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6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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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州、临朐撤下来的千余人马,都分散于沂山之中,杨释只挑选百余护卫,护送汤顾氏及杜家宗庭撤来淮东,但随顾嗣元、柳西林从阳信撤下来的死士及其余收拢来的残兵,将近两千人,算是一支不弱的哀兵。
此外,杜、顾、陈等家在青州敛聚的部分财富,也由于及时撤到临朐,避免给燕胡劫去,折合银钱也有三五十万两之巨。
顾悟尘的遗函里是说从青州撤下来的残余势力由淮东接受,但林缚还是想尊重顾嗣元的意见,不过他很快就会北上督战,没有太多的时间等顾嗣元心里的悲伤淡去再谈这件事。
对于青州撤下来的残余势力,林梦得他们难得的没有发表意见。
相比淮东此时的势力,青州撤下来的残余势力或溶入淮东,或依旧保持独立,甚至对淮东保持敌对之势态,都对淮东没有太大的实质xìng的影响。所以青州残余势力的去跟留,更像是内宅里的家事。
新帝登基以来,顾悟尘是首位守土殉死的大臣。不管永兴帝是否对拥立之事还心怀怨恨,治丧及封赏之事,都会极致哀荣的,也会惠及到顾嗣元的头上。
顾嗣元若对往事耿耿于怀,不想附于淮东,还是有政治基础的。
到崇州后,顾嗣元的精神稍好些。
要说以前顾嗣元对河淮形势还抱着盲目的乐观态度,而在今日那种盲目的乐观已经彻底击碎了,自然也能体会到淮东的难处,非是见死不救,实则是形势不许。
顾嗣元说道:“一念错,万骨枯,以往我好高骛远,牵累太多的人;从阳信登船时,我是万念俱灰,到崇州才能静下心来想些事情。父亲遗书要我惜有用之身,不为俗礼所拘,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先回湖塘为父亲立冢,母亲与莲娘暂时留在崇州,托妹妹照应。杨释、西林二人以及此行南撤下来的都忠义之士,我亏欠他们太多,却无力照应,只能恳请你代为安排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林缚听顾嗣元愿意青州残余势力给淮东接受,点了点头,说道,“此时抵御胡虏,杨释、西林都是有用之材,淮东也正需要——你回湖塘立冢,守孝就以三月为限,到时再回淮东。或治一县,或治一府,都能发挥你的才能。为抵御胡虏,光复山河,人当尽其力、其用,不拘俗礼,岳父遗书所言,也应是此意……”
顾嗣元点点头,认可林缚的安排。
受此重挫,顾嗣元对自己也有更清楚的认识。
淮东勇将谋臣如林,若说治军领兵之能,傅青河、曹子昂、秦承祖等人,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帅臣之选;宁则臣、敖沧海、周同、周普、马一功、杨一航、赵虎、唐复观等人,都是当世一流的武将;包括刘妙贞、孙壮、张苟、陈渍等人,也是流民军里崛起的名将。说到谋臣,以高宗庭、叶君安等人早就名动天下,此时皆为淮东所用,而林梦得、孙敬轩、孙敬堂、梁文展、王成服、孙尚望、杨子忱等人,皆是一时之选。
淮东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不拘一格降人才”,这远非当初青州主要局限于从宗族里提拔心腹亲信能比,顾嗣元也晓得溶入淮东之后,他自己的才干只能算是中等,受到这么沉重的打击之后,也只能脚踏实处的做些事情。
杨释、柳西林听顾嗣元这么说,恭恭敬敬的移到他面前叩了一个头,顾嗣元跪直身子,将他们搀起来,说道:“我亏欠你们太多……”从此之后,杨、柳二人便不再算顾氏的家臣,身为淮东之将臣,与顾嗣元便以同僚相处,叩头之礼便算是一个了结。
