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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宸宫-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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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宫中,晨露坐在窗下,捧着一卷《水经》正读得津津有味,瞿云在室内来回踱步。
“师兄何必如此烦躁?”
她轻轻抬起头,微笑问道。
清风拂过她晶莹容颜,那冰雪寒玉一般的瞳仁,顾盼流转之间,很是悠然自若。
“我们忙碌了两天,竟是这样一个局面!”
瞿云想起,太后安然下塌的身影,心中怒火更炽,他吸了口气,看着晨露一派自若闲情,惊讶道:“小宸,你莫非看出了个中玄机?”
晨露摇头:“这次,我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不过……”
她放下手中书卷,望着窗外烟柳青翠,黄鹂清鸣,叹道:“在这场混乱中,只需看看,谁得到了最多利益,就隐约明白了。”
瞿云也不是笨人,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皇后疯癫的神情,元祈烦躁的表情,以及,众妃嫔惊惶的啜泣,就一一将他们排除——
“难道是……?”
“从最后结果来看,真正从此事中,掌握了先机,取得最大利益的,是林媛。”
晨露淡淡说道,看着瞿云不敢置信的神情,笑了笑,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她使的苦肉计,目的的为了给皇帝套上‘弑母’的罪名。可是,当我看到这解药时,我大约已经想到,我的分析,也许是错的。”
她摆弄着桌上,那挖掘而出的白胖根茎,说道:“这是毒物中最猛烈的一种,即使找到了根部相邻的红果,解了它的毒性,也会极大损害人的寿数——林媛这一下,其实已经元气大伤,她再狠毒,也不会拿自己的寿命来看玩笑。”
瞿云思索着,脑中闪过一个身影,他悚然一惊:“若不是太后,难道是……他?”
晨露点头,叹息道:“平日里看他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没想到,一下起手来,却是如此的雷霆万钧——”
“静王元祉,你真是个人物!”
少女冷笑着,揭开了真凶的神秘面纱。
“我们竟被个毛头小子骗过了!”
瞿云剑眉皱起,想起个中关节,冷笑道:“林家好似专出这等伪善狠毒的禽兽,真可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晨露并不激动,微微一笑,端起温热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喝下,这才道:“静王的母妃林惠,是个寡言温和的大家闺秀,林家诸人之中,还数她较为良善,却没想到,竟是生出了这样的儿子。”
她放下茶盏,取过案前那株白胖根茎,细细端详了一会,才道:“看这痕迹,他早于我们四五个时辰,就把红果掘走了——真是好手段!”
她由衷赞叹道,既是在叹他料事精准,也赞他的心狠手辣。
“静王此人,真是个角色,这一出‘孝子救母’的戏,要演好不难,只是要抓准时机,趁着太后和皇帝生出怨隙时,一举行事,这样的快、准、狠,加上嘴甜心黑,也算是异数了!”
她瞧了瞧窗外:“现在,宫城内外,定是谣言纷纷了……这天,马上要变了罢!”
仿佛在响应她的话,满是阴云的天空,轰隆隆一声雷,更是乌云密布。
****
驸马都尉孙铭听着屋外的隆隆雷声,觉得满身燥热,他喃喃自语道:“夏日到了吗?”
他一边自语,一边脱下了身上的朝服。
他想起在后堂等候的娇妻,不由心中一荡,再想起她丽颜含嗔的眉间威煞,不禁又爱又怕——
“也罢,我就有这季常之患(注),又有何妨?”
他从不在外酗酒赌钱,至于青楼妓馆一类,更是避之惟恐不及,同僚笑他畏妻如虎,他却毫不在乎。
他出身亦是显赫,只是家中老父早逝,亲族又很是单薄,仕途上便没什么人提携,虽然在军中屡立战功,却总也不得大的升迁。
谁知道,有一天洪福天降,先帝念及他父亲的救命之恩,力排众议,竟是把自己的长女,仪馨帝姬下嫁于他。
他当时,几乎被这飞来艳福砸晕,再想时,便很是惶恐,怕是齐大非偶,帝姬是天之娇女,两人根本不合。
这般的惶恐,直到入了洞房,揭开头巾那一刻,才宣告终结——
他,堂堂男子汉孙铭,从此,成了仪馨帝姬永久的裙下之臣。
他想着初见时的甜蜜,正微微笑着,仆役前来报告:“二驸马前来拜见!”
