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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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鼎眯眼看着林缚,林缚的话不无威胁之意,却也始终无法确认藩知美就是给他们劫走的。
宋道婆来找人,藩鼎正因为揭露家丑在火头,本不想理会,却是旁人提醒他知美早就该到老宅来了,藩鼎便觉得有些不妙,心知今夜城里不安宁,亲自带人沿去江义门的路往西城找去,在永革找到给打晕的轿夫跟当场毙命的家仆藩义,对方手脚干净利落,除了藩义身上三个“不求财”血字外,再找不到其他痕迹。
藩鼎下意识就想到是林缚下的手,劫人赎身逼藩家就范,但是林缚如何知晓知美今夜在江义门那边的私宅里,那栋私宅还是知美近日新买的?又如何知道自己今夜会虱将知美找回,恰好方便他们在永革里下手劫人?今日江宁城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林缚又怎么能脱开身从容布置这一切,他又从哪里抽来人手?要说林缚在江宁还藏有实力,月前河口流民惨案为何又得以发生?藩鼎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因为一个雏妓就拿自己的儿子去冒险的。
藩鼎将一粒南珠拿在手里,对着***细看,仿佛就是在确认两粒龙眼大珍珠的价值,又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看一粒就足够了,”将事的一粒南珠放在赎身契书上推到林缚面前,算是人钱两清,又拿手指夹着那粒南珠伸到烛火苗尖上炙烤,这么一粒价值十万钱的南珠就发出细微的炙裂响声在烛火炙黑损毁,藩鼎这才笑着说道,“这样的珍珠,藩楼没有一百粒也有八十粒,说实话,跟藩楼的女孩子一样,没有什么好值得珍惜的,但是不从林举子那里取一样东西也不能叫交易,你说是不是?”
林缚心想藩鼎到底比他儿子藩知美要老辣多了,彼此间狠话都说完了,交易也完成了,他站起来,说道:“夜里的风也不寒,月色也不错……”走过去将秀阁的窗户推开,让月光洒进来落在妆梳台。
“恕我告辞了……”藩鼎见林缚放出信号,也不管真假,这时候只能告辞离开,朝林缚拱了拱手,说了一声就带众护卫下了秀阁,在前院备好车正打道回府时,打开柏园的宅门,就看见当街摆着一只硕大的黑袋子,借着檐头悬挂的风灯跟天上的星月,能看见里面装了个人,之前就在许多武士就守在前院里,压根就没有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停留,也压根就不知道怎么会有个人给装到袋子里丢在门外。
藩鼎滚也似的爬下马,从怀里掏出短刀来将布袋子割开,果然是他儿子藩知美给绑了结实,嘴里给塞紧了一团黑布发出声来。藩鼎回头望向柏园内秀阁方向,在这街上给院墙挡着看不到秀阁二楼传出来的***,这街两边也看不到能藏人的地方,林缚暗中能动用的一些人手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这里在柏园?”藩知美没有松绑,嘴里布团子给藩府扈从拔出来,抬头看向门楣上的扁额,没想到会是在柏园前,又看到他老子就蹲在他眼前,“爹,不会真是你狠心将孩儿绑到这里来吧?”
藩鼎冷眼看了儿子一眼,说道:“是你做主将苏湄侍女给王学善之子赎去当妾室的?”
