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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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服走在前头。江宁刑部主事赵舒翰在家中听到消息,穿着宅子里才会穿的敞袍喘着气赶来,看着赵玉伯,唤道:“张大人,张大人,听说林缚当徒给东市无赖围攻,你怎么只带这点人过去给他解围?”
“……”张玉伯无奈而笑,要是在他的职辖区域内,还好说一些,他明为左司寇参军,可无法令手下诸吏为他卖命,只跟赵舒翰说道,“顾大人应该知道这事了,按察使司的缉骑刚过去……”
张玉伯与赵舒翰走进修义坊,看见杨朴、马朝领队的缉骑已经将林缚他们护在当中,当中除一辆马车外,还有十七八个市井无赖折胳膊断腿的趴在街上呻吟,刚才哪里是林缚给人围攻啊?
张玉伯可是亲眼看到过林缚在藩楼时拿刀以割舌威胁藩家低头,看到这情景,就知道是林缚出手将这伙市井无赖打伤打趴下来。张玉伯虽是文官,但是在按察使司以及兵马司里都是干缉匪抓盗的事情,眼光自然老辣,看这些市井无赖的样子,少说也是胳膊折断,心里吓了一跳,这伙人怎么狠狠的得罪林缚了,让他对这些人当街下此辣手?
杨朴刚才在衙门里,突然传报说林缚家仆到衙门来求救,杨朴在林缚诸多家仆里只认得周普、赵虎,吴齐见过面,没留下深刻的尤逍∷低,也更记不得他的名字,但是吴齐过来报信,杨朴还是想起林缚身边有这么个人。
林缚在江宁步步行险,得罪人不在少数,除周普随身保护外,还会让吴齐或者其他人暗中潜随,以防止给其他人下手伏击。今日是吴齐暗中潜随,见事情难以妥善解决,便先来按察使司衙门通风报信。杨朴得知小姐与林缚在东市给市井无赖围攻情势危急,虽说不知道小姐为何会跟林缚同在东市,也来不及去多想,报知顾悟尘之后就与马朝率缉骑赶来,看到街头诸地痞凄惨情景也是眉头微蹙,只当林缚仗势不饶人惹出这些事情来~城校尉陈志随后赶到,杨朴不管其他,当然不会让林缚当众给江宁府的人马带走,当下先让缉骑散开将林缚等人保护在内,再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小姐在哪里。
“小姐扮成男装闲逛东市,给一伙无赖纠缠,恰给柳姑娘遇上……”林缚请杨朴上马车,掀开车帘子一角,让他看顾君薰扑在柳月儿怀里断断续续的抽泣,受了惊吓,一张玉脸已经哭了一糟糊涂,还穿着男装,头发散乱。
杨朴将车帘子阖上,街上围观者甚众,为顾君薰着想,当不能让她抛头露面,他低声问林缚:“没发生什么事?”
“没吃大亏,”林缚说道,“只怕事情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我与周普赶到时,王学善之子也在左近……”
杨朴跟随顾悟尘多年,也历经磨难,这么大的场面,当然知道背后绝不简单,听林缚细述,便知道这伙市井无赖背后受人指使是要制造流言诋毁顾君薰的名节。楚党自许清流,犹重门风,顾家自然也不能例外,要真让顾君薰当街受到猥辱,这伙无赖转身逃走,没有地方势力的配合也无从追究,即使顾君薰并没有吃什么大亏,顾家也会成为笑柄。杨朴刚赶过来时还觉得林缚下手太狠,这时候却恨不得拿刀在这些市井无赖头上多捅几个窟窿,有流民惨案前车之鉴,此时又有人将矛头对准顾悟尘的家人,是可忍,孰不能忍?