隔日,江宁的诏函便到崇州,顾悟尘追谥“忠靖”,追封东阁大学士、开府仪同三司、东阳伯;顾嗣元降一等袭爵,封石梁伯,升授正五品中散大夫;汤顾氏特赐一品诰命夫人。
顾嗣元要先去江宁复旨谢恩,才能再回东阳湖塘为父亲立冢,杨朴、马朝的遗骸就在紫琅山北麓择了一处墓地下葬。
汤顾氏身子不好,顾嗣元之妻杜氏就带着儿子留在崇州,照顾汤顾氏,包括杜氏宗族上百人也都在崇州安顿下来。
林林总总的事情,直到十月初旬才理出一个头绪,也是到十月初二,江宁传来诏函,召淮东从淮泗出兵,从沂南接援东平,也正式同意以汴水为线,将淮阳以北、汴水以东的区域,除去济宁、曹州等地外,统统划入淮东的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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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二,林缚在东衙静观堂召见高丽海阳甄氏特使、甄封之子甄启泰,东州羁縻都督府迟胄之子、迟元吉、儋罗王世子李继等人。
六月中旬以后,山东的局势就日益紧张,淮东当时兵力也是捉襟见肘,林缚被迫从海东抽调兵马,组成一路偏师,赶到登州外围应急。
登州之事过后,淮东在海东的部署,自然也不能再掩人耳目了。江宁也是到这时,才较为清晰的认识到林缚经营海东已经有数年之久,并且根基之深,已远超他人想象。
不仅在儋罗岛借地筑济州城,还与扶桑的大藩国佐贺氏、近乡氏以及高丽海陵的甄氏与淮东结成攻守同盟,儋罗国以及东州羁縻都督府则实际成为淮东在海东的外围势力,这次更是直接出兵参与登州的战事。
在当前的形势下,江宁只能默认这样的事实,在十月初二的诏函里,将海东藩国事务一并归入淮东制置使司管辖。
甄封这次派其子甄启泰为特使前来淮东,也特来谋求淮东的支持,去夺取高丽王权。
林缚自然希望甄氏扩大在高丽的战事规模,以有限的削弱高丽对燕胡的军事支持,只是甄氏眼下所拥有的实力还略弱一些。
甄氏眼下占据海阳一郡,辖口约五十余万,拥兵三万有余;其所要面对的高丽王族李氏及暂摄高丽王政的国相左靖,虽然说贪腐无能、治政hún乱,对外又屈于燕胡,惹得国内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军民离心,但所辖土地、人口、兵卒等资源,都是甄氏的数倍之多。
对甄氏的支持若仅仅局限于战略物资交换上,很难在短时间里将高丽完全卷入战事之中,也就很难达到削弱燕胡从高丽获得军事资源支持的目的。
林缚一是支持佐贺氏、近乡氏从东侧对高丽半岛东海岸的山南等郡直接用兵,作为交换条件,除战争掠夺所得外,甄氏在取得高丽统治权之后,承诺将对马岛永远归还给佐贺氏。第二个,林缚yù以济州兵马为基础,联合儋罗国、东州羁縻都督府的兵力,组建海东联合行营军,将兵力扩大到一万两千到一万八千人,由淮东与甄氏共同承担军资给养,进袭高丽半岛西岸的汉阳等郡——以此形成高丽战场三线用兵的形势,不仅要确保高丽无法再支持燕胡以军资物资,更要将高丽水师钉在半岛西岸无法动弹。
考虑到东州羁縻都督府及儋罗国的人口资源有限,林缚特许儋罗李家及东州迟家从淮东招募兵勇,确保两家同时参战的兵力都能维持在三千人以上。
林缚这次将赵虎调回崇州,由马一功接替赵虎,出任海东行营军都尉,全权负责淮东在海东地区的防务、战事以及海东商路的开拓、护航任务。
除了从津海营抽调一旅精锐外,还从工辎营抽调兵马,确保淮东在海东的战卒提高到九千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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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算计深沉
(祝兄弟姐妹们中秋快乐,今天依旧一章飘过!)