藩知美真笨,听了这句话也猜到今夜是谁劫他,破口大骂:“我/操/他狗/娘养的……”
“够了,”藩鼎扇了他儿子一记耳光,说道,“你回去还有丑事要我交待。”也不说替儿子松绑,直接让人将给反绑的藩知美丢马车里,朝东城的藩家老宅行去。
藩知美不晓得家里还有什么丑事等着自己去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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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夜勤病栋
簸箕巷幽寂的长街看不见半个人影,藩墩究是看不透林缚或者说顾悟尘在江宁城暗中藏了多少人手,今夜的形式又过于的险恶,就连按察使贾鹏羽都耍滑头抽身离开了江宁城,藩鼎当然不会无端的让藩家过深的搅和进去,更不能让背后的永昌侯府牵涉进去。
楚党在朝中渐得势,楚党新贵顾悟尘手里又握风闻奏事之权,要挑拨顾悟尘跟其他势力血刃相见才符合藩家以及永昌侯府的利益,虽说心里憋屈得很,藩鼎还是让随从将孽子藩知美丢进马车里带回旧宅去,就当今发生的事情跟藩家无关。
待藩鼎带人离开,林缚就带着小蛮与周普在宋道婆幽怨的眼神里离开柏园,在巷子角拐了个头就到了集云居。
“林梦得入夜前来过就走了,赵主事、葛书令史、张参军也来过,杨朴过来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了,与赵先生在里面宅子里说话……”柳月儿从垂花门走出来,看着林缚与周普牵马走进前院,就站在垂花门檐下,跟林缚说起院子里的事情,眼睛看着还侧骑在马背上的小蛮。
上回相见还是林缚初到江宁时,小蛮扮成少年子,那时就觉得这女孩子清媚得很,这时候看她穿回女装,虽说眼睛哭得红肿,那张娇媚的小脸更是惹人怜惜。
林缚与周普等人都不在宅子里;这宅子里就没有其他管事的人;两个守宅人以及四个护卫武卒都以柳月儿马首是瞻。无论是安置赵勤民一家人,还是请来郎中医治赵勤民之子的伤腿,还是杨朴过来,也只有柳月儿硬着头皮站出来招呼、分派事情。虽说在石梁县里开茶酒店,柳月儿也是曾抛头露脸招揽客人,但她在林宅毕竟是厨娘身份,跟林缚不清不楚的关系,让她出面招呼人很是为难∠尬,听着前宅门不经招呼的就打开来,知道是林缚他们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忙从垂花门走出来,没想到林缚拖了这么久不见人影,回来却将小蛮姑娘带了回来。
林缚将小蛮从马背上抱下来,交给柳月儿,也知道小蛮这两天都在登与恐惧中渡过,心力憔悴,要柳月儿安排小蛮去休息,正院就没有多准备给女眷休息的房间,柳月儿带着小蛮去后院洗漱休息。在明日出城之前,王学善随时都可能发觉赵勤民背叛一事,这边一点都不能松懈下来,院子里戒备的事情就都交给周普负责,林缚进去见杨朴与赵勤民。
赵勤民一家都安排在东厢客房里,林缚朝站在走廊里的杨朴、赵勤民做了做揖,说道:“我出去办了些私事,让杨叔与赵先生久等了。”
杨朴与赵勤民没看到小蛮,他们知道如此紧急时刻林缚还抽身去办事,这事情只怕不简单,杨朴说道:“不妨的……”他没有离开,他是担心给王学善提早发觉赵勤民背叛,这边人手可挡不住刺客夜袭,将赵晋送来之后,就没有离开,打算明天一早直接送林缚他们出城去。
“令郎伤势如何,郎中可还在?”林缚又问赵勤民,“安置在哪间屋,我过去看看……”
“多谢林大人关心……”赵勤民说道,他儿子左右小腿胫骨都给硬生生的折断、鼻梁骨挫断、挫伤多处,这都是在东市街头受的伤,在押到按察使司之后,由于在东市给打怕之后,没等用刑都一五一十的都招供出来,反而没有受到什么折磨,也幸亏及时从狱中接过来找医饰疗,小命倒是无碍,但是这么重的伤势,要想完全医治好也难。要说赵勤民心里对林缚一点怨恨也没有那是不可能,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谁叫之前两边立场不同、各自为主呢?再说他一家五口能不能保兹逍∷低命,都寄托在眼前这人身上。
