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第5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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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涩药气,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连江楼转身,就见师映川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瓷碗,里面的药汁还在冒着热气,师映川道:“把窗关上,外面冷,你最好不要着了凉。”说着,走到连江楼面前将碗递过去,连江楼接过,饮尽了碗内异常苦涩的药汁,师映川面带微笑,见连江楼把药喝完,才说道:“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今天一大早才接到的消息。”
师映川仿佛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断法宗,万剑山,瑶池仙地,这三家在损失到这个地步之后,终于干了一件正确的事,宣布……归降。”
连江楼拿着空碗的手微微一顿,师映川扫了他一眼,淡笑道:“好了,三宗既降,万绝盟也就此彻底覆灭,这些年南征北战,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如今天下已定,只剩下一点扫尾工作,而且很快这三家就要派代表来摇光城递交降书,到时候,我可以让你远远看上一眼,你觉得如何?”
连江楼表情平淡,没有回答,师映川见状笑了笑,伸手握住对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道:“你看,我要的东西,想做的事,从来都没有不能实现的,不是么?”
……
这一年冬天,断法宗,万剑山,瑶池仙地三大宗门归降,万绝盟最后的抵抗力量也被瓦解,至此,昭示着持续多年的战乱终于走到了尾声,事实上无论是哪一方,都在这场逐鹿之战中损失巨大,人口锐减,不少地方用赤地千里、了无人烟来形容都并不算多么夸张,百姓急需休养生息,但不管怎么样,一切终于还是结束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三宗派出代表入京,由师倾涯,厉东皇,阴怒莲三人带队,代表着三大宗门彻底归顺。
三家使团入京时,正值数日风雪刚刚停歇,整个摇光城都被大雪覆盖,城内已接到消息,一时间城门大开,自有师映川派人前来相迎,三宗归降,直接受控于青元教,并不经由朝廷过手,其中种种,耐人寻味。
马车内,师倾涯掀帘向外望去,只见沿途尽是甲胄鲜明的军士,高阔的城关上亦是布满甲兵,气象庄肃,又有一队队身着沉重甲胄的武士分布街道,维持着秩序,只是这些人并非都是朝廷禁卫,一部分人身上的黑色披风上绣着鲜明的血莲,却是所属青元教,一时间师倾涯放下车帘,默默不语。
在众兵围绕之下,使团进入内城,这时使团中的其余人就另作安置,只有搭乘着使者的三辆马车被允许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绕过重重城墙,马车终于停下,师倾涯自车中而下,只见面前一片阔大的广场,两侧尽是身穿绣有血莲标记锦衣的青元教教众,无数锐利如箭的眼神皆往这边看来,师倾涯望了一眼不远处正走下马车的阴怒莲与厉东皇,心中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时进得殿中,里面人不多,但都是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上首宝座上,身穿华服的男子表情淡淡,身后的珠帘内,隐约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师倾涯顿时微微一震,已猜到那人的身份,但此时这样的场合,又怎容又有失,他虽年少,却知道轻重,当下便按捺住,他自下而上看去,只见得宝座上的男子与当年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象哪里变了很多。
接下来并没有多少繁琐仪式,等到结束之后,师映川忽然开口道:“……涯儿,上来,让本座看看。”这声音并不冷淡,也谈不上太过柔和,师倾涯心中一震,随即应道:“是。”就登上台阶,来到对方面前。
师映川看了看这个少年,此时与当年那孩童模样相比,已是变化很多,不过容貌与自己倒不是很相似,更像是他的生父季玄婴,一念及此,心中不免默然,就转而看向下方厉东皇,道:“……季玄婴如今身在何处?”
旁边师倾涯听了,脸色微变,只低头不露出来,阶下厉东皇神色复杂,微微欠身道:“将近一个月之前,季玄婴暗中离开万剑山,不知所踪。”师映川闻言,轻轻自言自语:“沉阳,你这是在怕我么……”却也不多理会,起身一拂袖,就准备离开,这时却见阴怒莲抬头道:“不知教主可否让我等去见宗主一面?”师映川深深看她一眼,忽地微笑起来:“当然。不仅如此,本座还可以允许他们回去,继续执掌宗门。”说到这里,顿一顿,语气却是漠然:“……除了连江楼。”言罢,拍了拍手,殿后便走出一个青年,气度从容,相貌与师映川十分相似,正是季平琰,师映川环视四周,然后目光落在面前的师倾涯身上,最后又移开,朗然道:“至于断法宗,日后就由季平琰执掌,是为第二十八代莲座。”
话音既落,珠帘一响,从中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场众人看清楚了男子相貌,俱是微微动容,师倾涯更是死死看着对方,身体微颤,男子手中拿着一柄通体墨黑的古剑,将剑递给季平琰,季平琰单膝及地,双手捧住象征着断法宗历代传承的和光同尘剑,男子这时转身回到帘后,再不出现,众人见着这一幕,心中都很清楚,季平琰原本就是宗子,如今又从上一任宗正手中接过传承之剑,无论怎样,从宗法章程上,已是名正言顺,此时,这个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就已然成为新一任的断法宗之主了!