这时候东城校尉陈志等他的人马散开将按察使司缉骑与林缚等人围在当之中,才拍马上前来,清了清嗓子高喊道:“江宁府东城校尉陈志率部缉拿斗殴人众,按察使司难道要跟东城尉抢生意吗?”他倒是没敢说要将林缚缉拿归案,只想将给打趴下的这些市井无赖带走。
“杨叔,你说如何?”林缚低声问杨朴。
“这些人,我们要带走,你来负责。”杨朴低声说道▲马司东城马步兵校尉陈志仍正六品武官,杨朴只是正八品武职,出面跟陈志交涉不合适;林缚是文官,在武官面前天然有身份上的优势,杨朴便暗中吩咐林缚全权疵此事,他与马朝也听令而行。
“使司诸卒听令,此十数人仍我司缉拿之重囚,妄自逃脱者格杀之,妄敢劫囚者格杀之,诸卒刀剑出鞘……”林缚听杨朴这么说,他也当仁不让,站在马车沉声下令。
杨朴、马朝带过来的缉骑当然不会听林缚的命令,但是杨朴、马朝都将佩刀拔出,他们当然也毫不犹豫的将刀剑出鞘,将枪矛横指前方,又分出数人将给打趴在地上呻吟的市井无赖们拿绳子串绑起来。
围观众人谁也没有想到林缚会当街宣布如此决绝、不留余地的命令,东城马步兵校尉陈志听到林缚下格杀令傻愣的坐在马上,他却没有勇气下令部属刀剑出鞘、针锋相对,东城尉的马步兵与衙役也都犹豫不决的回头看陈志。陈志这时才想左司寇张玉伯刚才也跟了出来,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张玉伯的身影,却不料张玉伯没有替他解围的意思,先一步跟赵舒翰躲进街边的酒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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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是非黑白
张玉伯与赵舒翰躲进酒楼,心想着到二楼旁观能居高临高看得更清楚,便与赵舒翰阶往楼上去,没过楼梯拐角,就听见楼上传来一个苍桑略有熟悉的声音:“这东城校尉陈志无半点武人的志气,巡卒兵将也跟给猫瞪眼的老鼠一样,当真是一群不足恃的废物……”
张玉伯心想楼上这人是谁,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与赵舒翰放慢脚步,想着偷听别人对今日之事的议论。
“此人不过腥逍∷低的举子,金川大牢九品司狱,当街断人手脚,这会儿对着东城尉的人马就敢下格杀令,未免太嚣张,他就不怕将人得罪干净?”这时候又有个清亮娇脆的女声传下来。
“他不嚣张跋扈,江宁城里有几个人能识东阳举子、金川司狱?我当了大半辈子的缩头乌龟,要不是给名爵所累,我倒想嚣张跋扈的活一回。”那苍老声音又传来。
张玉伯听了这话,与赵舒翰相视一笑。
那女声果然也兴起来:“哪有将自己比成缩头乌龟的?前些天还不是给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这龟儿子的脑袋湃逍∷低来,这时候怎么又好涵养来了?当真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人命是值不了几文钱的,我看这出闹剧也不会轻易就结束,那些个断手断脚的人里可不都是东市的地痦……”
张玉伯也猜测今日之事幕后有人指挥,心想这楼上之人应该更看得分明,他与赵舒翰阶上了二楼,一名白白胖胖、颔下长须略有霜白的锦衣老者正坐在楼梯口过去临窗的桌前,望着窗外街头跟与他同桌对坐的秀白楼名妓陈青青议论楼下之事。张玉伯见是熟人,与赵舒翰过去行礼:“不知国公爷在此,左司寇张玉伯(江宁刑部主事赵舒翰)在此有礼了……”
张玉伯、陈/元亮等东阳籍官员理所当然的给视为顾悟尘一派,陈青青倒是未曾见过赵舒翰,但是听说他的名字,知道他与林缚交好,看着张玉伯、赵舒翰上楼来,也是微微一怔,心想刚才可没有说什么好话,有些尴尬。
锦衣老者坐在那里微微一笑,说道:“张大人、赵主事这时候也有闲情逸致到东市来饮酒,不妨一起坐下。”
“恭敬不如从命……”张玉伯、赵舒翰也不便推辞,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在酒楼遇见世袭沐国公曾铭新,