郎中还没有走,在他们明天离城之前,也不能让郎中离开提前将消息泄漏出去,赵勤民与杨朴陪着林缚走进他儿子赵晋养伤那屋。
“……我什么都说了,你不要打我了!”赵晋正忍痛半依坐在床头给他娘喂参汤,看见林缚进来,就如看到凶神恶煞似的,惊惧的就要往后退,碰翻汤碗,将参汤洒了一床,所幸床前两个郎中眼疾手快,按住他的下身,没有碰到断腿。就是如此,赵晋也痛得大叫,将要晕过去。
林缚看着满地的血布,也是尴尬,见赵晋妻女也都视他如凶神恶煞似的畏惧望着这边,他朝挣扎着忍痛要坐起的赵勤民幼子做了长揖,说道:“林缚今日在东市莽撞了,害赵小哥受累,特过来跟赵小哥赔罪,也消赵小哥宽囿林缚今日之过……”
赵晋这才稍镇静些,额头痛得冷汗直冒,却不敢接林缚的话;赵勤民在旁边给林缚揖礼道:“林大人言重了,今日也是这孽子受人鼓惑做下错事,所幸还有悔过自新的机会……”
“说这些都无益,”林缚看着赵勤民之子赵晋的眼睛里惊惶之色犹在,说道,“赵小哥真要感激有这么一个能担当的父亲……”走过去将盖住赵晋双腿的被褥掀开,见赵勤民妻女脸色惶然,笑着说道,“林缚略知医术,我看看断骨接得正不正……”
坐在床边的两个郎中的脸色都有些不喜,但是在主人家也不便说什么,就站了起来,将位子让给林缚,冷眼看着他给伤者察看断腿正骨处。
当世士医不分,读书人读几本医书会些粗浅医术甚至直接就给人看病抓药都是很正常的,这两位连夜给请来的郎中都是江宁城里的名医,一个姓张、一个姓武,他们才不信这位在东市逞凶断人手脚的东阳举子林缚会什么高明的医术,只是看了片刻,就觉得诧异,见他的诊骨手法虽然跟传统的正骨术有些差别,但也堪称熟练。
林缚的浅薄医术当然不能跟江宁城里的名医相提并论,但谈到对人体肌骨的认识以及对外伤、骨折伤的处理,当世还真没有几个名医能跟他相比。当世的传统中医正骨术也的确不容小窥,赵晋双腿断骨接得很正,没有什么不当,林缚站起来将门外守候的人喊进来吩咐道:“去药店买石膏来,要大量的,一家药店或许不够,就多跑两家,总要凑足十斤八斤才够用……”
“林大人,清热泄火,石膏只是辅药,几钱就成,我们随身就带了一些来,何需十斤八斤?”那个以治疗跌打伤闻名江宁城的武姓郎中终究忍不住看着林缚在哪里乱搞,站出来说道。
“谁说我要拿石膏下药了?”林缚反问道,他并不知道石膏何时才用于治疗骨折的固定用物,不过他读过几本医书,五六百年前的医书上就有石膏这味药,只是给当成清热泄火的辅药来用,所以药材铺子通常储备的石膏都很有限。
杨朴派了两名缉骑护送林缚派出去的人带足银子去附近的药材铺子买石膏,很快就将足量的石膏买了回来。
赵勤民等人都觉得林缚有些乱搞,他们都不信林缚的医术能比请来的这两位郎中更高明,但是林缚是如此强势之人,在这宅子里林缚真要乱搞,赵勤民也只能忍气吞声,就看着他指使人将买来的大量石膏丢到铁锅里干烧又让人拿到石磨上磨碎粉跟水搅成糊,心里也默念消儿子能少受些折腾,怕是两条彻底保不住了。
两个郎中见劝说无用,也就冷眼看着林缚在那里折腾,等他们看到林缚拿树皮在伤者断腿处做成柱状的模子,将石膏糊浇进去。待树皮模子里的石膏糊在片刻之后又重新凝固成硬块将双腿断骨处牢牢的固定住,这两个郎中才动容,武姓郎中蹲下来检察石膏固定断骨处,激动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说道:“林大人怎能想到如此绝妙的法子?老朽给人治了半辈子的跌打伤,给断骨之人接骨容易,但是养骨需数月时间,这时间里断骨伤受不得外力,一旦再受碰撞,前功尽废便是再请比老朽高明一百倍的神医也难再续断骨,老朽行医几十年,接过的断骨没有一遣有八百,但真正能伤愈不留残疾者也不过百余,便是固骨之物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