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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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贯和刘选侍立即遭到群臣的攻讦。其中尤以西铭党人最甚。
他们斥责刘选侍,这是借抚养之名。行*之权!杨涟更指说,刘选侍是郑太妃的人,郑太妃这是要挟制天子把持朝纲,图谋不轨!
沈从贯与西铭党人唇枪舌剑,但王嘉摆出的证据确凿,他贪墨受贿在先,理亏在后,很快失了底气。
刘选侍将夏侯渊禁于乾清宫内,杨涟等人去乾清宫哭祭,锦衣卫与金吾卫敲开宫门,内里阉臣挥棒乱打,大臣们闯入宫中,刘选侍被逼无奈,只得将夏侯渊交出来。
夏侯渊更在这时痛哭流涕道:“母亲临终前遗言,她与刘选侍有仇,负恨难伸!母亲之死,与刘选侍有关,而刘选侍亦在母亲死后侮慢凌虐我与五弟。”
群臣大哗,斥责刘选侍心肠歹毒,刘选侍被迫移去别宫。
萧沥默默看着这出闹剧,突然勾唇笑道:“又被她说中了……”
刘选侍来这一出,真若得逞,要夏侯渊做什么还办不到?
福王在京都,那些人就忍不住了……
他胯刀长身而立,眉目清冽。
王嘉忽的便走到他身边。
王嘉是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萧沥比他高了一大截。
他居高临下,似笑非笑道:“恭喜王大人再立大功。”
王嘉拱了手还礼:“承让,全靠运气奇佳,比不得萧世子万一。”
这种客套话,王嘉信手拈来。
萧沥也难得和他耍着花腔:“王大人莫要谦虚,你功劳有目共睹,新皇登基,定短不得你的好处……”
他望一眼天边灿灿的烈日,觉得有点刺目,遂闭了闭眼。
又回身挑眉道:“王大人这般卖力,不知是为谁效力?”
王嘉面色一僵,干笑两声,“还能为谁?我等不都是为皇上效忠吗?”
萧沥淡笑不置可否,提了刀便走。
王嘉顿时觉得屈辱。
这小子凭什么这般嚣张,还不是靠会投胎,找了户好人家?
他“呸”地啐了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老子崛起的时候,你还在西北吃黄沙呢!”
王嘉哼哼两声朝着反向走了。
刘选侍移宫之后,群臣又对准郑太妃指使刘选侍之事大肆上疏,太皇太后烦不胜烦,为郑太妃开脱的同时,又拎了沈从贯出来,以贪墨妄言之罪贬谪西陵,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而皇太子夏侯渊便在西铭党人的支持下,于五月初九即位,是为成定帝。
太和殿上,龙袍加身,群臣朝拜,山呼万岁。
夏侯渊局促不安地坐在龙椅上。
他只会做木匠活,目不识丁,又没有主见,让他面对这样的大场面,他无法适从。
求助般的目光投向身侧,那年轻俊雅长了双桃花眼的男子,这是他从此往后的贴身大太监魏都。
原便是他祖母王淑妃宫里的典膳,又是前禀笔大太监魏庭的干儿子,乳娘靳氏还向他一力推荐魏都……那他的能力一定是极好的吧?
这一刻,年轻的成定帝只能将所有的希冀都放到魏都身上,魏都附耳低声说道:“皇上,让他们平身。”
成定帝忙点头,清咳两声:“众卿平身!”
而后百官起身,持笏敛容而立,成定帝总算松了口气。
萧沥远远看着成定帝坐上龙辇远处,魏都则紧紧随立一旁,朝臣一拨一拨从太和殿中出来。
他想起那天顾妍问起魏庭的去向。
去哪了?
三朝元老,他想得美!
靳氏和魏庭是对食,这不是个秘密,老狐狸对靳氏也算不错了,自以为靳氏在成定帝身边美言几句就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人家的心可不是向着他的……
萧沥还记得魏庭被扒去那一身大太监服时样子。
枯皱的老脸上一条条褶子,就像横梗了万千条的蚯蚓,一双老眼豁睁,恶狠狠瞪着面前那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
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用。
这个宫里,少了一个大魏公公,很快又多出一个魏公公来!
再过不了几天,魏庭就该启程前往定陵去给先皇守陵去了。
萧沥觉得每次顾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都大有深意。
他抽空去找太皇太后喝了顿茶,太皇太后拿出最上等的大红袍来,亲自给他沏上。
“怎么想到来哀家这里了?”太皇太后慈和地问道,声线柔和一如往昔。
白玉杯里红褐色的茶汤倒了七分满,萧沥静静看了会儿,瞥一眼她执杯的白嫩双手,而后一口饮尽。
“没什么,刚好路过,想来许久未见外祖母了。”
太皇太后便轻叹了声:“你还能想到哀家,那是极好的……”她随手揉了揉额。
萧沥见状问道:“外祖母很累?”
太皇太后摇摇头,“没什么,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力乏。”她将银盘里往萧沥面前推了推,“新来的厨子做的,你也尝尝。”
萧沥应诺取来咬了口,很甜很腻的糖糕,萧沥不是很喜欢。
他又接连喝了两杯茶,然后便站了起来,“外祖母好好休息,孙儿先告退了。”
太皇太后闻言会心一笑,“那你以后记得多来看看哀家。”
“好。”
萧沥满口答应,大步跨出宫门,面色在转身的一瞬冷却下来。
他几乎不作停留地奔回镇国公府上,将众人屏退紧闭房门,在太师椅上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伊人说的不错,太皇太后确实变了。
他不喜喝茶,太皇太后很清楚,每次他去慈宁宫,招待他的都是一杯清水。
他鲜少称呼太皇太后外祖母,哪天要真这么唤了,她定会欣喜若狂一整日。
而太皇太后厌恶甜食,要她吃一点点糖星子,和要了她的命无甚差别。那一盘糖糕,比太皇太后一辈子吃的加起来都多!
