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血饲养-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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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开始深刻反省。
他自己也有过相同的经历，他本应该是最能体会那种伤痛的人……只可惜，常年的习惯和骄傲蒙蔽了他的眼睛，吸血鬼强大的力量混淆了他的感官，无数次的残酷战斗削弱了他对暴力的判断，使他一点一点变得粗鄙、残忍……让他最终做出了伤害她的事。
纳纳说得没错，他确实做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想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用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补偿她，无论如何，他必须做点什麽才行！
丽元的声音又一次在脑後响起。似乎是为了不让气氛显得太沈重，她自嘲地笑了两声，用她一贯开朗坚强的语气说：
“你可能以为，我经历了两次这麽失败的婚姻，看男人的眼光实在太差，所以我肯定不敢再结婚了吧？哈哈，很遗憾，我可不是那种受到一两次挫折就放弃追求人生幸福的窝囊女人。
有人曾说过，每个人一生当中的幸运加加减减，最後会等於零。那也就是说，我一辈子的幸运都集中在下半生，今後的道路一定会一帆风顺。所以十年之後，我又再婚了。
果然，第三次我真的遇到了好男人，为纳纳找了个好父亲，我们一起度过了非常幸福的一年。只可惜……好景不长，一年之後，我们从纳纳面前消失了。”
说到这里，丽元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愧对纳纳。那个孩子几乎没得到过幸福，所以一直很悲观，认为感情的事再怎麽努力也没用，因此从来不主动追求什麽。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嗯。”克雷蒙德郁悒地说。
她确实是个很被动、很胆小的人，也许是害怕受伤的缘故，总是很小心翼翼地把心藏在角落，不让人轻易触及到她的真实感情。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她，也仍然做过一些主动的事。在他绝情地离开而去以後，曾经有两个月时间，她每天在他的城堡前苦苦等候，希望他再给她一次机会。
那恐怕是她一生中做过的最主动的事吧？
想到如此矜持、内向、悲观的她，居然为了挽回他而那样拼命，他的内心就懊悔不已……
“加佩夫人。”
长久的沈默之後，克雷蒙德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比之前更加诚恳，并且有著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感悟。
“怎麽了？”
克雷蒙德努力压下心中涌上的热潮，郑重其事说：“拜托你，请把纳纳交给我。”
“……哦？”见他态度如此诚恳，丽元也不再存心刁难，严肃地问，“你真的有这个觉悟吗？能够对我发誓，你会代替我照顾她一辈子，疼爱她，给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幸福吗？”
“当然，我发誓。”
“即使我告诉你，你马上就要死了？”
蓦地，克雷蒙德在空中紧急刹车，缓缓回头，眼中充满震惊，但更多的则是怀疑。
“你说……什麽？”
“在我所在的那个未来，你做了最最对不起纳纳的事──你死了，永远地抛下了那孩子，背叛了她对你的感情！为什麽说这是最对不起她的事，你明白吗？因为任何错误，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就算是感情出轨、暴力相向、甚至是肉体伤害，都可以得到挽回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次……但是，一旦你死了，就什麽机会都没有了……我的孩子，她将再也无法看到你、再也无法和你说话、再也无法得到你的爱了啊！”
咯！！心脏痛得像是快要裂开了。
时间忽然对他失去了意义，整个精神世界一片死寂。
“什麽？……我……死了？”
庄园的门就在前方，克雷蒙德却觉得身体沈重得无法移动。他踉跄地降落到地面，把丽元从肩上放下来，神情呆愣地看著地面，目光毫无焦距。
纳纳和堤法从雨中走来，身上背著绳子、铁钉等营救工具。见到克雷蒙德和丽元站在庄园前的路口，纳纳一下子悲喜交加，冲过去抱住母亲，哽咽无法出声。
───
两天後的普罗旺斯，天空完全放晴了，初夏的太阳把大地照成了金色，温度骤然上升。
黄昏时分，纳纳扶著丽元慢慢走出大厅，步入有向日葵凉棚的後院。凉棚下的克雷蒙德转过身，看著她们，脸上的表情混合了希望和不安。这种表情使他看起来有点落魄，俨然为情所困的失恋者。
他的手上拿著一面镜子。这是城堡崩塌以後硕果仅存的那面月亮百合，从威尼斯到佩鲁日，再到普罗旺斯，他一直都随身携带。
在堤法还被困於21世纪时，他盼望著能有机会使用它，而在堤法回来之後，他却又祈祷不要再出现另一面镜子。
现在，纳纳正带著另一面月亮百合走过来。她的表情闷闷不快，视线没有一刻跟他产生交集。
也许，他将要失去她了，克雷蒙德心想。这个想法让他的指尖深嵌入手心，指甲发白。
奇怪的是，“她即将离开他”这个事实，居然比“他即将死亡”这个预言更令他害怕。
丽元一瘸一拐地走到桌旁坐下，长吁了一口气。她脚上的绷带被弄脏了，已经到了该更换的时候，不过此刻显然没必要了，因为她很快就会留下绷带，穿越回她原本生活的世界。
“好了，那麽，该跟克雷蒙德说一声再见了。”丽元发出爽快的笑声。
克雷蒙德心里一惊，立刻向纳纳看去。
她也正在看他，眼神十分平静。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她看了母亲一眼，微笑著说，“我们决定……”
霎时，克雷蒙德的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
我们决定一起走，离开中世纪，回到现代过平凡而正常的生活，再也不回来了。所以，再见了，克雷蒙德。不，这次该说永别了……
他在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纳纳清晰的声音传入他耳膜。
