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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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苒弯腰把花放下,转身在墓碑旁坐下来。
和往年一样,他大概坐了十几分钟。唯一不同的,是这回陈苒没有和母亲说话。
他一句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更正一下,之前在某个评论里提到江老师对17岁的陈苒好的原因,是想要弥补些什么,其实并不是。
他之于陈苒,没什么可以弥补的,会纵容是因为他倾向于对这个年纪的少年给予更多的空间和自由,与其说是弥补过失,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以纵容的态度来撇清两人的关系,类似于“你要什么我都给了你,我并没有对你造成压力和束缚,因而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就不应该怪到我头上来”的想法。
人有时候对不那么在乎的人,反而会更加更加的宽容,因为宽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不在乎的表现吧。
chapter 39
天气不好,本就安静的墓园显得更加凄凉。
好在这样的天气北京很多人都戴口罩,陈苒的装扮并不算是引人注目,他一路过来,未受打扰,而在这片墓园里,仿佛只剩下花花草草有生命力。
陈苒走往隋素墓地,时而观察临近的墓碑。有些墓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就连上面遗照的笑容都显得尤为沮丧。他想着自己几十年以后是不是也会埋在这里,那时是谁为他主持的葬礼,又会有谁来参加。
他突然想到了江煜。明明才一个多星期,陈苒却觉得又跟他分别很久了。如果说第一次重逢是偶遇,第二次重逢是刻意,那么,还会不会有第三次?前面两次都没能珍惜,真的有上帝,也会厌烦的。
和预料中的一样,陈苒快要走到隋素墓前时,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他手里拿着刚刚摘下来的口罩,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整个人都很朴素,也很怀旧。
陈稔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他什么都没说,又转头看隋素的照片。
照片上的隋素微微笑着,一如他生前留给大家的印象。这照片真的很容易让人相信“含笑而终”这个词,只可惜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尽管是癌症,却也不是没有治愈的病例,但他却放弃了治疗。
陈苒来到陈稔身边,陪他静静站了一会儿。也许因为是兄弟,也可能是因为认识的时间长了,陈苒在某个时间点转过头,正巧也见到陈稔看向自己。
“《扶桑》我会重拍。”陈稔认定他不会回剧组,“何弋儒很快就会进组。”
从小到大,他认定的事情,不管最后是不是会惨淡收场,都一定要做完。对此,陈苒一直都无法理解,明明是一脉相承,却想不通为什么他可以如此执着,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陈苒叹了口气,说,“人都不在了,你这又是何苦?”
“他说走就走,留一世美名,让我留在世上难受。”陈稔古怪地笑了一笑,“我有什么苦不苦的?其他滋味是什么,我不知道。”
他皱起眉,语重心长道,“他不过就是不爱你,有什么错?”
“他没有错……”陈稔喃喃说着,笑容凝在嘴角,像是一片突然跌落下来的乌云。
“呵!对,他是没有错,是我卑鄙无耻。我就是要让那些被假象蒙蔽的人知道,他们的神,不过就是个内心狭隘龌龊的小人,现实中得不到,就在电影里粉饰完美。”他眯了眯眼睛,转而看脸色开始发白的陈苒,一字一句地说,“想象自己被爱,假想自己深受眷恋,其实根本不被那个人记住。我要还给世间的人一个真相——隋素不过如此。靠着幻想自己成为暗恋对象而生活,假装成为和对方一样完美的人,其实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到死都不敢向对方表白,卑微懦弱到泥土里,还道貌岸然假装自己是真主……”
“你够了。”陈苒感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出现了轻微的扭曲。
“还没够呢!”陈稔眼睛里透着奇异的光,声音微微颤抖,“何弋儒不是想演他吗?不是想成为他吗?那就演啊!再过不久,他就会像你一样幻灭,知道他死心塌地爱着的人,不过是个假象。隋素根本不是方戍,那只是他幻想出来的自己,是他暗恋的对象,他得不到同时也成为不了的那个人。”
“江煜他也会知道的……”他看着陈苒笑,那些兴奋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不相称,“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不惜完全放弃自己来爱他,结果却一无所获。你知道最妙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他——”
陈稔忽然一顿,盯着隋素的照片,微笑道,“隋素,你知不知道,哪怕江煜知道你曾这么爱他,他也一点儿也没被触动。他爱的是这个人——”他指着陈苒,“这个压根没有灵魂,只能借着角色才能依托生命的人!他宁可爱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也不肯对你有一丁点的愧疚和同情。那就是你爱的人了,你用命来爱那么一个人……却……”
他说不下去,声音戛然而止。陈苒甚至不敢看他,他怔怔看着墓碑前的鲜花,不久前它们看起来还很新鲜靓丽,而现在,不过一席话的时间,就衰败颓唐。
陈苒不能直面,用力闭上了眼睛。
“只有我知道你是谁,可你却……”陈稔哽咽了声音。
从墓园回来那天,陈苒就开始发烧。他猜想是不是在那座南方城市生活惯了,回到北京就不适应这里糟糕的空气。
只是低烧,不足畏惧,比较惨的是他的膝盖。完全没有任何征兆,陈苒的膝盖就开始疼,他想不起来究竟是自己睡觉的时候被压着了还是什么时候扭到,总之左腿的膝盖骨外侧被揭开一样疼,疼得他没有办法把膝盖弯折起来走路,疼得他想起了江煜。
陈苒想,记忆力好有时候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十几年前的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这应该不是风湿。
他以前并没有觉得房子那么大,从房间到客厅的距离这么远。这么一段短短的路程,陈苒就已经坐到沙发上休息了。膝盖不动弹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事,只是稍微碰一碰,或者动作一下,就有钻心的疼。
因为这阵痛,陈苒忘记了一开始走出房间的目的,为此他不得不又多坐了一阵子,才想起自己是要听电话录音。
“您有八通留言。”
“喂?陈苒,我是韦怒放,上回跟你说那个剧,你还演不演?要是演的话,晚上给我回个电话。”
“陈苒,本来想等剧组那边给消息的,但是也没说什么时候给官方答复。《扶桑》你确认不演了是吗?之前电影公司联络我们的时候,我是觉得你演,才考虑作曲的。要是你不演了,跟我说一声,我推了电影公司那边。我手机还是原来那个,联系不到就找一下尹徵。总之,嗯,先给我个答复吧。”
“你知道我是谁吧?为什么不演了?你们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借死人的名义演一出闹剧有意思吗?”