一个人的外表没变,脾气性情却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如萧若伊说的那样,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太皇太后!(未完待续)
第148章 屯粮
有时候,人总是被逼得不得不正视现实。
萧沥端坐着,面容肃穆,活像是一尊雕塑。
他在想,太皇太后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先前还配合着劝谏方武帝,逼迫福王就藩,鼓动得满朝官员热血沸腾,却在转个身的瞬间,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好像……就是在方武帝驾崩之后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萧沥的手指在桌案上轻扣,神色晦暗不明。
他出生的时候,一缘大师就说他这辈子注定亲缘浅薄……一语成谶。
母亲在幼年去世,父亲“战死”沙场,伊人被接入宫中。
他九岁只身上西北,与京都几乎断绝关联。
依稀能记得孩提时,父亲严苛,耳提面命,让他在数九寒冬里,身着单衣扎着马步,没有人违背父亲的意思,母亲就陪他一道站着……
他命中亲缘至浅,偏偏记得深。太皇太后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心待他好的人了……
萧沥站起身往外去,刚走出宁古堂不远,便闻到一股香风袭来。
他蹙了蹙眉,望着远远走来的小郑氏,淡淡点头便当打过了招呼。
小郑氏眼睛微亮,熟络地攀谈起来:“近来也不见你人,难得回来,又要匆匆去哪呢?你父亲前两日还念叨过你呢。”
至于萧祺都念叨了什么,萧沥并没兴趣知晓。
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该有的基本礼数萧沥不会少。
他只道:“有些急事需要出去一趟。”至于什么急事,就不是小郑氏应该关注的要点了。
小郑氏讪讪然笑。“那你多注意一些,最近有点不大太平。”
朝局动荡,当然是不太平,可这话由她一个内宅妇人口中说出来,难免是僭越。
萧沥肃敛面容不做声,小郑氏又觉无话可说。
每次与萧沥说上两三句,都会难以再接下去。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小郑氏心里梗着极难受。
当年她嫁来镇国公府做萧祺的继室时,镇国公世子之位已被萧沥承袭,她满满打算着萧沥年纪小。好拿捏,她只要哄一哄劝一劝,再略施小计,自己就能成世子夫人了。
谁知这小子直接去西北。一走好几年不回来,还在西北打出了名声。镇国公又迟迟不提将世子位还给萧祺之事。
眼看着萧沥地位越来越稳,小郑氏心里发慌。
她娇美的凤目微眯,看着面前比她高了一头的少年,高大颀秀。俊眉修目,英武笔挺。
论家世相貌,萧沥分毫不输于人。甚至在燕京城,鲜少能找得出与之匹敌的英才。
他自己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对他暗许芳心,不过是被他这张冷脸挡回去了而已!
她记得萧沥今年都有十八了,正是成家立业的好时候,却连亲事都没影呢!
总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怎么也算是萧沥的母亲,做个主相看相看总是可以的啊!郑家最好的姑娘郑昭昭是要给成定帝留着的,难道还找不出其他合适的姑娘家?
小郑氏心里渐渐有了个念头,笑容愈发真切。
萧沥却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他静默了一会儿说:“昨晚夜归时似乎听到三弟的哭声了,夫人若是空闲便多留心留心,身边的人伺候总不够尽心,免得出现一年多前一样的事。”
萧沥说的是萧澈,小郑氏唯一的儿子,也是个痴傻儿。
提起一年多前,当然是那次萧澈的落水,小郑氏没由来地心中一虚。
这件事最后只处置了萧澈身边伺候的人,也算是不了了之,她也不清楚萧沥有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
真相如何,小郑氏心知肚明。
这个孩子是她的耻辱,她平时也不怎么管,下人们看碟下菜,多有怠慢,她也懒得理会……
“没什么大碍的,澈儿是晚间着了点凉,看过大夫喝两贴药就好了。”小郑氏喃喃说道。
萧沥便不再多言,略微颔首之后先走了。
那颀长健硕的身影远去,灿金色的夕阳拉开长长的剪影,小郑氏目光怔忪,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视线。
突然觉得,替萧沥相看姑娘家的事,再缓一缓也不错……
夏日的脚步逼近,炎炎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烤大地,将才五月中旬,已经热得不像话,连牲畜都没力气站起来,各家的储冰不够,纷纷去市面上官窖处买,可谁家不是紧着用冰的?
去岁冬天存着的冰放入冰窖,得一直用过三伏天,用完了就没了,接下来还要怎么过?
市面上的冰价越炒越高。
都说这一年是犯了太岁,上头接连一个月死了两个皇帝,连天象也大不寻常。
当然这话也只能自己私底下说说,谁都不愿意去触那霉头。
西德王拿着账本一愣一愣的,书房四个角落都放了冰盆子,凉爽得很,他眼角一瞥对面端坐着的小姑娘,不由唏嘘感叹起来。
托顾妍的福,去岁寒冬腊月,王府的冰窖里装了满满的冰,连一个备用地窖也被作为临时储冰地。
这么多冰用到明年恐怕都是够的。
西德王对外孙女有求必应,也不问缘由,花了大把的人力凿湖取冰,谁知这么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