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第17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初夏燥热,她却觉得冷,和上世染上的寒症有些相似,只是此次还觉得浑身乏力。近几日慢慢地好些了,气色也在逐渐恢复。
按照阿齐那的意思,大约就是失了血气,需要慢慢将养。
倒是不曾后悔那么做,至少于她而言,并非没有收获。
灵活的手指翻飞,很快络子初具雏形,萧沥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正坐在暖阳下,手指间红通通的丝线紧紧缠绕,肤色白皙地近乎透明,神情专注。
捣弄花汁的婢子们惊了一下,在萧沥示意下不曾吭声,他就立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编弄。
袖口滑落,紫阙镯子上六颗宝石璀璨闪亮,映衬着她的腕子纤纤,莹润细腻如白瓷。
只是,那日见到她腕子上缠绕的厚纱,此刻已然无踪,甚至腕子上不见半点痕迹。
才几天的工夫,就什么都没了?
萧沥很奇怪,又觉得不奇怪。
记忆中有个人确实曾经如此。
什么样的伤口在她手上,都能够快速愈合,毫无疤痕留下,始终幼嫩细白。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了。
他一贯认为这种能力超乎寻常,也从不赞成。
那日顾妍和阿齐那一起进的慈宁宫,她们做了什么连晏仲都不清楚,他试过旁敲侧击过无数次,然而晏仲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晏仲只是被顾妍找来掩人耳目的盾牌。
萧沥不去问,顾妍也从不和他说。
等到一只络子收尾,鲜红的颜色摆在掌心,顾妍拎起来细看了看,就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妍睁大眼,转过头去看绿绣和忍冬,那两人目光躲闪,明显地早就知道。
门庭大开,内室门口的湘妃竹帘高高撩起,清风徐徐拂面。
她少有发愣迟钝的时候,这种迷糊的样子很有趣。
萧沥唇角微挑:“没多久,看你忙着,就没打扰你。”又摩挲着手里的络子道:“这是给我的?”
朱红色的络子,十分鲜艳,底下垂着长长的流苏,没有过多的坠饰,简洁飘逸。
萧沥很喜欢。
尽管这样扎眼的颜色和他一点都不相配。
“挂哪里好呢?”他喃喃自语,想把络子别到腰间。
顾妍赶紧拦住他:“太丑了!”
他不满:“哪里丑?”
然后非要挂上去。
他穿了身玄色衣衫,那么一根鲜红的络子坠在腰间,说不出的别扭!
绿绣抿着唇轻笑,顾妍还想去夺回来,可哪里是他的对手,反倒被他捉住了腕子。
粗粝的指腹滚烫,划过她细嫩的掌心,他捏了捏她的右腕,慢慢放开说:“这样挺好的。”
哪里好?
顾妍没力气和他闹,闷闷坐了下来。
他说:“我要去关中了。”
关中?
顾妍抬眸去看他,想了想问:“朝廷让你去剿匪?”
从去岁开始的干旱演变至今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燕京感觉不是那么明显,但渭河一带却民不聊生。
朝廷是有发放赈灾饷银,然而这么一层层剥削下来,能顶个什么用?喂饱别人的荷囊罢了!
以至于关中一带兴起大批贼匪流寇,烧杀抢掠。
朝廷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萧沥点点头。
其实这本该是他父亲一品威武将军萧祺的本分,然而萧祺毫不犹豫地向成定帝请旨推给了他,意为,需要好好锻炼犬子的能力。
是啊,他在西北军呆了七年,父亲还嫌不够,还要把剿匪的任务也交给他。
萧沥闭了闭眼说:“大多都是农民,武力值比不少军队,他们走上这条路也是无奈之举,皇上的意思是,若能招安,就别用暴力解决问题。”
顾妍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关中,流寇,贼匪。
苏鸣丞。
她看向了萧沥,笑着道:“招安是好事,和他们的首领好好谈谈,应该……我是说,也许会有收获的。”(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121114234931946、缔蓝盛雪、阳光下的波斯菊投的宝贵月票~
推荐一下基友【十六花】的作品《锦上添香》:虐渣男,斗继母,和白莲花说再见~
第203章 倾吐
也许?
萧沥抱胸琢磨了一下。
她说得模棱两可,又似乎饱含深意。
不由深深看了她几眼。
顾妍别过脸,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讲这样多……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当年曾一起关在窖洞里少年。
苏鸣丞的变化……应该还挺大的吧!
毕竟只是匆匆一面,余下的印象,就只剩黑瘦。兴许如今他站在自己面前,她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我知道了。”萧沥不再深究,淡淡地说。
他颀长的身形走近两步半蹲下,与坐在躺椅上的她视线齐平,目光似在空中焦胶着。
绿绣和忍冬纷纷低了头。
萧沥却也没多做什么,他只是勾唇慢慢说道:“我很快回来。”
顾妍不由微滞。
他便挂着那只大红色的络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流苏轻摆,卷起流畅的弧度,还在眼前飘飘荡荡。
顾妍看了许久,依旧忍不住喃喃说:“真丑!”