“我们决定，让妈妈一个人先回去，而我则继续留在这里。”
“……？”克雷蒙德的表情好像目睹奇迹发生一样，因为太吃惊，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喂，那边那位公爵大人，听到了没？你已经成功地把女儿从我手中抢走了，现在你高兴了吧？高兴的话就笑一笑啊，坦率地表现出开心的样子难道会死吗？”
纳纳哭笑不得地说：“妈妈，不要再欺负他了啦。”
“也对，欺负他是只有你才有的特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丽元笑著摸了摸她的头顶，疼爱地说：“最後再问你一次，纳纳，你真的确定你要留在这里吗？如果我穿越走的话，镜子又会只剩下一面了哦。”
纳纳露出温和的微笑：“没关系，还会再找到的。”
“这样啊……哎，爸爸会很伤心的。”
“如果爸爸想我的话，也可以过来看我啊，我们可以利用镜子互相窜门，很方便的。”
“说的也是。”
她们最後拥抱告别时，克雷蒙德走上来，小心地把镜子递给丽元。
“无论如何……谢谢你，加佩夫人。”他说。
丽元耸了耸肩，不客气地说：“有时间道谢，还不如快点想个方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要让历史重演。还有，你最好别以为已经甩掉我这个麻烦了，如果纳纳过得不幸福，我随时都可以回来把她带走。”
克雷蒙德勾起唇角，发出“哼”的笑声。
“你笑什麽？”
“呃，不，我只是在想……托你的福，我直到今天才理解，母亲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丽元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拜托，我可没有老到可以做你的母亲。”
只有纳纳知道，克雷蒙德一定是在把妈妈和希尔凡娜在作比较，这让她不由自主产生满满的自豪感。
当两面镜子合拢，白光闪现後，丽元从他们面前消失了。克雷蒙德和纳纳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一种宛如重生了一般的新鲜感。
他的目光紧紧凝视她的眼睛，在她黑色的眼底看到一片迷人的笑意，好像微波粼粼的湖面那样闪烁著温暖的光芒。
“你在想什麽？”纳纳被他这样看著，感觉很不好意思。
克雷蒙德怔怔地说：“我在庆幸，这个平行空间的‘你’做出了留下来的决定。”
“不是这样的。”纳纳笑说，“也许在别的平行空间，妈妈也为了我的幸福而穿越到这里，对我进行相同的劝告，也许每个平行空间的‘我’都会有不同的反应，但我想最终，每个‘我’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的。”
克雷蒙德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可是又很快黯淡下来。
那万一，他真的死了呢？
他没有问出口，纳纳已经拉著他向庄园外走去。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纳纳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回忆柔达在地图上所画的叉的位置。
────
天色暗了下来，他们沿著林中的马车道往北走，迎面吹来的风中有股清爽的气味。纳纳似乎闻到了薰衣草的香味，虽然现在还不到花开季节，很有可能是她的错觉，但她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她就这麽一口气走下去，顾不上休息，也无心观赏风景，直到克雷蒙德轻轻挽住她的腰，迫使她停在一个倾斜的矮树墩旁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走得麻木了。
“你到底想去哪里？”克雷蒙德不解地问，“告诉我，我可以带你飞过去。”
“不行，如果不是用走的就没意义了。”纳纳急切地说。
“那至少告诉我那个目的地叫什麽名字，也许我知道该怎麽走。”
纳纳支吾起来。她本来想偷偷带他去，给他一个惊喜的，可现在情况有变，她可能在还没找到入口之前就累趴下了。
所以她只好老实交代：“我想去‘允诺之地’。”
“允诺之地？就是拉封丹那夫人说的第三个薰衣草花园？可是，那只是一个传说啊。”
“不，那是真的，柔达和罗切斯特就曾经找到过。”纳纳竭力让他相信，“他们还告诉我说，进去以後会有好事发生。”
克雷蒙德将信将疑地说：“那麽，他们有没有告诉你该怎麽去？”
“有啊，我就是照著地图走的。照理说，入口应该就在附近才对。”纳纳看看四周，重新振作起精神，勉强笑说，“我们再找找看吧。”
克雷蒙德不知她如此执著於这个传说的原因，却也没有阻拦，任她做到满意为止。
他们又在林中转了好几小时。开始只是以柔达画的叉为目标，仔细寻找地上疑似道路的痕迹，後来则把搜索范围扩大，一圈一圈绕到林子外，然後又回到中心，几乎把整个山林搜了两遍。
当再次看到那个倾斜的矮树墩时，纳纳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眼中开始浮现绝望。
“为什麽会找不到呢？”她喃喃自问，声音中有些异样的沙哑。
克雷蒙德站在她面前叹了口气：“我说过，这只是一个传说，不可能找得到的。”
“可是，为什麽柔达和罗切斯特找得到，而我们却不行？”她开始焦急起来，“难道我们不算是真正的情侣，所以看不到吗？”
“笨蛋！”克雷蒙德立即回答，“别胡思乱想了，跟我回去吧。”
纳纳嘴唇紧抿，脸孔转到一边。克雷蒙德知道这是她不死心时的表情。他开始担忧起来。
“你为什麽要这样在意这个传说呢？找到允诺之地，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把脸埋进膝盖之间，声音带这哭腔，“因为，我需要它来给我信心。”
克雷蒙德心中动容，表情顿时柔和下来。他走到纳纳身边，默默坐下，拉开她的手臂，将她的头搂进自己怀里。
令人感动的温暖和熟悉的铃兰香味，让纳纳一瞬间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
“为什麽、为什麽会找不到？”她闭紧眼睛，伤心地哽咽，“为什麽……”
“纳纳，纳纳……”克雷蒙德被她的悲伤感染，忍不住轻颤起来。
“我本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