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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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赫艺,他的眼里一直就揉不下我这一粒沙。
那么还有一批人莫非……
赵蕈麟?!
有了这个想法我不由得浑身一抖。
本来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士,严重些算得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叛逃之臣,至于他这样大费周折地赶尽杀绝么?
可是,我的心内再次不确定起来。
我现在的身份是……
这是在苗疆都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但是我决不能看轻赵蕈麟的情报网,说不准苗宫内早已安插了来自中原的内线。
樊玫缀不耐打断道,「这都是其次,只是那些没规矩的东西糟践了我馆外的花草树林,混斗时还划伤了咱家方下令修葺过的墙,这笔帐怎么算。」
喂喂,就是那一堵破墙?!
我犹有不满,却不敢嘟嚷出声。
「所以无名,你还欠咱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绕来绕去,终于还是绕回来了。
我抬起头来,凝望着他漂亮的眼睛。
终于忍不住轻启唇齿,自喉头飘出几个零碎的音符,「谢谢。」
他猛然震住,嘴角抽动着。
我的手已情不自禁地抚上他如画一般的秀颊。
我知道的,那些回忆,又令你痛苦了。
为了让我心甘情愿说出所有,才以此作为交换。
那恐怕是你隐忍多年,包藏在心底的脆弱。
只是我,只是我,这样的我,却不知能否顺应你的期待。
他突然拍开我的手,佯装恼道,「以咱家的身价,摸一下要匹配万两黄金。」
我想我一定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以至于他看着我的眼睛,陡然之间瞪大。
「你……」声音消尾。
被他瞧得久了不自在了,我抬手摸了摸脸,光润非常,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人奇怪的东西。
终于,我说,「樊玫缀是么,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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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再瞪。
直到眼角变得酸涩,我才勉强收回目光。
他十分应景地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好你个无名,敢这样糊弄咱家?你当咱家真是吃素的?」
我无辜道,「说的尽是事实,你不肯相信罢了。」
「中原富商之子落难堕入苗疆王宫,瞧你这出戏唱的……啧,今晚就让你替小萍献唱一曲好了。」
我愣了半晌,嚷道,「我要赎身,我要赎身!」
「赎身?」他唇角抿起,露出一个冷艳的笑容来,「那么就让咱家知会你一声,这房屋的修缮费用……」
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后翘起五根指头。
我想我已经开始了解他了。
忍着爆怒的冲动,自牙缝里溢出一个数字,「……五万?」
他带着笑颜回应道,「不错,是以黄金计量。」
啊啊啊!我抱头疾呼。
这不是存心的么,于是从现在开始我的财产苛扣为零。
赎身费之类的,自然得从头算起。
「奸商!奸商!」我痛苦地控诉。
「谢谢夸赞。」施施然起身,又款款回身,美眸流转过来,「起来收拾收拾,今日可是你作为红牌名妓的第一天。」
「放你娘的……哎?!」
木然地看着他将一样东西塞进我手心,不解之意溢于言表。
他的手指缓缓捱在唇边,「礼物。」
我兀自微微地出神。
他的身形已然飘远,嵌入门框里。
再望一眼那背影,清癯中带着艳绝,疏离中带着潋滟。
然后消失掉。
我脱力仰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竟让我欠了你一笔。
此时我不免想起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是一个半圆,而契合度最高的未必是亲人,也未必是情人。
这种存在叫作朋友。
譬如过去我与阮缃融,只可惜不知不觉当中,已有什么变了质。
再譬如我与傅了了,相互之间却其实都不甚了解,却一直微妙地切合着。
如今,换作我与樊玫缀。
一个圆正完整地躺在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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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一番功夫,我才收拾齐整。
一身艳装的小舞将身子靠了过来,脸上的神色满是猜疑。
「无名,这是哪里来的。」
循着他的目光,我埋头望向自己身上。
红色丝绒包裹着的颈间,一枚样式简洁的银质项圈赫然醒目。
「啊,啊,这个。」
「嗯?」他拧起眉头扬声反问。
当然是你景仰的那位主子送的了。
勾了勾手指,令他将脑袋顺过来,然后刻意压低声线在他耳旁细语道,「你当真想知道?」
他瞪着眼睛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转身轻笑,捺起一片延长的衣角,「偏不告诉你。」
耳后传来他由急转怒的跺脚声以及尖叫,「你等着,你等着,绝不放过你!」
我心情大好,径直一人去了馆内大堂。
那里站着一个人,置身繁华之中,却在这时蓦地看向这边,唇角不自觉地飘笑。
第六十八章争 彩
「无名,快过来,提早习惯下今晚上的首次献礼。」
「那是什么?」
果不其然引来他横空一瞪,我无辜吐了吐舌头。
身旁一名馆内理事的下人,樊玫缀总是唤他作一分的,这时恭敬地解释道,「柳少爷,昨日的效应在行内早已传播开去,必会有许多宾客接踵而来。您虽说是以红牌的身价推出,能不能成为头牌,今日仍是关键。」
撇了撇嘴巴,谁稀罕当头牌了。
樊玫缀似看穿了我的心思道,「头牌的特权是,可以自主选择入幕之宾。」
此话正刺中我的软肋,遂抓住他的衣领嚷嚷道,「头牌什么的,我当定了!」
「哦?」他微微挑眉。
周边的气流诡异地加速,整个儿大堂里的氛围也变得异样起来。