为应对崩溃的河淮局势,除了海东兵力部署进行大规模的调整外,于九月底、十月初,林缚对崇州以北的兵力部署也进行一系列的调整。
淮东日趋独立,与江宁也日益貌合神离,南北战线战力再吃紧,也有专门成立宿卫军保护核心区域不受威胁的必要。
马一功调往海东,由赵虎接替马一功出任津海营指挥使,承当宿卫崇州的职责。
原津海营有四旅编制,南北两线兵力非常的吃紧,林缚只给赵虎留了两旅战卒编为步军司中军以卫戍崇州、承当宿卫之职——多余出来的两旅,一旅由马一功带去海东,加强对高丽半岛西海岸的打击力度;一旅由耿泉山率领北上,编入凤离营,淮东此时最急迫的是加强北线的战力,以应对随时会席卷而来的燕胡大军。
除耿泉山所部外,从阳信撤下来的近两千哀兵,也悉数编入凤离营,使凤离营由之前的四旅迅速扩编到七旅二万余战卒。
柳西林暂时编入军情司任指挥参军,杨释则出任靖海第三水营副指挥使,先一步随葛存雄率第三水营主力北上,进驻山阳。
林缚在北上督战前,元归政又赶来求见。
七月中旬,元归政入崇城谋求淮东支持梁家南撤,林缚断然拒绝,与梁太后的见面也不欢而散。事后,梁太后没有意气用事还朝去江宁,依旧托病留在崇州未走。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局势崩变、应接无睱,河淮防线将倾、梁家也将灰飞烟灭之际,江宁一时间自然也无人再惦记着敦请太后还朝之事。
梁习被困在东平县,梁成冲在济宁仅有不到两万兵马,不足以解东平之围,跟梁家捆在一根绳子的永昌侯元归政,来回奔波,寻救东平脱围之策。
“太后她老人家身体可安康?”
午后,吹面渐有寒意的秋风从树梢上扫过,金红色的枫叶窸窸簌簌的飘落到庭院里,林缚在守静堂外的厢院里,由高宗庭、叶君安二人陪同着接见元归政,先问候梁太后。
比起上一回相见,这两三个月以来来回奔走当说客的元归政更是狼狈、憔悴。
上回,永昌侯府虽在江宁受到谢朝忠等新贵的欺压,但毕竟还有梁成的粗大腿能抱,而今日梁家也成丧家之犬,永昌侯府更陷飘摇动荡之中。
“太后她老人家的身子还是勉强,就是惦念着东平战事,寝食难安,越发削瘦,”元归政说道,“我刚从济宁过来,太后托我问林侯爷,淮东兵马何时能北上援东平?”
“侯爷想必已经去涡阳见过董大人了,董大人对河淮战事有什么看法?”林缚问道。
“江宁敦促董侍郎出兵北援东平甚急,奈何董侍郎为私怨而忘公仇,拥兵在涡阳不动如山,时间已经拖了有一个月,鲁国公可是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候爷身上了。”元归政言真意切的说道。
“鲁国公的重托,我可担不起,”林缚说道,“天下善治军用兵者,董侍郎不甘于人后也。董侍郎顿兵于涡阳,自有他的考虑,不能简单的说为私怨而忘公仇——要说私怨,董侍郎与梁家有什么私怨?要说私怨,我与梁家倒还有些旧日恩仇未解,鲁国公奈何将希望寄托在淮东头上?”
元归政没想到林缚的话会说得如此的赤裸裸,汤浩信之死与梁家当时谋山东的确有直接的利害关系,梁家也没想将屁股擦干净,但汤浩信之死恰是林缚在淮东自立的一个楔机,包括后面的盐银保粮之事,林缚难道就没有利用汤浩信之死牟自家的利益?
再者汤浩信绝食于青州,其时还是宁王从山东过境到江宁就藩的永兴帝也逃不过干系——难怪林缚还想再扯远扯到早就是陈年往事的苏门案上去?
元归政一时猜不透林缚心里的打算,沉默着不吭声,只拿阴沉冷郁的眼神打量着林缚。
林缚继续说道:“我相信董原顿兵于涡阳,不是因为私怨的缘故……河淮之间再也经不起一场大败,即便江宁的意见,也是以持重为上。不瞒元侯爷,我向江宁所呈折子,是建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