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太子李建成重生)-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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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大哥无心犯旁人,旁人却未必如此!二哥觊觎皇位之事,在宫中早已不是秘密。若非如此,父皇又怎会让二哥只身去往洛阳?”李元吉闻言当即上前,斜睨了李世民一眼,道,“若不先行动手,难保日后死在玄武门的,会不会是大哥了!”
听罢李元吉一席话,李世民脑中顷刻又浮现出了梦中所见,那血染的玄武门,心里紧跟着便是一阵抽痛,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再度浮了上来。
他暗暗握紧了拳,自嘲地笑了一声,叙旧才慢慢道:“我不会对大哥下手。”
李元吉冷笑道:“当年借杨文干一事告大哥谋反,意欲取而代之,此事二哥莫非已然忘了么?”
李世民闻言怔了怔,却只是道:“我……从未想过取大哥的性命。”
苍白无力却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分明已然无意替自己再做辩解。
他要的从来不是李建成的命,也从来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王位,而是那人的依靠,那人的垂青,那人的赞许……甚至只是一个微微颔首间的认同,如此他便能不计所有地再度追随着那个背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所要的到底是什么,从未如此时此刻一般清明如镜。
然而,任是他在这几日恍惚的等待期盼之中思索了千遍万遍,却仍是想不出,二人究竟是如何,走到了今日这般刀剑相向的地步?
一步错,步步错;相互紧逼,无人肯退。
却不知二人之间究竟是谁执念太深,让一切终至于如此。
可李世民知道,这绝非他所愿。多少年来,他对自己大哥的感情已近刻骨铭魂,戒不掉,斩不断,满心满意也再不可能容得下旁人,至死方休。
也许一切并不需想得太明白,也许如此,便够了。
只是这种心情旁人又如何能懂?纵是想说与那人听,却不知还是否有机会……
“以建成之性,此事或许还有内情,朕日后自会查明。”扭头见李世民神情有些反常,李渊微微皱了眉,对李元吉道,“元吉你先去罢。”随即又转向李世民,“世民你留下,朕还有话要同你说。”
*****
魏征立在床畔,看着李建成,慢慢道:“殿下既已醒来,为何只作昏迷?”
李建成面朝着里内,闻言没有动,只是低低道:“只是未曾想清……下一步该当如何罢……”声音里似是有几分嘲意。
魏征道:“殿下并非犹豫不定之人。”
“是么?”又是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
魏征亦是笑了笑,借口道:“只知于此事,殿下却无法做出决断。”
李建成此番没有回答。
“殿下该知,秦王若要这太子之位,此时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不费吹灰之力。”魏征微微一顿,道,“殿下若要下手,便再不可迟疑。”
李建成仍是不语。
魏征察言观色,等待了片刻,话锋一转道:“只是不知臣前日同秦王所说的话,殿下是否还记得分明。”
李建成默然片刻,才道:“劝李世民继位……你那时便知道我已醒来了罢。”
“臣不过一试秦王而已,”魏征不答,只道,“然而一试之下,臣不禁有疑。秦王三日衣不解带守在殿下床榻,弃登位之机而不顾,他之所欲,可当真是这太子之位,殿下……可曾想得清明?”
一言已罢,魏征笑了笑,极力想要洒脱几分,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唇边有几分苦涩。
李建成闻言分明是怔了怔,半晌之后,才开口轻轻道:“先生曾三番两次劝我先下手为强,早除李世民以绝后患,如今怎生又替他说起话来了?”
“臣之所为,自始自终,唯有殿下而已。”魏征对着他拱手一拜,正色道,“殿下若当真要杀李世民,臣便是殿下手中之剑。”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只是,若殿下心底所想并非如此,臣却不是万万不愿眼见殿下做那违愿之事,以免余生遗恨。”
李建成闻言忽然不再开口,这一次,是长久的、仿佛无止无尽的沉默。
魏征复又上前一步,垂眼深深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哪怕对方的目光并未同他相对。
迟疑了许久,他慢慢道:“殿下对秦王……已是用情至深了罢。”
*****
李元吉走后,李世民道:“不知父皇还有何事吩咐?”
李渊道:“建成吐血昏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世民迟疑了许久,道:“大哥便身染隐疾,每过一些时辰便会心痛如绞,此疾症随他已有许多年,无药可解,唯有止痛一法。”
“竟有此事?”李渊微微挑了眉,道,“为何朕竟从不知晓?”
李世民道:“大哥从未与人说及,我也只是无意中撞见,方才得知。原本不过心痛而已,却不知为何……至于吐血。”
李渊闻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低低咳嗽了几声,又是半晌沉默。然而待到开了口,却是忽然问道:“世民,这天子之位,你想要么?”
听他蓦地问出此言,李世民初时一愣,却很快笑道:“自然是想的,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人不想罢。”顿了顿,垂下眼去,道,“只是珠玉在前,我便不会有此心。”
李渊闻言一怔,随即笑了笑道:“朕大病之后,身子已然大不如昨,禅位于你们,也是迟早的事。你……当真不争?”