然而没人再回应她。
掌心经由他手指熨烫过的地方,依旧滚烫,像是蔓延到脸上,面颊也发热起来……她将之归结于是天气的原因。
又过了两日,宫中来了懿旨,太皇太后要召见配瑛县主。
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顾妍还记得太皇太后上次召见她,是两年多以前。
那时的她还在顾家,刚从人贩的手中脱险大病了一场。因为伊人来府的探望,太皇太后身边的韩公公瞧见了她的模样,随后不久,太皇太后的懿旨也就到了。
从外祖父和昆都伦汗的口中得知,外祖母与女真完颜族氏公主是双生姐妹。完颜小公主嫁入天家,后来就成了方武帝的养母,太皇太后这个生母的地位难免尴尬,心里头痛恨完颜小公主实属正常,见着一个与完颜小公主容颜相似的人,更难免恨屋及乌。
所以太皇太后让她在烈日下站了许久。还拿护甲戳伤了她的脖颈……
那这次呢?
又打算如何?
顾妍一路前往慈宁宫的路上都在想着这些事。
然而此次。她十分顺利地进入了慈宁宫。
宫里头很冷清,太皇太后的亲信旧宫人早被那个冒牌货赶尽杀绝了,后来培养出的人又被现在的太皇太后连坐,至如今伺候着的。不过就是几个刚留了头的小宫女。动作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张皇后和萧若伊也在。
太皇太后正坐在红木轮椅上,身下垫着细白貂绒毯,搭着薄被。微眯双眼。张皇后捧了卷书轻柔舒缓地念,伊人就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午后的阳光灼烈,照得殿中亮堂堂,她们身上都像是镀了一层暖暖的金光,然而却始终有一股阴寒挥散不去。
太皇太后看起来疲惫极了。
几日的功夫不见,她就像是缩了水一样浑身迅速干瘪枯萎,形如骸骨。
阿齐那说过,至多也就是给太皇太后续上几天的命,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耗完了气数,终归要尘归尘,土归土。这是天道法理,也是自然轮回,谁都违背不得。
萧若伊重新搬进了宫里。
大约是对太皇太后这身体状况有了个心理准备,所以想趁着时机想再多陪陪她。
太皇太后想必心里也明白的,她前面整饬了这么久,迅雷不及,何尝不是要把握这来之不易的短短数日……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张皇后清亮的声音如同黄莺一般婉转动听。
读的是《庄子》里的一段。
她一直觉得《庄子》晦涩难懂,从不多读。
“你来了。”太皇太后睁开了眼睛,看见顾妍顿在那处,抬手挥了挥,张皇后便不再继续念了。
顾妍上前敛衽行礼,太皇太后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才缓缓移开:“配瑛陪哀家出去转转吧,今天的太阳很不错。”说完又接着笑道:“人老了,就该多出去晒晒太阳。”
顾妍无法拒绝。
这回连张皇后和萧若伊都没跟着来,一群宫人都是远远地尾随。
五月份的太阳已经很烈了,不如春日或者冬日的阳光温和,太皇太后说要晒太阳,却也不能真在烈日下待上太久,顾妍将她推往树荫里乘凉。
细碎的金光投下斑驳剪影,花园里许多妍丽娇美的花气味芬芳。
太皇太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长长吐出。
“什么国治大道,哀家根本什么都不懂!”太皇太后突然这样说。
顾妍唬了跳,就见她笑得十分自嘲:“哀家从前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宫女,作为一个普通的良家子入宫,得先帝宠幸,诞下了皇长子,往后才一路平步青云。若没有这些,哀家到了年纪,说不定早早地就被放出了宫,凭着几年攒下来的积蓄,也可以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可这人哪,都是被逼的……有谁天生能言会道,有谁生来杀伐果断不留情面……与生俱来的高贵,至少于我而言,委实远了些。还不是被赶鸭子上架,非得撑起来?”
她嘴边的笑容苦涩,甚至连自称都从“哀家”变成了“我”。
方武帝登基时才十岁,彼时孤儿寡母,在朝中无权无势,有多么艰难可见一斑。
可太皇太后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顾妍闹不明白。
“怎么都不说话?”太皇太后挑着眉问。
“配瑛不知该说什么。”
太皇太后闻言不免长叹:“你和她真是不一样。她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带着皇太子爬树掏鸟蛋。打捞太液池里的锦鲤放生,还将先帝最喜欢的一匹良驹杀了煮马肉吃!她是我见过最胆大的女人,简直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可偏偏,先帝喜欢极了她这个样子,皇太子也是。”
说的是谁,顾妍大约猜到了。
完颜小公主生长在塞外,习性和中原人有所出入,哪怕是作为和亲公主来的大夏,一时也改不去她的习惯。
太皇太后仔仔细细打量顾妍的神情,企图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一点不同。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聆听者。
这种倾诉的滋味。太皇太后有许多年没有过体会了。
很奇怪,对象居然是一个小丫头,还是一个她曾经那么那么讨厌的小丫头。
命运可真是奇妙!
太皇太后有点恍惚。
“我羡慕过,嫉恨过。憎恶过……被束缚了翅膀的鸟儿。终于是飞不动了。病了、倦了,奄奄一息,我就顺便送了她上路。”
顾妍蓦地睁大眼。
“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可不是吗?人心就是这么的可怕……”
顾妍闷闷道:“您没有必要与我说这些。”
无论如何。那个人都是她的姨外祖母,顾妍虽与她素昧平生,但也不乐意听到这些。
“你果然还是与她有关联的。”太皇太后闭上双眼,“这就是报应,从你出现在我面前起,我就知道,我的报应来了……不,不对,报应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