他来做什么?!
孙铭有些反感的,想起这位连襟油滑势利的笑容——二驸马钱熙,乃是先帝重臣的独子,他在吏部任职,仕途也是青云直上,对自己这驻防京畿的军官武夫,很是看轻。
他无奈道:“快请他进客厅,我马上就到!”
多日不见,钱熙的笑容很是灿烂,他语气亲热的和孙铭寒暄道:“多日不见,大哥更见英武了!”
孙铭却不受他这迷汤,心下暗忖,你一向鄙夷我这赳赳武夫,今天夜猫入宅,定是没甚么好事。
“二弟,好久不见……最近听闻你升了侍郎,真是可喜可贺啊!”
两人聊些朝中逸事,转眼便到了饭时,两人对桌而饮,酒过三巡,钱熙脸上微红,得意的将朝中秘闻胡吹一番,故作神秘道:“有一桩好事,我可要成全大哥了!”
他带着酒气,凑近道:“太后凤体,总算是转危为安了,此番静王立了大功,却没得什么赏赐……”
孙铭一听,心中一紧,他虽是长年驻扎军中,对朝中大事,却也有所耳闻,口中打着哈哈道:“静王是皇家子弟,什么赏赐也不算稀罕啊!”
“大哥此言差矣,其实啊,小弟早就听宫中传出消息,道是太后娘娘,一直想厚赐静王,只是怕人非议,所以才沉吟未决……”
他继续笑着,声音变大,得意道:“我们也是皇家亲眷,几个兄弟啊,就决定联名上书,给静王殿下讨一份赏赐……这既不干涉朝政,又成全了太后一片慈心,她老人家一高兴,大哥您的升迁,也指日可待了!”
孙铭听着这阿谀奉承的点子,心头一阵光火,正想一口回绝,只听回廊之外,一声清脆咳嗽,顿时心中一震——
“呃……这个,二弟且容我想想!”
好不容易把口若悬河的钱熙送走,他立即走回内室,对着妻子道:“仪儿,你怎么在外面偷听?”
仪馨帝姬冷哼一声:“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能听?”
“哪有这回事?”
孙铭叫屈道:“钱熙这家伙想升官想疯了,变着法子讨太后欢心,居然要扯上我,我正要回绝呢!”
仪馨帝姬眼中波光一闪:“若不是我示意,你就拒绝了,是吗?”
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是钱熙自己的主意?”
注:季常是指河东狮吼典故中的陈季常,后世以季常之患,代指畏妻如虎的毛病。
第四十六章 比翼
         “难道是……?”
孙铭暗暗吃惊,心下揣测着,却迟疑不敢说出。
“哼……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他们这些人,狗鼻子比什么都灵敏,全身消息一按就动,若不是上头有这个意思,又怎会想出这等升官发财的点子?”
仪馨帝姬双唇抿起,秀丽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个极为刻薄的冷笑:“林家人素来如此,想要什么,都是大张旗鼓地做,偏偏还有人代劳奔忙,到头来,什么都得了,还像神仙一样洁净无垢!”
孙铭听她意有所指,却也不知是在说太后,还是静王,只得摸摸鼻子,静静听着。
仪馨帝姬也不起身,半靠在塌上,双脚搁在碧绿晶莹的玉石脚踏之上,更显得莹润美丽,她凝视着腕间九凤金丝猫眼彩镯,悠悠说道:“可惜,他们把今上看得太简单了……哼,‘一个赏赐’!”
她微微抬头,对着一头雾水的孙铭说道:“大约钱熙,也不过给人当枪使了,若真是赏赐,任凭是什么罕见珍奇,圣上都会赐下,还用得着外臣操心?就怕是,这赏赐,很不一般哪!”