两日后,恢复修为的傅仙迹与师赤星随着双方的使团各自返回,继续执掌宗门,当然,两人都是被种下九转连心丹,受制于蛊虫,不怕他们日后有所图谋,季平琰则带着梵劫心与女儿纪桃,启程前往断法宗,接管宗门,而师映川也派出大量人手赶赴三宗,便于控制,至于师倾涯,师映川将其留下,放在自己身边管教,至此,时隔千年,继泰元帝时代结束之后,天下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统一。
……
大周皇宫。
雪花纷纷扬扬,御书房内十分温暖,只有晏勾辰与晏长河父子二人,已是少年的晏长河安静地磨着墨,未几,晏勾辰批完一道奏折,拿起旁边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道:“这几日见过倾涯了?”晏长河应道:“是,前天就在国师那里见过了。”晏勾辰微笑说着:“那孩子小时候经常跟你一起玩耍,你应该还记得罢。”晏长河笑了笑:“确实还记得,不过他那时还年幼,倒是已经对当初的事情不太记得了。”
晏勾辰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觉得他如何?”晏长河不假思索地道:“气度不凡,容色丰秀,虽还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事已是许多成年人都及不上的,不是那些世家公子可比。”晏勾辰眉毛微扬,注视着儿子,就说道:“如此,朕若为你向国师求倾涯为王君,你可愿意?”
第328章 三百二十八、此恨此憾终难周全
晏勾辰注视着儿子,说道:“如此,朕若为你向国师求倾涯为王君,你可愿意?”早已是皇太子、如今储君风范十足的晏长河听了这话,顿时就是一怔,随即摇头苦笑道:“父皇这是在与儿臣说笑么?”晏勾辰的手轻轻敲了敲坚硬的桌面,哂道:“好端端的,朕与你说笑做什么……从前朕有意让你在日后服侍国师,不过后来看映川的意思,倒是并不打算如此,况且时至今日,又有变化,与从前不同……所以朕才会有这个想法。”
晏长河不知道怎么,听完这话,心情忽然就有些莫名地躁动起来,俊秀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郁结,缓缓说道:“父皇不该问儿臣愿不愿意,而是应该说对方愿不愿意。”
晏长河说着,轻吐一口气,似是不甘也似是怅然,轻声说着:“儿臣资质有限,这一生,哪怕出现奇迹,最多也只是止步于准宗师境界,而倾涯却是天资卓绝,又有身为绝代宗师的生父从旁帮助,各种修行资源也是取之不尽,只要没有意外,他成为宗师应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样的人,又怎会希望与一个很可能一生都要滞留在先天境界的人结为伴侣?若儿臣是女子也罢了,他娶了也就娶了,或者儿臣是侍人,一样能够为他生儿育女,这样的话,他想必也不会拒绝,但偏偏儿臣是普通男子,而他却是侍人,若是成亲,分明就是要他来生育子女,为皇室绵延子嗣,倾涯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资质,怎么会愿意?除非是那种足以胜他一头的男子,只怕才有可能令他答应与其结为伴侣,而儿臣,显然是不符合要求的。”
晏勾辰望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眼神幽深,晏长河微微垂眼,清朗的少年声音下,是一种淡淡的惆怅,这是很多普通人所不能理解的关于努力却无法改变现实所带来的感慨:“况且,有国师相助,未来他的成就或许会更高,走得更远也说不定,他的生命将漫长得令人嫉妒,儿臣的寿命却只是比其他人稍微延长一些而已,到那时,他的人生之路还长,儿臣却已经走到尽头,谁愿意在明知道这种结果的前提下,还接受一个注定不能陪伴自己很久的伴侣?”
晏长河所说的这些话是非常现实的,普通人都希望爱侣与自己白首偕老,共度一生,宗师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但与其他人的诸多不同,使得宗师能够找到合适伴侣的机会变得非常小,这也是宗师婚配非常少见的重要原因之一,大多数男性宗师强者只是与女子发生关系,留下子嗣而已,极少成家,而女性宗师则绝大部分孤老一生,至于宗师正式婚配的事情虽然不是没有,但基本上双方都同样是大宗师身份,否则一旦结为伴侣,在一起生活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时间长了,感情深厚,一方却要眼睁睁看着另一方衰老死亡,自己还要度过以后漫长的人生,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只是徒惹伤心罢了。
“……长河,你的话固然有道理,但大丈夫生于世间,又岂能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前?”晏勾辰放下朱笔,正容说道:“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归一,普天之下唯有一个帝国,而你则是帝国的储君,未来的天下共主,尊荣无比,你的王君也必然得是出身高贵之极,倾涯乃是国师之子,你二人结合,日后诞下的子嗣便天生具有世间最高贵的两大血脉,延续帝国的传承直至千秋万代,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对自己毫无信心!”
晏勾辰肃声说着,晏长河见状,忙垂手道:“是儿臣错了。”晏勾辰也不以为意,只淡淡道:“那么,你告诉朕,你希望与倾涯那孩子结为夫妻么?”晏长河垂手立着,表情模糊,语气之中也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想法,只道:“……他无论是出身,天资还是容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天下之大,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几人不希望与他缔结鸳盟呢。”
“那就好,此事朕会找机会与国师谈起,那么,就这样罢。”晏勾辰重新提起朱笔,翻开另一本奏章,一面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你平日里多与倾涯那孩子接触,你们两个多熟悉些,这没有坏处。”晏长河躬身应是,这时也已到了做功课的时间,晏长河便告退了,晏勾辰看着少年的背影,轻轻抚摩着自己下巴上的胡碴,似在考虑着什么,眼神渐渐就有些深沉起来。
与之同一时刻,青元教中,一处奢华的浴室内热雾腾腾,正有人泡在里面,浴池以汉白玉砌成,连通水道,引的是温泉之水,因此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息,偌大的浴池里只有一个人,水中的男子容貌英俊异卓,体格雄健,墨亮湿透的长