“陈老师,呃,那个,我是楮方棂,岑洪希的助理。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我是您教过的学生,那时朱老师住院了,您给我们上的视听语言课,您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在那时存了您的家里电话,公司这边是不知道的。嗯……就是上头让我们想办法找您,问一问这个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您为什么就不演了。要是这个片的问题的话,请您拨冗跟我们说一下。麻烦您了。您这个电话,我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
“喂?陈苒,你小子电话换了也不知会一声,好一顿找你!哥们儿跟你说个事儿,昨儿黎橙川跟我确认了,她答应演海达。我可告你啊,你答应了我要是她演海达,你就演泰斯曼的,这事儿你可甭想反悔!知道你最近妖魔缠身,外头乱,还是回来排戏安生些。你听到留言可得赶快给我回电话,听到没?”
“陈老师,我是晓天。那个,下个礼拜在上海办的婉川慈善筹款晚会您还出席吗?因为您是理事,往年都参加,刚才基金会打电话给我说联系不上您,让我代为问一问。”
“陈老师您好,我是黄苏宇,这个是我向系里领导问的电话。就是,我要准备硕士毕业作品了,想请您当主演,剧本已经有了,发了您的校内邮箱。先前就想请您演,但您不是拍陈导的片儿去了嘛,就没提。您要是感兴趣,看了剧本,给我回个信儿。”
“陈苒,公司已经决定请何弋儒演方戍了。影片会重拍。你毁约的事,我们会找你的律师。不是我说你……隋叔叔真是白疼你了。你这样让陈稔难下台,也让我难堪,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我爸对你失望透了!”
家里的电话陈苒很少向人透露,知道的人,除了学校领导和亲近的朋友外,也就一些学生以前问到时说过。
留言不多,不至于让答录机爆掉。陈苒听完留言,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站起来时感到左腿膝盖上一阵裂痛,又跌坐到沙发上。
他拿起电话机,按下一串数字。手指放到最后一个数字时,他迟疑了。
手机里江煜的电话在他回到北京的那天晚上就删掉了,只可惜,陈苒记性太好,删掉或者没有删掉都没有区别。
陈苒坐了大概十几分钟,仍是忍不住重新拿起了电话。和前一次一样,在最后一个数字时停住了,陈苒心里咒骂了一声,按了下去。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听到提示音,陈苒听到自己着着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0
“147XXXX…”营业厅的客服重复着刚才听到的数字,在最后四个数字时抬头向江煜投以问询的目光。
江煜又说了一次,“3687。”
“3687。”她确认了一遍,“147XXXX3687?”
江煜点头,“对。”
因为学校每个月都会有话费补助,江煜从今年年初开始就没有交过话费,只是前段时间出差,他忘了改套餐和办理漫游包,在外地打电话都是直播,话费一不注意就没了。
在小区的营业厅交了话费,江煜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回复那些停机的半天里没有回复的短信。
其中一条是《扶桑》的外联发来的,说是打电话没通。剧组要返工重拍,新的主演很快就会来,到时候还得继续麻烦江煜给他做技术方面的指导。
江煜看完了这条短信,看到屏幕底下的最后一个对话,点进去写下几个字,“你真的不演了吗?”
但他没有点发送,就这么把信息功能关闭了。
进电梯以后,江煜拨打了学校领导的电话,可是电梯里信号不好,按下拨打后手机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一走出电梯,电话就断掉了。
“生命随年月流去,随白发老去,随着你离去,快乐渺无音讯;随往事淡去,随梦境睡去,随麻痹的心逐渐远去。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露痕迹……”
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歌声,江煜在换鞋的时候怔了一瞬。
他走到女儿房间门口,果然见到她戴着耳机,一边书书写写一边忘情似的跟唱。
江煜看她俨然化境一般,走进去把耳机从她耳朵里扯出来,“写作业就写作业,这么听能写出来吗?”
“我都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