孙铭大感意外,只见帝姬以扇掩面,轻笑道:“想疯了他们的心……他们以为圣上是纸糊的傀儡木偶吗?你且瞧着,这‘一个赏赐‘,必是封地无疑!”
孙铭惊得目瞪口呆:“静王他,在江南可是有封地千里,他还贪心不足吗?”
“江南?那是鱼米之乡,可即使得了整个江南,也不过做一个富家翁而已。”
帝姬冷笑着,眉宇间一片犀利睿智:“静王从小就非同一般,后来耽于玩乐,也不过是韬光隐晦,他想要的,始终是——”
她伸出玉指,朝着窗外,指了指,阴云密步的天宇。
“这、这是谋逆的大罪!!”
孙铭大惊失色,有些迟疑道:“这……不至于吧?”
“静王想要的,是九州之中的要地,进可觊觎天下,退可雄据一方,江南,始终太过清丽,不是他理想的封地,所以……”
帝姬侃侃而谈,孙铭毕竟知兵,一点便透,他立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不由又惊又怒,仪馨帝姬拨弄着手上宝镯,听着金玉相击的清脆声响,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夫君,你说这世上,是锦上添花好,还是雪中送炭更妙?”
孙铭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后者,我辈生于世间,若不能扶危济困,又算什么大好男儿?”
他此时说话,铿锵有声,若是让那些讥讽他的人看了,定是目瞪口呆。
仪馨帝姬凝望着她,眼中露出极为温柔的神色:“人家说你卤莽无知,我却最爱你的男子气概——大约天下那些男人,都以为你畏妻如虎,岂不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注)——难道非要把威风撒在女人小孩身上,才算是英雄豪杰?”
孙铭摸摸鼻子,笑道:“你本就比我聪明,多听你的意见,也是应该,那些人爱嚼舌跟,也随他们好了。”
仪馨帝姬叹道:“依你的性子,给太后和静王锦上添花的事,是决计不肯做的……这次,我也支持你!”
孙铭大感意外,只听妻子继续说道:“世人都是趋炎附势,这番,若我们为皇兄雪中送炭,岂不比去讨太后欢欣更能好?”
提到“太后”二字,她脸上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旋即笑道:“皇上是我亲生兄弟,他的秉性,我最是了解——静王,不会是他的对手!”
她顷刻下了决心,从塌上起身,扬声唤入贴身侍女:“给我和驸马换装,备轿,即刻入宫!”
“殿下,马上可要下起倾盆大雨了啊……”
仪馨帝姬斩钉截铁道:“下刀子也不管——快去!”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刚毅和要强,孙铭扶住了她,两人对视一笑,驸马又吩咐了一句:“你再带件绿雀羽衣,那个保暖!”
****
暴雨将至,雷声阵阵轰鸣,墨染似的乌云遮天蔽日,把这朗朗乾坤,变就了昏夜一般。白亮闪电划过苍穹,把世间照得惨白,明灭之间,却更现暗霾。
乾清宫中,今上元祈正在练字,他凝神静意,外界传来的轰隆巨响,仿佛全然无觉,只在这宣纸酽墨之中,挥洒自如。
廊下,太监们垂手侍立,他们的脸在电光中若隐若现,显出青白之色,仿佛一群行走阳间的妖魔鬼怪。
此时,就见殿外一阵轻微人声,随着杯盘碗盏的清脆响动,一道丽影出现在门前——
“皇上,臣妾给您送来了凉茶,还有一些薄荷糕点,都是您爱用的!”
齐妃娉婷行来,她今日一身鹅黄纱衣,显得二八佳人一般妩媚动人,元祈放下手中湖笔,端详着她,笑道:“真是一株出水芙蓉啊!”
齐妃得了夸奖,脸上飞起一抹嫣红,更添丽色,撒娇道:“妾身已经老了,哪还是什么芙蓉,梅妹妹才似一朵月下幽兰呢!”
元祈听出了她话里酸意,笑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你年长几岁,却是比她懂事多了!”
齐妃一时受宠若惊,她仔细一想,凑到元祈耳边道:“臣妾知道皇上难为,有好些事,能替皇上分担一二,就很是开心了——可惜,我太过愚钝……”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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