李世民摇首道:“若大哥坐了这江山,我便誓死替他拱卫;他若疑我,我便一身白衣任他处置。”这话便是那日入宫面圣时,他意欲对李渊说的话,如今虽过了许多日,却也不算太迟罢。
“朕信你今日这一席话,便收回遣你入洛阳的成名。”李渊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只是……若建成不醒,又当如何?”实则不止他同李世民,便是满朝文武都明白,若太子易主,其人只会是李世民。
最坏的打算,身为父亲和君主,他必须考虑。
李世民闻言却笑了笑,只道:“大哥……不会死的。”这话说得天真,更仿佛了几分执迷不悟的意味。
李渊微微一怔,忽然觉得这样的神情是无法伪装出来的。于是他默然了片刻,道:“朕即刻再遣几名御医前去看看,你这几日想来也疲惫了,且下去歇息罢。”
李世民宽慰地笑了笑,道:“多谢父皇,儿臣这便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
李世民回到太子府时,日已西斜。
他轻轻地退开李建成房间的门,抬眼望去,床上的人仍是在床上。仰面平躺着,一动不动。
有些失落,然而却也并未出乎意料。
徐徐走过去,在床畔跪下,李世民握了对方的手,拉至唇边,用双手紧紧地握着。
李世民感受着掌心冰凉的触感,只觉疲惫如同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他慢慢闭了眼,无声地叹息。
然而方一合眼,眼前便有无数的画面闪过。玄武门,马,长弓,羽箭……血。
整个人忽然开始颤抖,李世民猛然睁开眼,朝李建成望去,却恰好对上对方的目光。
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
然而,却也确确实实地落在了自己这边。
李世民一霎间竟是无法动弹,许久之后,他才徐徐地站起身子,伸出手去触碰对方。不知究竟是自己尚还身在梦中,还是眼前所见不过幻觉。
直到抚上对方侧面的一瞬间,李世民指尖颤了颤,然而那种再熟悉不过的触感,却也让他终于得以肯定。
大哥醒了。大哥醒了。
自己数日的等待,数日的煎熬,终于有了结果。
“大哥……”李世民定定地看着对方,轻轻地唤出声来,却发现开了口,声音竟也是颤抖而沙哑的。
李建成没有应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眼神,已非方才那般波澜不兴。
李世民终于俯下身,紧紧地拥住他,仿佛稍一松手,对方便要消失不见。不过三日暌离,然而生离死别间,却竟有了隔世之感。
李建成任他拥着,在对方分明的颤抖间,徐徐闭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李世民将脸深深地埋入了自己的颈窝,低声道:“大哥,我愿将性命交予你手,却不知你可愿信我一回?”
李建成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还有些乏力的手,反手轻抱住对方。
——自己当真想要他的命么?
——自己若当真亲手杀了他,余生当真不会有半分悔意么?
——自己对他……当真已用情至此了么?
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因为自己的指尖已然徐徐用力,扣上了对方的肩背。
如此,便足矣。
*****
三月的终南山,一片烟花明媚。
两匹快马自远而来,一白一蓝,衣衫猎猎,直至到了山腰处的楼观台,方才提缰止住。
二人下了马,同门童说了些什么,便双双敛袍而入。
直至虽那门童进了一间里屋,眼见了那屋内的人,李世民不禁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未料远负盛名‘药王’的,便是先生!”
原来今日二人特地前来拜访的“药王”孙思邈不是别人,却正是数年前二人挥师东进,欲取洛阳的途中,李世民为李建成请来的大夫。
孙思邈仙风道骨,见状却似并不讶异,只笑道:“草民行未更名坐未改姓,不过混迹了多年,略有些虚名。而念及数年前不过区区无名之辈,殿下不曾记得,也实属常事。”顿了顿,转向李建成,道,“昔年的世子已然是今日的太子,气度仪容果然亦是今非昔比。”
李建成拱手道:“先生见笑了。”
孙思邈道:“若草民不曾记错,殿下似是有痼疾在身,却不知多年已逝,情形如何?”
李世民在一旁道:“不瞒先生,今日我二人便是为此前来。”
孙思邈颔首,随即替李建成把了脉,又听二人将病情种种交代了一番。末了他沉吟片刻,问道:“自打那日昏迷数日后,这病便再未曾犯过?”
李建成道:“正是。”
孙思邈微微敛眉道:“察殿下脉象并无不妥之处,此事蹊跷,草民此时亦是无法断言。只能斗胆猜测,殿下心痛之疾,原是胸中淤血所致。而饮下的毒酒,却意外将这淤血化解,故初时会时有吐血之状,而后便已然无碍了。”
李世民闻言豁然开朗,忙道:“先生所言极是。”
孙思邈笑道:“说来惭愧,数年前替殿下诊治时,草民尚还医术浅薄上不得台面。若彼时能给出根治的方子,兴许早便能药道病除。”
李建成只是微微笑着,闻言道:“得药王一言,也算是解了心结了。”
孙思邈闻言朝他望去,亦是一笑道:“殿下所言极是,心病,唯有心药能解。”
隐约感到他话中有话,李建成微微挑了眉,想问什么,却终究只道:“多谢先生提点。”
二人辞别孙思邈,离了楼观台后,李世民打马追上李建成,道:“大哥,方才药王所言,你可相信?”
李建成回身看他,道:“世民何出此言?”
李世民笑道:“依我看,大哥此行只为医病,症疾因何而起,却似是并不关心,想来是心中早已明晓。”
李建成闻言笑了笑,回过身去,道:“自然是知晓的。”
李世民打马同他并辔而行,饶有兴致道:“大哥可愿透露一二?”
李建成抬眼看了看他,随即将目光投向远处,笑道:“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刻?应是终有一日,会教你知晓的……”
心病确需心药解,而你我的时日,却也长到足够……
李世民还欲说什么,却发现对方忽然提了提马缰,在这山腰处立定。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层峦叠嶂,苍翠相间,山河雾列,烟霭如波。
远处一抹残阳如血,染得天地间俱是一片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