉。”宙斯看向那个少女，眼中是一闪而逝的惊艳和着迷。

　　　　潘多拉娇羞的低下头，莞尔一笑，面若芙蓉。

　　　　她是诸神真正的宠儿。

　　　　“潘多拉，你带着这个，去大地上找到普罗米修斯带领的人类。”众神君父自王座上起身，亲手将一个装饰漂亮的盒子交给她，“到了人类的部落之后再打开它，这是我赠送给人类的礼物。”

　　　　“谨遵您的命令，伟大而英明的众神之王。”少女的声音悦耳动人，带着少女特有的灵动和活力。

　　　　阿基斯跟冥王陛下计划着未来，直到天色阴下来。

　　　　“我回修普诺斯那边。”阿基斯说，“暂时不想见普罗米修斯。”

　　　　冥王陛下刚要点头，就感觉到了来自人类部落中浓重的死气和疫病的臭味儿。

　　　　阿基斯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站起身看着人类聚集的背阴坡面，那里有肉眼可见的黑色弥漫开来，像极了遗忘之河带着的幽冥的气息。

　　　　阿基斯没有任何犹豫，他疾步冲了过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比他所经历过的千万年时光还要漫长。

　　　　然而，等他到达的时候，尚未建成的人类部落已经没有了生气。

　　　　对这些气息嗅觉灵敏的死神比阿基斯还要早一步到来，他看着空中漂浮着的亡魂，又看了看面容扭曲得可怖的阿基斯，一时之间没敢动手。

　　　　阿基斯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他麻木的走在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的尸体之间，一个一个的翻过来，将他们还来不及闭上的眼睛阖上。

　　　　直到看到的了塞勒西斯。

　　　　这个相处了十几年，一直对他温和包容着的人，第一个对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吃橄榄的人类，此刻安静的躺在地上，脸色青黑，再也没有平时一直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