虽说江宁城里高官权贵无数,不降等的世袭显爵却只有三家,这一代沐国公爷生性爽豪,却不事经营,家业远不比永昌侯府庞大,袭爵却要高一等,曾铭新少年时风流倜傥,颇有才名,为人蠢也干侠任性,中年后有所收敛甚至可说是声名沉寂,倒是最近因为秀白楼名妓陈青青,这位须发都开始霜白的沐国公又再度成为江宁城市井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想到沐国公会邀陈青青到东市来饮酒为乐,再说刚才听沐国公爷的议论,似乎对林缚也无恶感,他们却是不会将陈青青的话当回事,沐国公府的随扈搬来椅子,张玉伯、赵舒翰便在桌旁坐下,心里犹惦念着窗外的情形,探头看去〈察使司缉骑前面一排骑士提枪直指当前,将东城尉的人马从街头迫得连连后退让开道路来,那十七八个打断手脚的市井地痞都已给拿绳串绑起来,给严迫站起来,就是给打折腿的也要互相搀着站起来,稍有迟疑就给缉骑一顿棍棒打来。给保护在当中的那辆马车也缓缓动了起来,周普坐在车前牵马而行,林缚就在车头。
这时候楼下檐廊前还有人在高声议论这伙地痦调戏林缚家给地痞调戏的那两个如花女眷,张玉伯、赵舒翰在楼上听得清楚,他们都见过柳月儿,钱小五之妻云娘虽然清秀,但也不能算大美女,却不知道与柳月儿一起的另一个貌美少女是谁?
张玉伯陡然想到一人,在桌下轻踢了赵舒翰一脚,瞥了马车一眼,赵舒翰心领神会,心想这伙地痦无赖若是受人指使针对顾悟尘的家人,这事要是轻易了结,那顾悟尘真就是面团一样任人好欺负了;林缚当街下此狠手大概也是流民惨案发生以后积累些怨气。
“前日刚从正业堂购得赵主事的《提牢狱书》,还想有机会当面请教,没想到这边巧遇……”沐国公曾铭新说道。
《提牢狱书》已由正业堂刻印好交付,林缚与赵舒翰放了二十册书在正业堂书肆售买,赵舒翰没想到沐国公会有买,回过神又站起来朝曾铭新施礼,说道:“国公爷抬举了,微薄言论难堪入国公爷法眼……”
“唔,赵主事真是谦虚,老朽都活了大半辈子,需要乱夸人吗?”曾铭新笑道,让赵舒翰坐着说话,不要太拘束,“我听说赵主事择日要在金川河口的集云竹堂开经讲狱书,时日定下来,可方便告之老朽一声?”
“定当定当。”赵舒翰只当曾国公爷在正堂购书时听那里的伙计说起开经讲鸦事,所谓的集云竹堂还在紧张搭建中,赵舒翰也不知道何时才建成,只是嘴里敷衍着。
赵舒翰与张玉伯倒是惦念着今日之事如何收场,自然没有心情在酒楼里与沐国公谈论狱书。林缚与按察使司的缉骑眼看就要离开街角,东城尉的兵马虽然不敢挡截,却也不肯就此罢人,拖拖拉拉的尾随而去,赵舒翰、张玉伯就跟沐国公告辞离开。
下了楼,张玉伯才觉得自己还穿着官袍就跟过去有些不合适,便与赵舒翰说道:“我们还是找间酒楼喝酒静待消息,人都押去按察使司,还能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来?”
赵舒翰觉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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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最后还是当街征用了四辆车牛将十七名给打断手脚的市井地痞运垃圾似的押往按察使司。
顾夫人、顾嗣元、杨释等人接到消息,已经在按察使司的别院里等候,林缚使人将顾君薰送去别院交给顾夫人等人照顾,他让周普与护卫武卒送柳月儿回集云居去,避免她跟顾家人碰面引起顾夫人的不快。
虽说城中大狱就在左近,但是按察使司衙门内还有一座监房,虽说不大,但关押百十人足以,杨朴带着人将这些市井地痞都关进监房去,林缚便先去见顾悟尘。
顾悟尘已经站在廊檐下等候,先回来禀告此事的马朝站在顾悟尘的身后,今天在院子里其他听差的人等都给差遣开。
“薰娘没什么事情吧?”顾悟尘问道,他不便直接去别院看望女儿,就怕给落到有心人眼里会给编排出什么谣言来。
“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