回头四处望望,人们都用古怪的目光紧锁住我。
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分亲密的举动,引来许多人的猜忌。
除此之外,头牌也是这里所有人的目标,正所谓祸从口出,一句话即让我变成了他们的公敌。
我自是不在乎的。
一分适时说,「我们少爷也是这个意思。」
我迟疑地小声问,「那么以前的头牌是谁。」
一分答道,「本馆从不设置头牌,唯我家少爷一人足矣。」
这倒是句大实话。
可眼见着樊玫缀因此面露得色,我还是感到一阵不快。
樊玫缀噙着一抹戏谑道,「凭你又如何能取头牌之位,琴棋书画各自又通晓多少。」
我深知成为头牌的条件自是如此,琴棋书画一样都少不了。
于是才有了这馆里临时搭建的高台,颇有赶鸭子上架之势。
我虎着脸匝道,「你存心看我笑话?」
「哪里。」他笑的眉眼弯弯,眼角的沟壑浅浅地醉人,「咱家只是想亲眼看看无名单凭着一手棋艺如何叱咤风云。」
竟是这个意思。
我有些惊愕地不能反应。
上一回是情势所迫,也缘由于自身原因,结果全盘失败了,以至于后来不得不被逼到卖身。
而今却是……如同为了证明什么。
樊玫缀啊樊玫缀,不出几日,你已经让我领略到这么多美好的风景。
我来不及发出更多的感慨,不满的人群终于按捺不住了。
向来锋芒较盛的小舞被一群人推搡至中间,万分突兀地开口,「少爷,我不服。」
「说来听听。」樊玫缀眼见着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安然相对。
「小舞跟随少爷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本事。而他!」指尖对向我,历历控诉,「他只不过是一介山野匹夫,凭什么一开始就骑在我等之上!」
附和声不乏少数,看来是诸多人的心声。
樊玫缀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你是何意?」
小舞的嘴唇轻颤不已,似乎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我!我!我张思舞要与他一争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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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小舞分别回到里屋重整妆容,为接下来的盛宴做准备。
同处一间屋檐下,大都人围在他那边,欢声笑语的好不乐呵。
而我却一人独自摆弄着头发,并不上手。
有人说,「小舞天生丽质,又能歌善舞,再加上有过往那些常客的支持,头牌是为囊中之物。」
「啧,还叫什么小舞。成为头牌以后必是要回归本名的。」
「是啊是啊,那时候少爷还会赐你一间宽敞的大房,以汝之名相命。」
「我的名字?」是小舞的声音,那样活泼的人此时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透过人群,我诧异地望他一眼。
那些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异动,迟疑道,「有什么不对吗。」
而小舞,突然露出极其甜美的微笑,「思缀阁,真是个好名字。」
我差点被噎住。
而众人均是一滞,有人劝导着,「小舞……啊,不,思舞,少爷他……你是知道的,还是趁早断了痴恋为好。」
小舞面色忽变,「这种话,休要再提起。」
这样坚决,旁人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局促神态。
我幽幽暗叹一声,再无心思顾及其他。
忽闻一个绵软的声音细说道,「无名,让我来帮你吧。」
我回过头一看是小萍,不由笑了,由衷地说了声,「多谢。」
他的手已开始动作,替我整理缭乱的头发,「瞧你,怎么弄成这副德性。」
我干笑着,配合地递上一支玉簪。
「你的肌肤极白极好,任何首饰都很衬你。」
我苦笑着,半真半假地道,「说什么呐,无名不久前的样子肯定会吓到你。」
「无名,你真会说笑。」
于是我大笑,十分应景的。
一支玉手拍上了我身前的案几,引得茶盏一震。
是小舞,不知何时拨开了人群来至我跟前。
我偏着脑袋,不解望向那来者不善的别扭家伙。
玉手翻转,已递至我面前。
「拿来!」
「什么?」
「少装蒜!」
我蹙着眉头,当真是莫名其妙。
「珍珑衫现在何处?」
原来如此。
我自鼻子里发出一声冷讪,「与你何干。」
「你……」他羞恼不已,掀翻了案上的所有物事,最后失控了一般地去夺我的箱子。
我本没什么行头,箱子里确实只躺了一件珍珑衫。
过去我与他交恶,却未至此境地。如今他这般肆无忌惮的,着实惹恼了我。
当下被激怒了,震袖一挥,正打在他胸前。
他被内力冲得连退几步,嘴角渗出血来。
见此情景我亦是惊住,居然对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人使了这般狠手,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愧疚。
旁边的所有人大约是被慑住了,无人敢发出声响。
我小心翼翼地过去,伸手探道,「你……没事吧。」
他尚在气头上猛然推开我,「滚,滚!」
不敢再激怒他,于是退开。
一群人终于围拢上去想要扶住他,都被他一一推拒。
他狼狈地挺起身子,字字凶狠,「给我听着柳无名,这笔账会跟你算清楚的!我当上头牌之日,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我自是不会怕他,也无力与他争辩。
他却不肯罢休,恨声道,「珍珑衫也迟早是我的!」
第六十九章昭 戈
我是不明白,何以对着一样事物这样执着,平白无故里与人结怨,绝非我所望。
小萍扶我到外阁坐下,担心地说,「升头牌在即发生了这种事,晚上怕是不能够顺利了。」
「没关系,真不成也是我技不如人。」
他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
我也不迫他说出来,反倒安慰他般地拍抚着他的肩。
到了夜间,气温陡然低转,却不影响人们来当看客的心情。
这一回,樊玫缀做足了声势与噱头,不需多时馆内人便爆满。他忙着四处张罗,留我与小舞守在幕后等待出场。
而在那之后,站在我身边那个人至始至终再没有看向这边一眼。
帷幕拉开那刻,小舞先我一步飘然越出。
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